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暗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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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暗生情愫

    二三月間,農家工夫不算忙,王家外麵的農活有爺兒倆幹,屋裏的家務由王會蘭的媽媽包了。王會蘭落在空處,她安心在房裏做小姐。茶水、飯菜都是她媽送進屋裏。

    她到底在房裏幹什麽呢,她在房裏擱腳歇手不做點什麽坐得住嗎?顏永農很想知道。

    他找機會把耳朵貼在王會蘭房間的門外聽,卻聽不到什麽響動;他踮起腳尖從望窗往裏看,隻能看到內麵房頂的樓板。

    有一天他守著會蘭媽送飯的當兒從門縫裏瞄了一眼,原來她在裏麵繡花。

    據她媽透露,會蘭小時候是個活潑愛動的女孩,喜結交朋友。

    在她上初二的那個學期大約讀了一個月書忽然跑回家,還關著房門大哭。

    她媽就一個這樣的寶貝女兒看得非常重,見她哭了連忙進去問:“你是出了什麽事呀?”會蘭不應。

    又問:“是老師刮了你?”也不應。

    又問:“是跟同學扯了皮?”還是不應。

    她媽生氣了:“你有事就說事,隻知道哭,哭能了事?”

    “都是你們生壞了我。”王會蘭說。

    “不要良心的,我們辛辛苦苦生你養你全心全意疼你,把你養成個瓷娃娃,還說我們生壞了你。我們生壞了你哪裏?”會蘭媽說。

    “我聽班上的女生背後說我有狐臭,人聞了要嘔。還說那狐臭傳染,她們把我當麻風病人,不跟我坐一桌,不跟我睡一床。見了我就捂著鼻子跑開了。”王會蘭哭著說。

    “伢崽,那不是什麽惡病。人大了胳肢窩裏出一種重氣味的汗,狐臭遺傳可不傳染。好多人有,聽說可以治好。”母親說。

    她們去了醫院,醫生說要切除胳肢窩裏的汗腺。

    隻是會蘭還小正處在發育其間,如果現在割了汗腺的話怕還會再生,要等到十八歲發育齊全再割才能除根。

    王會蘭再也不去讀書了,也不出去跟人交往,說是不送給別人嫌。

    就在去年替她把那個病治好了,可是沒有治愈她自卑的心病,她養成了獨處的習慣,見了生人就躲。

    她隻有一門愛好就是愛針線活,挑花繡朵、穿針引線、織毛衣、納鞋底是她的生計。

    她天生精於這門工夫,不要參師,隻得看樣板,看一樣做一樣。

    會蘭媽還拿出女兒的手工品:給哥哥繡的結婚用的鴛鴦戲水枕套、龍飛鳳舞的被麵,給未來嫂子繡的花圍巾、花手巾,真是五彩繽紛、獨具匠心。

    王會蘭的美貌和聰慧深深地吸引了顏永農,他想接近她又苦於她深居簡出。

    有一次他趁她家人不在家時搬來一條高凳墊腳,把臉貼著望窗眼向裏張望,見會蘭一心沉在刺繡中忍不住玩了一個雀薄,舌頭卷成一個槽一口口水“嗖”的一聲不偏不斜射在她繡的荷花花蕊上。

    她被這天外飛來的水著實下了一跳,循著“噗哧”笑聲望去,看見望窗眼裏鑲嵌著一張正做著怪相的臉。

    她怒目圓睜,全身的怒氣齊集到口上,猛吸一大口口水爬上窗下麵的桌上對準那張臉狂噴了去。

    顏永農沒料到她用這種方式反擊他,他準備的是用懷兜接住她一頓惡罵呢!這女孩不同凡響,讓顏永農有些不知所措。

    口水在他鼻梁間往下流他沒有理會,任憑流進他口裏,無意間伸出舌頭舔著。

    顏永農自討了沒趣後不敢膽大妄為,胡思亂想了,然而接下來他注意到王會蘭走出房門的次數多了,有時還特地經過他做工的地方。

    她經過時很輕,輕得像片樹葉;很快,快得像一陣風。顏永農的第六感官告訴他,身邊時常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注視著他。

