第435章 不戀舊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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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聞言,狐疑地看了我們一眼,緩緩地放開了子閔的胳膊,盯著我問道:“大哥,你去寺中做什麽呢?”
    我見她麵露懷疑之色,便實言相告道:“不知為何,想起了舊事。”
    三娘未嫁給柴紹之前,是知道我與李玄霸關係甚好的,聽我這樣說,心中大概已經猜到了幾分,便冷冷道:“大哥不打算管了?”
    我反問道:“不打算管?管什麽?”
    三娘道:“我已經聽少卿說起,玄霸在洛陽有難,派人送信給你,結果信使將信送到之後,才出杜康居便被人殺了。”
    我笑了笑,走到禦案前,自桌上拿起一張紙,遞到三娘麵前。
    三娘接過信讀了一遍,似乎想了片刻才道:“如此看來,大哥是真的不管了?”
    我反問道:“你希望我管麽?”
    三娘聞言低下頭去,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我道:“你是不是覺得,大哥做皇帝才沒幾天,就變了?”
    三娘道:“若是從前,我便是不顧性命,也要去洛陽打探一番,可是三娘,上一次我去洛陽的結果是什麽,你便身在洛陽城中,難道還不知道?你子閔嫂嫂的眼睛,曹符和丁漁兒險些遭禍,還有仇不度被人圍攻而死,唐臨身受重傷下落不明。我上一次夜探仁壽宮,已經繞過他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便是他沒有遇此危險,異日站在我麵前,說不定我都會殺了他,如今讓我去救他,又從何談起?你的大哥,也隻是個平凡人,非是聖賢,與我是不是皇帝,沒有半點關係。”
    三娘默默地退到一旁,竇誕在一旁聽了,插言道:“陛下,洛陽再生變數,是否要在長安以東布防,恐怕洛陽之兵直搗長安?”
    我搖搖頭道:“大可不必。”
    竇誕見我說得十分自信,便不再多言,恭身退出了兩儀殿。
    三娘見竇誕走遠,又道:“大哥,雖然我也深恨李玄霸,可你們畢竟是兄弟,倘若這件事傳揚出去,你置兄弟性命於不顧,那天下人又會怎麽議論呢?”
    我搖搖頭道:“不會的。在洛陽謀劃此事的人,是李世民,他與李玄霸同樣是兄弟,倘若此事傳揚出去,他的處境比我更為不堪,此其一。而且,李玄霸的身世本就存疑,洛陽城中策反之人便是利用的這一點,而且元吉在北方早已將此事挑明,自今而後,我便當作是沒有這個弟弟了。”在子閔知道我們去的是大興善寺之後,早已猜到我會如此行事,我瞥了一眼子閔,她雖早已知道,麵上卻仍有不忍之色。
    三娘也是一樣。
    我想了想道:“李玄霸在被軟禁之中,尚且能夠千裏送信於我,若得知我果真不去救他,他必定會自尋出路。三娘,你忘了他當初是如何誆騙你們的?”
    三娘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道:“易容之術?”
    我點了點頭。
    子閔也道:“顏大夫的易容之術並非毫無是處,隻是被心術本就不正的人學了去,遺禍大矣。”
    提及顏不濟,我輕輕一笑,派人到江東去請顏不濟的事,我還未曾對子閔說起,如今我們身在長安,看來馮立他們若果真請得動顏不濟,他也要費一番折騰。
    三娘道:“大哥若已經下定決心,為何不傳檄天下,當初你自長安離開,有多少將領跟著你,後來你將洛陽讓與李玄霸,那些人便都留在了洛陽,倘若這些人能夠相助大哥,大哥要收回洛陽,豈非容易得多?”
    我道:“這件事我已經考慮過,現在卻並不著急。”
    真正要緊的,卻是搞清楚洛陽的杜如晦究竟想搞什麽把戲。
    送子閔回到甘露殿,我也留了下來。
    子閔問道:“大哥雖然對三娘說得輕鬆,可我卻覺得大哥一直悶悶不樂,不知是否?”
    我歎了一口氣,坐到子閔身旁道:“說得是極。”
    子閔道:“大哥非是薄情之人,自然會如此。我卻想起還是在唐國公府的時候,大哥可曾記得,他也曾喝過大哥的一杯茶?”
    我道:“怎麽會忘了呢?如今這些人大都陪在我身邊,這麽多年過去,隻有他……唉,竟隻有他。”
    子閔撫著我的背,我突然覺得很困,便索性靠在了子閔的肩上又道:“這些舊日的情分,我們記得,他卻早已忘了,當年彥琮禪師也曾說過,他隻有半顆佛心,做不得佛門中人,如今看來竟然很是。我想那還是彥琮禪師的委婉之語,如今看來,他連半顆佛心也並沒有。我認識的人中,有佛心的,竟是另一個人。”
    子閔笑道:“大哥又想起了誰?宇文化及?”
    我點點頭,仍是靠在她的肩上,又道:“子閔,經此一事,我突然覺得,過去的事情,於今而言,除了徒添傷感之外,竟半點作用也無,若可以選擇,倒不如全都忘懷了的好。”
    子閔道:“大哥這話說得不對,以前的事,無論悲歡,總是一生唯一的經曆,倘若都忘了,人生一世,又有什麽樂趣呢?”
    我輕輕一笑道:“這話聽上去本是俗得不能再俗的話,卻不知為何,竟也有幾分禪意。”
    第二日朝會,便有人奏報說一向安分的南梁蕭銑居然派人到長安來下了戰書。
    我初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以為是有人弄錯了,看罷呈遞上來的戰書,才終於相信,去仍然問道:“蕭銑不是早已放馬南山了麽?他怎麽又有心思逐鹿中原了?”
    竇誕出列奏道:“回陛下,前日有自洛陽回來的斥候,曾報告說自洛陽有一行人南下,並不知原委,現在看來,想必是洛陽因勢孤,才挑動蕭銑與其合作,意圖興兵犯長安。”
    我冷冷一笑,道:“朕本意先定洛陽,再南平蕭銑,如今他竟先來挑釁,倒是正好。”
    朝臣之中,既有讚成出兵的,也有不讚成的,我卻因此前魏徵曾深得蕭銑信任,將他的小朝廷已經搞了個烏煙瘴氣,明知其兵力雖多,終是不堪一擊,因此朝堂之上議論喧嘩,我卻毫不在意,隻想著等到朝會結束之後,與韋挺商議擇定領兵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