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幾度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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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待年夙醒來之時枕邊人早已人去樓空,單手支著腦袋,日有所思的看著床邊空蕩蕩的位置,身上摸了摸,薄單上早已沒有熱氣,看來這家夥老早就離開了。
昨夜那個叫半盞的姑娘前腳剛走,本座就感覺到擇煜的氣息將近,可這人似乎在跟本座賭氣一般,在門前徘徊良久不入,最後竟然直接坐在外麵,讓本座等的幾乎快睡著,這人也沒進來的意思,最後迫不得已弄出聲響,故作出一副掉下床的模樣,那家夥終是妥協,幾乎是在自己掉床的那一瞬間,擇煜就推門而入。
最終共枕而眠,隻是這家夥的睡姿著實太老實了,就像當初客棧這人見本座無處可去,故意收留本座一般,分明是那種被別人侵入個人空間就輾轉反側難眠之人,可這家夥偏偏收留了本座。
叩叩叩
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年夙的思緒,微皺著眉頭從床沿旁坐起,無力的扶住床欄,“請進”!
房門應聲被來人推開,半盞邁入房間的那一刻頓時愣住了,眼前人慵懶的倚靠在床欄旁,鬆垮垮的衣襟宣告著這人剛剛起床,甚至有可能是被自己吵醒的事實,血紅色的瞳孔有些異樣,性感的薄唇緊緊的抿著,邪魅至極卻不女氣,眉心間像是點了一抹朱砂,婉若遊龍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麵若中秋之月,“易公子,王爺讓屬下……”。
半盞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被眼前人給打斷了,年夙神情懶洋洋的看向半盞,血紅色的薄唇輕啟,“本座知曉,就依他所言”!
“蛤”?半盞先是一愣,隨即連忙應道,這倆人昨日為了這件事鬧得不歡而散,看來昨夜王爺把易公子勸慰開了。
半盞殊不知,這倆高傲的人,昨夜即便是同枕而眠也沒說過一句話,甚至有一種同床異夢的感覺,更別說這件沒有頭緒的事,二人各懷心思,易輕軒昨夜便打定主意,先斬後奏,無論如何,不與年夙來正麵的衝突,而年夙,自亦有他的打算。
“擇煜他可給本座留了什麽話”?年夙幽聲開口,眸子的視線渙散的看著不遠處的擺設,回想著昨夜自己可曾說什麽重話。
“王爺他……他、僅僅交代屬下把易公子您接到別苑,其他之處沒有多言……”,原本半盞是想幫王爺說幾句好話的,但又怕說錯反而讓這倆人再鬧什麽誤會,更別說在對視人易公子的眸子時,壓根說不出什麽謊話。
年夙微皺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看來自家夫人是真的生氣了,緊抿著薄唇,輕輕的應了一聲。
半盞站在緊閉的別苑房屋門前,瞬間覺得今日的任務完成的過於輕鬆些,王爺早上離開之時,那一副交付大任的神情自己仍記憶猶新,隻是沒想到年公子如此配合,倒是讓自己有些不自在,如今自己要做的便是守在門外就對了。
別苑的房間內,年夙雙眸赤紅的屈卷在地上,這狼狽的模樣比昨夜的死士有過之而無不及,額頭上溢出一層薄薄的冷汗,耳畔旁的碎發黏在了額頭上,上齒緊要著下唇,生怕發出一絲聲音讓外麵的人察覺到異端。
細碎的嗚咽聲從薄唇來溢出,眉心處的紅點漸漸消散,年夙仿若全身的離去皆散去了一般,雙手扶著地麵卻無法坐起,臉頰緊貼在地麵上,大口喘著粗氣,身上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終於散去,年夙覺得這幾日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一般,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門上映出的身影,這些日子裏的事漸漸侵入神識之中,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這心魔本座必須把他除掉……
『年夙,心髒和草藥已備齊,本尊今晚要借用你的肉體,本尊感知到了埋藏在此地的亡魂,他們在等著本尊的召喚。』
『亂世,此地乃帝王之地,神韻十足,牽扯著龍脈,不是你能興風作浪的地方』,年夙頭疼不已,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本座必須快點將心魔除掉,這些日子來,本座已然感覺到殺生帶來的快意,再這樣下去,本座……
『即使你我相處一年,年夙你還是不了解本尊的實力,即便讓這座城池處於腥風血雨也隻是在一瞬間而已。』
『你想作何?』
『地獄來了使者,本尊要去見見,年夙,你的天賦及修為不用來好好成就一番功績,著實可惜,難道你還不懂得隻有站得越高,才不會被這些鼠輩欺辱。』
『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亂世你也該收手了。』
『這點你放心,等本尊把邪君從古袁道釋放出來,自是會收手,到時候整個人間與地獄皆是我們的,不老不死,不毀不滅。』
年夙哄笑一聲,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的冷笑,『你是忘記了南宮撚墨為何遭此大禍,本座對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向來不屑。』
