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牽了匹馬，用著一點不熟的馬術，不管不顧的騎行，隻為再不見到此地。

    從前有人說我好養活，說的極端些可以算得上無欲無求。

    其實現在這些一點都不是我。

    我不喜歡在眾人麵前剖析自己，那樣像是沒有穿衣服的裸奔一般，眾人品頭論足，施舍著他們多餘的情感。

    可這些都不是我要的。

    我不怕“裸奔”，大不了當成一場行為藝術。

    可我不想對牛彈琴。

    所以選擇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看書，逛超市；一個人生病，吃藥，一個人去複查。這些事一個人也可以完成，所以與兩人並無區別。

    世上有萬千活法，我隻是選擇了人少的那條路。

    善良的人會說我是孤獨且自尊心強的人。

    而我知道自己是個異類。

    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過，美醜胖瘦的都有。

    可終究不對。

    但我已想通，這個世上並沒有規定必須兩個人過完這一生。遇到即是緣分，遂伴著靈魂終老；遇不到，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人生不容易事，十之八九。

    而我隻求那一二事。

    其實我已經找到了，一片微冷的海灘，臥看朝朝暮暮，雲卷雲舒。

    而我連那片海都失去了。

    到此地時，直到如今。幾番周折，多次劍走偏鋒，每每命懸一線時我在想——我到底要什麽？

    顯然這個時代不是我該來的。

    所以他們口中無欲無求的我不見了，我開始工於心計，麵不改色的看著他們顛倒黑白。

    我現在不僅僅是異類了，他們如今想把我變成瘋子。

    吞並世界的瘋子。

    “那我呢？我去哪兒了？”

    用力抓緊頭發，扯疼了才能製止瘋癲。

    “別扯了，再用力胳膊就廢了！”

    這聲音我聽過，在那所祠堂裏。

    那個不願扶一把的人。

    可現在我不想見任何人，不管你是誰，都給我走。

    “這具身體真倒黴，遇到你這個不懂愛惜之人，你說對吧，假的周笑川？”

    假的周笑川！

    轉身瞅著是哪個妖魔鬼怪，知曉爺不是正主的！

    “喲，這不是周笑川嗎？”

    這貨爺當然認得，將軍府裏銅鏡雖瞧得不十分清楚，可我也知曉這皮囊是何模樣。

    而眼前這人，不這鬼，瘦了吧唧的，臉色蒼白如紙，袖管空空，在這陰森森的樹林，生生給小爺我上演一出聊齋大戲。

    “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怎勞周少爺您大駕，來此看我啊？”

    爺本來是覺得對不起周笑川本尊的，奈何這貨張口閉口，滿嘴譏諷之語，聽的小爺想動手削他一頓方能解恨。可是，無奈他已成死鬼，這倒也無妨，小爺能生生臊得他無地自容。

    怨隻怨這死鬼來的不是時候！

    “周大少爺，你這森森之氣，走上一步都能掛上三尺冰淩，要不要我生堆火，讓人烤烤？”

    “是，我這人命賤，不勞你老掛心，若是我死後，這身後事自然也不會淒涼，你說對也不對？”

    總比你一個在此地活了近二十載的人，生個病都沒人探望！

    “你不知曉，你若死了，我便搶了這身體去！”

    周笑川（魂魄）瞧著此人當真潑皮，這張嘴尤其討人厭惡。

    “是嗎？小爺我陰間的事不懂，可也知曉你如今這陰魂不散，遊蕩人間許久，你確定你搶得了？”

    就他那身落魄鬼樣，死了這許久，他若是有本事，怕是早搶了人家身體，何苦在這裏。

    “你！我若化成厲鬼，定要鎖了你！”

    周笑川（鬼魂）被這無賴氣的身旁青煙又重了幾分。可身影不知不覺間，卻是又淡上了幾分顏色。不僅袖管空空，腰部一下都化作虛無。

    “是嘛？人家好怕怕（一地雞皮疙瘩），”太過肉麻，身形止不住抖上三抖，“原來你這副模樣還算不得厲鬼？”

    這刀直插心窩，周笑川（鬼魂）戰鬥力清零。

    小樣，小爺我玩不死你！不對，小爺我玩不瘋你！

    這周笑川脾性，最為知曉的人唯二：他母親、青山。

    在將軍府裏，同小爺我最為親密之人，莫過於他們，想知道周笑川是何德行，簡直不要太容易。

    顧忌東西多、一點就炸強脾氣、世家子弟臉麵最大、天塌下來自己頂著二貨、牛逼哄哄要承擔責任、一心癡戀天邊之人傻子。這樣一個人，如何受得住如今他這般落魄如乞丐的場景！

    看吧看吧，卡住了吧。

    這二貨麵色瞧不出好壞，終究都是黑著一張臉。但卻好久沒說一句話，賭氣似的站在身旁，額，飄在樹旁。

    爺不喜歡熱臉貼著冷屁股，索性在四周找找有無落腳之處。

    為了防止萬一想不開追來的人，小爺雖馬術不好，卻也知曉朝著無人之地跑。那聲餓了找飯食也不算誆他們，便策馬揚鞭，便從集市上買了些生存必需品：藥，火折子，裝水袋子，一些工具及調味料，厚實的皮毛毯，可儲存的幹糧。

    可也讓我如今不求人不求鬼。肩上那道口子是我劃拉的，輕重還是有的，傷口看著瘮人，可也不算頂頂嚴重，不心疼，若是換的自由，這些劃算得很。

    找了些柴火，燒著些熱水，找著刀撕了內衣下擺，清理傷口四周，從懷裏摸出常備藥物，塗上。雖係得醜了些，可勝在有用。

    做這些事情，花了我不少時間。而那鬼依舊不言不語，兩眼瞅著小爺，凶狠的緊。

    “哎，周大少爺，你若是再不挪一挪地方，可就白日上演灰飛煙滅啦。”

    眼看中午時分，雖是冬季，可日頭正毒，他那鬼魂小身板，還真扛不住。

    “你！”

    “你什麽你，小爺救你命，連聲謝謝都不會嗎,周大少爺？”

    無人答話，一陣青煙後，便沒了那死鬼。

    “喲嗬，青天白日給爺變魔術呢！”

    “你個無賴！”

    看看，看看，這教養多好。再是氣急敗壞，罵人話也終究就那兩句，不過這聲音來源，卻讓我大吃一驚，竟是塊翠玉。

    原來這貨一直藏在我脖子上的這塊玉石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