    到了四五月間耕種搶收的工夫出來了,會蘭媽要出去幫忙了,燒茶煮飯、服侍工匠交由秀蘭做了。

    從此她得走出繡房出入堂庭,不過還是不出大門,她隻煮柴到灶門角水到缸的飯。

    這提供了顏永農接近會蘭的機會,他借口喝水到廚房坐一會;心血一來潮就歇下手裏的活搬些刨屑到灶門角裏;忽而想起來又去挑水到缸裏。

    開始會蘭能避就避能躲就躲,由於顏永農進進出出頻繁,她沒那麽多神事躲藏了,慢慢地她不回避了並且紅著臉回答他的話。

    顏永農是個走外方的人,見的世麵多,接交的人廣,練出了一張前世會說的嘴。

    “你繡過並蒂蓮花嗎?”顏永農在會蘭從身邊經過時忽然冒出一句這樣的話來。

    “沒有,你為什麽突然問起了蓮花?”王會蘭紅著臉問。

    “那天我看見你繡的像一朵蓮花。”

    “嗯,第一次繡。”

    “在我們崇祈蓮花是愛情的象征,你聽說過‘雙合蓮’嗎?”顏永農又問。

    “略聽到一點,聽說講的是女子敗壞門風的事,給人作了當山歌唱。”會蘭的臉更紅了。

    “我不那樣認為。那個故事我看了好幾遍,講的是胡道先和鄭秀英反封建的愛情悲劇。這是一對值得歌頌的青年男女,他們的愛情動天地泣鬼神。”

    “去年春節時我還把那本借來花了四天時間抄了下來。其中的十想、十望、十送、十歎我可以原本唱出來。”顏永農說。

    “你的手抄本放在哪裏?”王會蘭表現出興趣。

    “當然放在家裏唦,其實那內容記進了我心裏。如果你想聽的話就拿了凳子坐這裏聽我細細講給你聽好嗎?”顏永農說。

    王會蘭給他說動了,搬來一把椅子,把針線繡品搬了來。

    從那天起她的繡房改到了顏永農的木工房裏。

    第一天顏永農從胡道先和鄭秀英相識、相愛講到私定終身。

    大略是這樣的:風流男子胡道先到鄭家灣釣魚,見到了一美嬌蓮鄭秀英,兩人一見鍾情係私定終身。鄭秀英拿出一尺綾綢畫一支並蒂蓮花然後一剪裁開,各拿一半做把憑,約定明年桂花開時再相會。

    在王會蘭聽得入神時忽聽顏永農說:“今天到此為止,要聽等到明天。煮飯的時間到了,外麵做工夫的人要回來吃飯了。”

    第二天顏永農講兩人分開後胡道先以“十想”鄭秀英以“十望”表達一年裏那種相互刻骨銘心的思念之情。

    第三天講鄭秀英堅決要悔夏家的婚事勇敢地跟胡道先在一起,這件事遭到母親的極力反對,鄭秀英說服母親,留下胡道先。講了二人從一更到五更一夜的纏綿恩愛。

    第四天講他們的行為被族人視為傷風敗俗,族上要對他們正家法。鄭秀英隻好半夜裏送走了胡道先,以“十送”描述他們那種難舍難分、依依惜別之情。

    第五天講夏家退婚,族人把鄭秀英賣到劉家。到了劉家鄭秀英跟丈夫同餐不說話,同床不脫衣。受盡了丈夫的打罵、折磨,鄭秀英寧死也不屈服。

    第六天講劉家又要賣了鄭秀英,隻是一條不賣與胡家。胡道先知道了,讓好友丁石元假迎娶鄭秀英結果給劉家識破了又把鄭秀英搶了回來。

    第七天,王會蘭家外麵的事忙完了,她母親不再出去了。

    王會蘭隻得又回到繡房裏,這時繡房關得住她的人關不住她的心。她把窗戶打開踮起腳尖望顏永農,趁母親到菜園裏摘菜或出去洗衣的時候她對外麵說:“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呀,鄭秀英一索懸粱了。劉家把胡道先告到了牢裏牢死了。”顏永農草草結尾。

    顏永農聽到房裏有抽噎聲,走到窗戶邊一看,王會蘭正倒在床上哭呢。

    “喂,你為古人傷什麽心呀?”顏永農問。

    “多好的郎 才女貌的一對就這樣冤死了怎麽不叫人傷心呢?”會來抽噎著說。

    “你寬心些,那個時代一去不複返了。現在是新時代,講究婚姻自主,再不會有那樣的悲劇發生。隻要你有了意中人就可以大膽去追求。”顏永農中斷了話題,因為他看見會蘭母親歸了。

    由於王會蘭母親一天到晚守在家裏,他們不好交流。於是顏永農邊做工夫邊唱著【雙合蓮】中的“十想”,房裏的王會蘭放下手中的繡物踮起腳尖從窗戶裏“十望”著。

    一日,王會蘭快速從顏永農身邊經過時遞給他一手帕,上麵繡著並蒂蓮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