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兵不血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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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挺被下獄,竇誕被奪了統領禁軍的兵權,陳演壽被勒令在家思過,甚至與我有仇隙的溫彥博,隻因他曾是老爹的心腹,也被貶謫出禦史台流放到了外地。
    已是深冬時節,刑部大牢裏很冷。
    韋挺坐在牢房裏,麵前一盞昏暗的油燈,見有人來了,隻略略地抬頭看了一眼,複又低下頭去,繼續看手中捧著的一卷書。
    我命獄卒將牢門打開,走進去坐在他對麵,問道:“韋尚書,你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就不曾有半點後悔麽?”
    韋挺抬眼看了看我,目光仍如當年一般明淨清澈,輕輕笑了笑,將手中書卷放下道:“後悔?敢問陛下,您此生可曾有過真心結交之人?若有,便不會如此相問了。”
    我沉默良久,又道:“如今他既已身死,所有的圖謀都功敗垂成,韋尚書不覺得可惜麽?”
    韋挺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天命如此,既已盡了心力,便可無憾,又有何可惜?倒是陛下,雖然得了至尊之位,手上卻沾滿了手足的鮮血,罪臣倒有一問,陛下有生之年,午夜夢回之際,不知道是否會覺得慚愧?”
    說完,他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見我神色如常,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似乎有一絲驚訝。
    我道:“韋尚書,您的性子,做吏部尚書許久,隻怕得罪了不少人吧?”
    韋挺道:“陛下多慮了,但凡忠直之士,皆以社稷民生為要務,至於其他的,恐怕不至於如陛下這般計較。”
    我輕輕一笑,起身道:“數日前剛剛任命的兵部尚書,房玄齡次子房遺愛,他雖然在軍中有些曆練,於兵務隻怕未必就懂得許多,韋尚書年輕時也曾多有曆練,於兵事一道,比起他來隻怕要熟稔得多,明日你便去兵部繼續做你的尚書吧。”
    韋挺聞言,怔了半晌才站起身來,似乎不認識麵前站著的人,良久才拱手道:“謝陛下。”
    我笑了笑,吩咐人將他送回家中,自己則又去了一趟竇誕府上。
    府門前仍有守衛,府中靜悄悄的,我一直走過了二門,竇誕才慢悠悠地自裏院出來見駕。
    竇誕見我到來,神色之間有些緊張,我明知他是在擔心什麽,也不作計較,走到他麵前道:“竇統領在府上過得挺悠閑。”
    竇誕聞言,隻拱了拱手,卻並不說話。
    我自袖中取出一道詔書,交給竇誕道:“朕有一件事,要你去幫朕做,不知道竇統領是否有這個膽量?”
    竇誕遲疑了片刻道:“陛下差遣,微臣自當盡力而為。”說話之間回頭瞥了瞥身後。
    我道:“你拿著這道詔書,去城外軍營,依上麵所言行事便可。”
    竇誕接過來便要打開,我按住他的手道:“等出了城,再看不遲。”
    要在許紹看到遺詔之前,將長安城中一切都布置妥當,其實頗為費事,兵部既已交給韋挺,若竇誕行事無差,長安城外的大軍也不是問題,眼下最關鍵的,卻是已經率兵出征的段誌玄。
    第二日朝會之後,我在武德殿中還未坐下,便有急報自城外傳來,說是竇誕殺了城外領兵總管張公瑾,並與平陽公主回師的大軍配合控製了長安城外近十萬兵馬。
    我看了傳來的密報,問道:“是何人報信?”
    傳信的內侍道:“是張總管帳下親兵,趁竇……趁人不備逃了出來。”
    我道:“帶他來見我。”
    內侍點頭出去了,不多時便有兩個人被帶了進來。
    我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隻冷冷問道:“你們擅離軍營,該當何罪?”
    其中一人拱手道:“陛下,張……張將軍被殺,竇統領與平陽公主……我們……”
    我不待他說完便質問道:“張公瑾被殺了?”
    那人連連點頭稱是。
    我道:“我知道,是我讓竇誕去殺的。”
    那人驚懼地看著我,顫抖著道:“陛下為何……”
    我道:“你好大的膽子!朕來問你,你不遵詔命,私自逃走,還敢來這裏惡人先告狀?是竇誕手中沒有拿著真的詔令?還是他沒有兵符?”
    那人連連搖頭,一旁跪著的另一人早已癱軟在地上。
    我冷冷地道:“將他們拖出去,斬!”
    最後便隻剩下禁軍了。
    自從竇誕的禁軍統領之職被撤,京城中五萬禁軍的兵權便暫時由蕭瑀接管,我並沒有立刻去找他,隻是回到兩儀殿,調了十名平日保護李世民的侍從立在殿中,然後命人把太常卿蕭銳找來。
    蕭銳並不清楚為了何事,見兩儀殿中的氣氛與往常不同,卻並不為殿中陣仗所攝,仍是麵色如常地向我行禮。
    我走到他麵前道:“聽說令尊近日抱病臥床,不知現在可好些了?”
    蕭銳拱手道:“多謝陛下掛念,家父隻是偶染風寒,隻因年老,因此有些經受不住,在家休養了兩日,差不多也好了。”
    我笑道:“既然差不多好了,今日朝會,他為何沒有來?”
    蕭銳一愣,不提防我竟說出這番話來,一時間沒有應對,過了片刻才道:“陛下前幾日特下令,恩準家父在家休養,因此……”
    我想了想,笑道:“原來如此,不知蕭卿來時可曾聽聞了城外的事?”
    蕭銳道:“城外的事……”
    我道:“也沒什麽,既然蕭將軍臥病在家,朕理當去探望,便請蕭卿帶路,朕親自去探望一遭。”
    蕭銳拱手道:“怎敢勞煩陛下?”
    我擺手道:“無妨,朕還有些事,要請教令尊。”
    蕭瑀果然是病了,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見我來了,便掙紮著要起身向我行禮,我示意他不必如此,卻見蕭瑀看著我的目光十分詭異。
    我看了看房中眾人,道:“朕有些事,要單獨請教,你們先出去。”
    餘人聞言,便都退了出去。
    蕭瑀道:“陛下,微臣剛才聽說,張將軍在城外被殺了?平陽公主與竇誕聯合控製了城外十萬大軍?這件事,可是真的?”
    我點點頭道:“據傳來的急報,確實如此,隻是還未查證、”
    蕭瑀道:“若果真如此,陛下當早作準備,萬一他們有覬覦長安之心,倉促之下難以拒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