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想珍藏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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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起來,嘴角有梨渦,煞是好看,“那是很小的時候。他爺爺與我爺爺是大學同窗,兩家算是世交,都在東京和衝繩住過。在一塊兒玩的時間算起來大概三年,不過之後就沒再見過。”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

    鍾庭從來沒和我提過小時候,真是遺憾。

    話間侍者端了菜上來,酒井月做了個請的動作,接著說了句itadakimasu,大概是我要開動了這個意思。

    她將生魚片盤中的芥末挖了一些到醬油碟子內,與醬油攪拌均勻,推到我跟前,“李小姐請。”

    我夾了片魚蘸了下,放進嘴裏,嚼了兩下,“味道不錯。”

    她笑笑,沒吃東西,接著說話,“鍾庭爺爺在衝繩有一幢房子,之前一直托我家照管。你可能不知道他家的事有多複雜,當時為了保護他,還修改過不少資料,最後不得已把他送到孤兒院。現在他長大了,那些遺留問題他自己在解決。說實話,他真的挺厲害。”

    為了保護他改資料,這麽說來,他當時的處境很危險了。

    我自動腦補了一出豪門爭產大戲。

    還真是驚心動魄的童年啊,難怪他不想提。

    酒井月喝了口茶,說,“上個月他已經去辦理了房子過戶。他爺爺當初辦企業,我爺爺給他做過副手,不瞞你說,如果他家沒出變故的話,我和他可能會在一起。”

    我盯著她,“娃娃親嗎?”

    她點點頭,又輕輕一笑,“不過你也別多心,我與他隻是兒時情誼,他愛的人從未變過,一直是你。那天在衝繩,他和我聊起你,說這輩子隻結一次婚,倘若有下次,對象也隻能是你。”

    我夾了塊壽司,心裏默默歎口氣。

    酒井月停了一下,又道,“至於譚先生,我想你最好能去查查他的身世。”

    我盯著她,“此話怎講。”

    她淡淡一笑,“你既然決定和他在一起,知根知底就很重要。試想一下,如果你一開始就清楚鍾庭的身世,你們之間還會有那麽多誤會嗎。”

    我其實並沒有太把九井月的話放在心上,一忙起來啥也顧不上了。

    留學方案很快出來,譚粵銘幫了下忙,手續很快搞定,連中介都咂舌這速度。

    王爽其實並不太願意出國,但也沒辦法,留在這兒總胡思亂想。

    我光是幫他準備東西就忙了兩天,生怕他在外麵會過得不好,又擔心這樣那樣的治安問題。

    本想親自送他去,可遇到一位客戶辦喜事邀我當發言嘉賓,提前說好的也推不掉。

    最後是鍾庭陪他去的,順便把圖圖也帶走了。

    王爽一走譚粵銘開心,不用看一個小屁孩的臉色,和我過了幾天清淨的二人世界,接著又出差了。

    他剛一走我就接到會議通知,緊鑼密鼓準備了兩天,帶著一幹管理人員登上飛往蘇州的航班。

    古語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g20讓杭州展盡風采,作為長江三角洲中心城市之一,蘇州也不甘示弱,大會一個接一個。

    這不,全國醫藥創新促進會聯合證券業協會,在蘇州舉辦醫藥發展會議,聚焦探討醫藥行業最新前沿政策、新藥研發趨勢及領域性投資,好撬動社會資本投入醫藥創新領域,實現資本服務於實體經濟。

    四百多家藥企和三百多家投資機構參與,規模也是不小的。

    鍾庭還作為創新企業家代表發言,相當惹人注目,作為前妻我還是蠻自豪的。

    三天的會議很快結束,正打算讓秘書訂機票回南都,有人叫了我一聲。

    鍾庭走過來,“秋思,你不多玩兩天嗎,以前不是常說到江南水鄉度蜜月也不錯嗎,現在正好。”

    這話說得,故意把人陷入說不清道不明的境地吧。

    我把頭發勾到耳後,“倒是想玩,不過公司還有很多事,不敢耽擱。”

    他看著我,“其實,你真的不用這樣辛苦的,我可以…”