『遁入魔道的滋味,你是體會不來的,本尊就不耽擱你與意中人接觸,對了,你終須把你的身份告訴他,別讓他到時候接受不了,不過話說這次你的心魔平穩不少』,亂世狂笑著言道。
『這是擇煜的原因』,年夙緩了半響,才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凝眸看著不遠處銅鏡中映出的狼狽不堪的模樣,本座存活的真夠難堪,這些東西又怎能讓擇煜看到。
昨日,周中天向擇煜示好被婉拒,晚上擇煜便遭死士的偷襲,據擇煜所言,這中部侍郎周中天是靈徐暢的門生,他敢這麽做定然是受了靈徐暢的示意,聖上離宮隻不過一日有餘,這些人就敢這般猖狂,擇煜明麵上是被軟禁的廢王爺,他們自然也就不放在眼中,讓本座好奇的是,出了這麽大的亂子,皇宮內的禁軍為何不見蹤影。
靈府
靈可悅滿腹憂愁的坐在梳妝台旁,銅鏡之中映襯出這人分外憔悴的容顏,緊攥著的指尖微微泛白,為什麽爹會允許死士對煜王爺出手,難道是自己的事跡敗露,不、不可能的,憑借爹的性情,倘若被他察覺到早就大發雷霆。
不知道煜王爺會不會把此事怪罪在我的身上,思至此,靈可悅的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川子,倘若煜王爺因此而把自己的事兜出來那可大事不妙,周中天這個狗東西為了討好父親不擇手段,倘若不給予還擊,自己這些事早晚會被捅出來,子懷豈不是難以自衛……
“小姐在想些什麽”?謝子懷進門良久,見這人一直呆坐在那裏,不免有些好奇,大步流星的走到小姐身旁。
“子懷”,靈可悅猛的站起,連忙收斂掉臉上所有不悅的神情,抬眸看著來人,故作不悅的撒嬌道,“這些書經本小姐早已讀完,我要換換”。
“小姐想看些什麽”,謝子懷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這笑容裏帶有濃濃的寵溺。
“讓本小姐想想”,靈可悅故作出一副深思的模樣,眸子的餘光卻粘在了子懷身上,這人穿一身慘綠羅衣,頭發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於蘭麝的木頭的香味,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這人身上有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就好似生來就是讀書人一般,讀書不為功名,隻求意境,豐富才識,“不如今日子懷繼續給我講故事吧!反正爹他又不在府中,亦不會知曉”。
“悅兒說我不會知曉什麽”?
屋外傳來洪亮的聲音,靈徐暢大步走入房中,一旁的謝子懷躬身行禮,欲退下之時,卻被靈徐暢給攔住了,“看來是謝先生太寵著悅兒了,再這樣下去我隻能給悅兒換一個教書先生”!
“爹”,靈可悅邁著小碎步走到父親身旁,撒嬌的挽住父親的胳膊,“爹都不疼女兒了”。
“哈哈哈,那悅兒告訴爹,怎麽才算是疼悅兒”?靈徐暢任由自家寶貝女兒撒嬌,戲謔般的問道。
“爹明明知曉,我就喜歡子懷教我詩書,可爹偏偏要把子懷換掉”,靈可悅微嘟著紅唇,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爹隻是說說而已,怎麽敢真的換掉悅兒身旁的大紅人,一會兒爹出去有要事處理,今日就在府中待著別亂跑聽見沒”?
“聽見了,爹再說下去女兒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爹不是有事要忙麽,可別因女兒耽擱了,女兒可擔不起這麽大的責任”!
“沒大沒小的”,靈徐暢寵溺的責備道,隻是這責備的話語裏沒有一絲嚴厲的氣息,抬頭看著不遠處的人,“子懷可別太由著悅兒了,悅兒都快被子懷你給慣壞了”!
“卑職知道”,謝子懷沉聲應道,便不多做言語。
靈徐暢反複交代了幾遍才安心離開,靈可悅被迫坐在書桌旁,心不在焉的看著書本,話說這書上亂七八糟的道理還真多,書下平攤著一幅畫卷,見爹真的走遠離開了,連忙對謝子懷使眼色,示意這人把門給關嚴實了。
這份默契謝子懷還是有的,關好門後拿著一根戒尺走到書桌旁,見這不走心的人,忍不住用戒尺敲了敲桌子,“小姐把這本書看完之後再言其他”!
“小氣鬼”,靈可悅低聲嘟囔道,心裏暗暗祈求方才自己在梳妝台旁發呆的愁苦情緒沒被這人看到。
“別偷懶,別忘記用毛筆做筆記”,謝子懷見這人漫不經心的神情,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還真是囉嗦啊”,靈可悅小聲嘟囔,手中捏著毛筆,不時的寫寫畫畫,不時抬眸故作生氣的瞪謝子懷一眼。
說來,靈可悅早已忘卻這人究竟陪伴了自己幾度深秋,好像從自己記事起,這人就在自己身旁,初見之時,這人小小的一隻,比自己還要矮上一頭,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清清瘦瘦的,看著自己的目光有些膽怯。
隻不過那時這家夥是照顧自己生活起居的,還記得小時候,子懷傻的要命,大冬天的端著熱水在門外等著,就算等到水涼再去燒一盆,也不懂得敲門喊醒自己。
後來父親見這人天資聰慧,就讓他閑暇之時去跟著哥哥讀私塾,這人不負眾望,別人要花一個月理解的東西,他短短兩天就能理解的透徹,不知為何,父親卻始終沒讓子懷去考取功名,反而讓他當了自己的老師。
也是在長大之後自己才明白,子懷是奴籍之人,按常理是不準許觸碰聖賢書的,自從明白之後,自己就再也沒在子懷麵前提起過為什麽不去考取功名這件事,其實子懷留在自己身邊也好,自己能夠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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