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往昔痛誰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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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儉月說著,看向白迦南:“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將這些東西展示給你看嗎?其實是花姐姐讓的,她這些東西,都是保命的東西,是不會隨便就拿出來的,而今,她拿出來了,原因,是為了我。
    現在,她並不知道青燕侯世子和麒麟閣閣主是一個人的事情,隻是擔憂我若是真的嫁給紈絝世子爺無法脫身,所以,想要我用這些東西,換取麒麟閣的一臂之力。
    從始至終,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用這些東西,從我這裏換到什麽,你說,花姐姐對我還能有什麽圖謀?錢?我沒有她多,勢?在認識你之前,我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還帶著滔天的仇恨,和我掛上鉤的人都會黴運衝天,她更是沒有任何好處。
    白迦南,你能想象嗎?在沒有遇到你之前,花姐姐就是我的全部,她是我的良師益友,更是輔佐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人。”
    儉月說著,便笑了:“我也曾經問過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幫我,她就說是想要幫我,沒想過什麽,圖個樂子罷了。
    可是我知道,她是真的心疼我,拿我當親妹妹一樣心疼,你說,我有什麽理由去懷疑,去拒絕?”
    “確實沒有,她當真是奇女子了。”
    說著,白迦南看著儉月道:“我有個疑問。”
    儉月抬眸,白迦南便說:“你說你三年錢救下了花想容,可是攬月樓時至今日已經建立了五年,五年前二皇子慕容玉就和她相識。
    你覺得,她沒有接近你的目的,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巧合?恰逢你離開京城,京城中開了攬月樓,然後,三年前你又救了花想容,這兩件事之間當真沒有聯係嗎?”
    儉月看著白迦南,白迦南很認真,認真到就算是儉月因為花想容和他生氣,他也想要把自己的懷疑都說出來。
    儉月也明白他是害怕自己出事,笑笑說道:“你可知攬月樓為什麽是在五年前建立的?”
    白迦南不置可否,便見儉月走到他眼前,微微彎腰,視線和他此時坐著持平,眼中帶上了些許得意之色。
    “那是因為,那攬月樓是我離開秋府之後,建立的,而花姐姐,不過是在三年前過來幫我,至於你說慕容玉在五年前就和花姐姐相識,那是因為,花姐姐此時的容貌並不是自己的,而是那個妄想獨吞攬月樓的那個人。”
    白迦南等儉月說完,已經不知道該用何種心情來表達自己此時的情緒了,半響,他聲音艱澀道:“那個時候,你剛從秋府逃出來,怎麽會有周轉的銀子?”
    “是我娘給我的,我當年逃出來,便是和我娘演了一場戲,戲裏,她是吃人肉的瘋子,最後連自己的女兒都要吃了的瘋子,而我,是那個可憐的女兒,趁著我們撕扯的時候,娘親將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塞給了我。”
    說著,儉月忽然想哭,也毫無顧忌的開始哽咽,頭徑直放在了白迦南的肩頭,白迦南為了讓她靠的舒服一點,微微起身,讓儉月不至於彎腰。
    “很難想像吧,一個階下囚,是怎麽將那麽一大筆銀子藏在身上不被人發現的?也許你真的猜不出來,她是將那銀票用油紙包裹住,藏在了肉裏。
    然後假裝恢複神誌,想要抱一抱女兒才能和那些人合作,說出他們想知道的事情,結果,那些人妥協了,將我們放在了一處,我娘就開始瘋癲,趁著我倆撕扯的時候將封著銀票的地方撕扯開來,然後偷偷的塞給了我。”
    說到這,儉月已經泣不成聲。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的我是多麽的難受,她是多麽的難受?她要忍著自己的心痛,撕扯著我的血肉,還要往嘴裏送。
    而我必須忍著,必須聲嘶力竭的毆打她,還要辱罵和厭棄她,你能明白當時我是怎麽看待我自己的嗎?一個為了自由,舍棄親母的罪人。”
    “不,你不是,你隻是為了你們的未來,才會如此。”
    白迦南說著,儉月忽然失控,她搖著頭說:“不,我就是,我讓我娘在黑暗裏繼續帶著整整五年,而我,在外頭自由了五年,回來了仍舊沒有能力救她出來,你說,我是不是罪人?”
    “儉月,別難過,已經過去了,你很努力,我相信,就算是沒有我,你也一定能將你娘救出來的,你一定能的,而且,這是你在出去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的,不是麽?”
