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燕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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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煙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渴,這樣的陸景止多了一絲色氣。
她有些呆愣地坐回原位,對上陸景止的眼,扯開話題,“景四如今還沒回來,真的不要緊嗎?”
陸景止微微搖頭,“無妨。”
歸煙點頭,不再說話了。
陸景止麵色和緩,耳根之處卻一點微紅。
歸煙不知道景四去做什麽了,但是既然陸景止心中有數,她也不需要多說了。
他們多年情分默契,自然不需要她多言的。
馬車緩緩進入宮門,朱紅宮牆遮擋住了一切皇城裏的景色。
宮門之後,有兩個小太監迎著馬車踩著碎步走過來。
馬車慢慢停下來,歸煙率先跳下馬車,掀開簾子伸手攙扶陸靜景止下來,景一默然站在一旁。
兩個小太監向陸景止屈膝行了禮,其中一個白淨些地開口道,“奴才是榮寶公公手下的小順子,榮寶公公原本準備來迎您的,但是陛下臨時有事讓他伴駕,勞丞相大人稍等。”
他身子微曲,頭顱低垂,麵上是再謙卑不過的神色,可歸煙聽著瞧著還是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臉色冰冷。
她嘴角輕輕翹起,露出一個冷笑來,看著小順子的眼神也有些冰冷。
他這一番話說得不顯山不露水,可言外之意無一不是敲打。
陸景止身為外臣,無召不得入宮,他入了宮中,自然得有太監引路,以防出現什麽不好的事情。
按照他的丞相身份,本該有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榮寶迎接,但如今榮寶相伴在帝王身邊,這顯示了陸靜止和帝王的尊卑,帝王為尊,丞相為卑,帝王的威嚴不容挑戰。
陸靜止也可直接跟著小順子去皇帝辦公的地方等候,可小順子卻讓他在這等著。
等帝王身邊的太監,這對一國丞相,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一時間沒人說話,氣氛有些緊繃。
在歸煙冷漠的眼神下,小順子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起來了,額頭上起了一絲冷汗,背脊處冰涼。
心髒跳得有些快,小順子壓抑住快要顫抖的身子。
陸丞相身邊的這個隨從,威壓太大了,根本不像個普通的隨從。
陸景止將一切都看在眼裏,沒有阻止。
他眼神淡淡,可細看之下,卻會發現他的眼中竟然有著淡淡的愉悅。
微微看了歸煙一眼,寬袖遮擋之下,手指輕輕劃過歸煙的手背。
歸煙手一顫,轉頭看陸靜止,他卻已經收回手,看著小順子,眸光平靜。
“既然如此,我便在這宮城之內逛逛。”陸景止聲音淡淡,“榮寶公公不會有意見吧?”
“自然不會!”小順子趕忙道,冷汗滴落,這句話簡直就是在誅師傅的心啊。
他去什麽地方,榮寶怎麽可能敢有意見。
陸景止點頭,帶著歸煙往前方走去。
小順子不敢亂動,大約離了七八步遠的時候,他才直起身來,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密布的冷汗。
他麵色發白,半刻鍾都沒到的時間,他竟恍然覺得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旁邊的小太監也跟著直起腰來,一雙深黑的眼睛遙遙看向陸景止,然後輕輕的露出個笑來。
陸景止帶著歸煙在大道上走著,時不時的捂嘴咳嗽幾聲,歸煙一路上都在皺眉。
想到陸景止的待遇,進宮馬車被停就算了,還要等太監。
如今雖說是隨便走走,可明明是在往裏麵走。
一個皇城,進出的宮道不知道有多長,更何況陸景止還虛弱的很。
瞧見陸景止又用拳頭輕輕抵住嘴,歸煙忍不住開口:“你們越國的皇帝是個智障嗎?”
陸景止看向潛龍殿的方向,朱紅的簷角和上麵盤旋著的瑞獸在太陽照射下隱隱發著亮光。
他目光悠長,“他是這個世間為數不多的聰明人,隻是聰明用錯了地方。”
歸煙嘲諷笑笑,“沒把聰明用到開擴疆土,改善民生身上,用到了朝堂權謀製衡之術上。”
“人雖聰明,選擇卻是錯的。”歸煙順著陸景止的視線看去,眼神泛涼。
這時候,轉彎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
陸景止轉了視線,就看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朝這邊緩緩駛過來。
車簾是上好的鮫人絲做的,在日光下發出粼粼微光,這種鮫人絲因為材料難得,產量極少,極其珍貴。
尋常世家以有這種材料做成的一片帕子而欣喜,這馬車的主人卻堂而皇之用來做車簾。
馬車頂兩旁掛了兩串鈴鐺,雪山的精鐵所做,其中又不知道加入了什麽離奇的機關材料,竟然可以發出銀鈴般清脆聲音。
陸景止微微眯了眼睛,這種馬車,在整個越國也隻有一輛。
它的主人就是天子的胞妹,越國的如今的長公主——燕脂。
而整個越國都知道,燕脂公主天家貴女,從小要什麽便有什麽,十分肆意。
唯一讓她求而不得的就是丞相大人。
馬車在陸景止麵前緩緩停下,馬車的主人掀開了車簾,彎腰探出半個頭來,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
她一張清水芙蓉麵,純真不染煙霞。
“陸哥哥!”她脆生生喚道。
陸景止正準備朝她行禮,燕脂看出他的舉動來,趕緊跳下馬車攔住了他,有些嬌縱道,“你這是做什麽?”