    聞言,儉月笑笑,眼淚掛在臉上,連頭發都濕了,白迦南不得不將她轉移到床上,讓她坐著。
    儉月說:“是啊,我早就知道,可是在我出來之前的十年裏,我從來沒有理解過娘為了我到底做了什麽,她為了讓我活著,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用鮮血把我喂活。
    在我能吃東西的時候,開始發愁我如何不再秋振洲的控製之下好好的活著,於是,她開始裝瘋賣傻,甚至是狠心傷害我。
    秋振洲本來以為養著我可以用我威脅她,可當看見瘋了的女人用手掐著嬰孩的脖子的時候才發現,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奏效,女人因為強暴,懷孕,生子,徹底的瘋了。
    秋振洲想要帶走我,可我娘知道,一旦我離開了這地窖,在沒有能力自保的情況下,唯一的下場就是死,於是,她開始時而蘇醒,時而瘋癲,蘇醒的時候就要女兒,瘋癲的時候就要吃人肉,誰都吃,都下的去嘴。
    秋振洲怕我娘繼續瘋下去,又因為大夫人,這才打消了帶我出去的想法,女兒麽,他有的是,自然是不差一個,那時候的我還看不出什麽樣子,若是個醜的,費心養著還浪費銀子,像這樣在地窖裏,跟養狗似的,剩飯剩菜就夠了。”
    儉月像是陷入了曾經的過往,一個勁的說著,白迦南見狀想要打斷她,可是她每每要說話,儉月就用那雙大眼睛看著他,讓他根本就不忍心打斷。
    儉月繼續說:“白迦南,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嗎?如果你知道,那你就會明白,我娘到底受了多少的苦。”
    白迦南說:“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嶽母的,一定讓她恢複健康,你別哭了,今晚,我們就去看你娘好不好?”
    儉月搖頭,她自然是知道,白迦南根本就不明白,她心裏認為的娘親所受的苦到底有多少。
    她並沒有隻算十年,而是算了兩輩子。
    上輩子,她並不能理解娘的苦心,在娘一次又一次的對她施暴之後,她就開始了膽怯,她害怕看見她,每一次她靠近的時候,她就會躲在籠子的另一邊角落,距離她遠遠的,那個時候,她從沒有理解過,為什麽傷害她的人,眼裏會流露出失望和哀愁。
    反正那個時候的她是無法理解的,也因此,錯過了娘親的另類培訓。
    是的呃,培訓,重生之後,她對瘋子娘親的厭惡沒有了,有的隻有濃濃的歉疚和親昵,在娘親不裝瘋的時候,她就會在地上化一些符號,然後就會朝著她傻笑,然後會一腳將那些符號給抹去,然後繼續寫,寫的都是相同的。
    開始的時候,她像那些看守的人一樣,好奇的看了幾次看不懂之後,便不在意了,可是有一次,她忽然發現,娘親在每一次寫完一個符號的時候就會做一個動作,不倫不類的動作。
    慢慢的她才從那些動作裏解讀出來能連成一句話的字。
    第一句話,就是:“兒,娘沒瘋。”
    那時候的感覺是什麽?
    儉月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怎麽如此愚鈍,居然和娘錯過了整整一輩子?
    娘親如此迫切的想要和她交流,而她都幹了什麽?
    內疚加深,她更加努力的學習娘寫的東西和動作,然而,娘親寫的太快,蹭掉的也很快,地牢中沒有燈光,他們呆著的角落黑暗的嚇人,她隻能一點一點的努力去看清楚。
    一點點的學習,一點點的溝通,最後,選擇了這樣的計劃,她們都清楚,也許,這個計劃實施起來,最少會是五年,也許是十年,也許,一輩子都實現不了,可是,她們必須這樣做,沒有選擇。
    儉月笑笑,搖頭道:“我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娘出來之後為什麽勸我不要繼續下去,那麽多年的苦誰來還?往昔的痛就能忘記的一幹二淨?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人生?
    還有秋振洲,他會放過我們嗎?他身後的人會放過我們嗎?難道還要連累上官家直至一家全都慘死,才會明白,什麽是斬草除根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近似於嘶吼出來的,門口,小翠聽到聲音,微微皺眉,她聽的不大清楚,可也知道,屋子裏的人是世子爺。
    可小姐的心情明顯是不好,正皺眉擔憂著小姐,抬眼便見小桃賊一樣的走了過來,她頓時挺起身板,大聲的咳嗽了兩聲,高喊道:“小桃,你來這幹什麽來了?早上吩咐你做的事都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