“你我之間,何來這些繁文縟節。”她皺眉有些不滿,“陸哥哥去了陵城一遭,倒是與我生分了。”
陸景止往後退了一步,默默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陸某不過一介臣子,與公主之間何談生分。”
這話說的歸煙想笑,偷偷低下了頭。
何談生分?
陸景止的意思是,他們壓根就沒有熟過好嗎?
“也請公主慎言,殿下的哥哥隻有一位!”陸景止接著道。
她的哥哥,便是那龍椅上的帝王。
瞧著眼前的陣仗,歸煙也猜出來眼前人的身份了,不敢多做造次,畢竟陸景止暫時還在眼前這位老哥的手上吊著呢。
嘉行帝今年四十有八,唯一的胞妹便是燕脂。先帝老來得女,對燕脂自然是極致寵愛,嘉行帝登基之後,對這個最小的同胞妹妹也是疼愛非常。
兩個人年紀相差二十多歲,基本上是把燕脂當女兒來養的,燕脂想要什麽,他給什麽。
在這樣的嬌寵之下,燕脂雖然嬌縱,在一些大是大非上,卻從未忤逆過嘉行帝,隻除了一件事情——陸景止的事。
“你!”燕脂不笨,自然也聽出了陸景止的弦外之音。
一國公主,何嚐被人這麽下過麵子,更何況是被自己的心上人。
她眼淚在眼眶裏積聚著,卻驕傲地不肯落下來。
陸景止垂眸,站著不動也不解釋。
畢竟根本沒什麽好解釋的。
歸煙悄悄喵了他一眼,一時間竟然有些想笑。
突然一聲淩厲的破空聲傳來,歸煙反射性往旁邊一轉,躲過了鞭子。
詫異抬頭,就看見燕脂手上拿了趕車的馬鞭,一雙眼睛飽含怒氣地看著她。
歸煙一愣,反應過來之後眼神有些發涼。
燕脂被她看著更是憤怒,陸景止如此下她麵子,身邊的小廝都敢如此輕視她?!
她一國公主,怎麽能被如此折辱?!
瞧見歸煙的眼神,燕脂心中就更氣了。
她握緊了手中的鞭子,恨恨看了陸景止一眼,抬手又是一鞭子朝歸煙甩了下去。
陸景止眼神一冷,突然伸手抓住了鞭子的中部。
鞭子末端一甩,在他白潔的手上留下了一道紅印。
歸煙臉色一變。
“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想教訓教訓她。”燕脂有些愣住了,準備去看看他手上的傷,陸景止再次往後退了一步。
燕脂眼神微黯。
歸煙瞧見他的手,又看看此時慌亂愧疚黯然的燕脂,手指握緊成拳。
受不了了,好想打她怎麽辦?
燕脂根本沒有在意她,完全被陸景止的態度給刺激到了。
她也不知道還如何麵對,急匆匆丟下一句,“我去給你請太醫。”
便趕緊上了馬車走了。
歸煙冷冷看著馬車從他們麵前經過,然後從腰帶裏掏出了一個很小的白瓷瓶。
陸景止的傷口已經滲出血來,鮮紅和他潔白的手相襯,越發顯得傷口有些可怖。
那是燕脂剛剛從侍從手上搶下來幹馬的鞭子,非常粗糙。
可陸景止的手,卻是讀書人的手,五指修長白淨,隻有一點點寫字握筆產生的細繭。
歸煙將白瓷瓶裏麵的藥粉細細灑在他手背上,傷口很快就止住了血。
“我明明可以躲過去,不為什麽要攔?”
“先前一次我也沒想到,但我後麵知曉了,怎麽可能允許她對你動手。”陸景止看著歸煙的動作,微微一笑。
那笑容裏明明帶了幾分寵溺。
歸煙手下動作一頓,隨即數落道,“那你就讓她對你動手了?”
陸景止輕輕一笑,眸光卻有幾分深沉,“她若不傷我,又怎會愧疚離開?”
歸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而後抿了抿唇,繼續處理傷口。
拿出幹淨的帕子將手包好,他手很大,骨節修長,歸煙不好打結,隻好讓他自己用另一隻手捂好。
越帝是個聰明人,可陸景止比他更聰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