    知道他要說什麽,我隻好打斷他,“鍾庭,別說那些不可能實現的事情,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這時秘書打電話來,說南都大雨航班延誤,最早也得明天下午,今天是走不成的。

    我說好,那就明天吧。

    大抵是看出來,鍾庭眼帶笑意,“我有個朋友住在蘆墟,平常沒有機會去,難得這回過來,同我一起去看看吧。放心,隻是朋友名義,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他是君子我自然是相信的。

    明知這樣做不太好,可想著一個人也無聊,便答應了。

    從酒店到蘆墟不遠,也就二十多公裏。

    蘆墟很美也很清靜,目之所及幾乎全是風韻獨特的跨街樓、廊棚、水閣,點綴著一座座連通兩岸的小橋,還有精致漂亮、式樣各異的係纜石。

    街頭基本都是本地人,外來遊客很少,沒有旅遊商品和吆喝叫賣,隻有純然的平凡生活。

    留連河畔的情侶笑啊鬧的,姿態倒映清波碧水中,搖曳著說不清的夢境。

    江南多雨,路麵濕滑,鍾庭下意識拉住我,“小心點別走滑了。”

    我輕輕放開,不去看他,慢悠悠掃著街景。

    他問,“知道這樓叫什麽嗎?”

    我點頭,“跨街樓嘛。”

    他笑,“那你知道它的別稱嗎?”

    我搖頭,他笑笑,接著就做起導遊。

    他是來過的,講得有板有眼。

    跨街樓又叫騎樓,與廊棚不同,騎樓下的街道左右都有房屋,上有樓房,與正屋相連。

    廊棚則一邊有房,一邊沒有,沿河立有磚柱或木柱,建有欄杆或吳王靠,保護行人不落水,上邊隻有屋麵沒有房屋,可擋風避雨防日曬。

    清中葉至民國時期,老街的商家民宅朝向市河建,店麵臨河,街麵駁岸也建房屋,其上層與正屋相連,由此形成了跨街樓這種建築形式。

    蘆墟現存較好的除了有名的沈氏和許氏騎樓,還有東南街司浜北端、東南街銅匠灣、西南街南洋旅館、南袁家橋北岸、西北街洪昌板橋以北至牙防所等五段…

    我說,“你是和冷露來過吧,我記得曾經收到過一張照片,兩岸便是這景致。”

    前塵往事他似乎一點不在意,隻道,“誰給你發的照片?”

    我說,“不知道,匿名的,找人查了也沒查出什麽來。”

    他垂眸看我,“你有沒有覺得,這就像一個圈套,冷露隻是這圈套中的一枚棋。”

    我笑笑,“你想多了吧,她不過是想找個好男人依靠,可惜她沒這個命。”

    他沒再說話,在一處樓前停下來,抬頭看眼門牌,“就是這兒,進去吧。”

    剛說完,就有人出來。

    是個氣質不俗的中年人,戴眼鏡,中等身材,穿件盤扣布衫,黑褲布鞋,手裏拿著電話。

    見到鍾庭,笑容平和,“來了,裏麵請。”說完對我笑了笑,自然道,“李小姐裏麵請。”

    進了內院,仿佛穿越到古時,青石綠竹,雕梁畫棟,處處透著古雅。

    院壩打掃得十分幹淨,這裏一簇那裏一叢,間或點綴著綠草紅花,幾棵桂樹都開花了,滿園飄香。

    落座,鍾庭介紹,“這是雋老師,在大學教曆史,也是一位低調的收藏家。雋老師早些年在鎮子上買了一片騎樓,光修繕整理就花了好幾年,這才有你看到的樣子。”

    我隻注意到,他買的不是一幢,是一片。這得花多少啊。

    不禁歎息,鍾庭身邊竟然藏龍臥虎,以前真是小看了他。

    我笑笑,“難怪覺得您氣度不凡,原來是收藏家,妥妥的精神貴族啊。”

    這話受用,雋老師微微一笑,“精神貴族,評價太高,雋某人怕是受不起。”

    我說,“您不必謙虛。收藏家我了解的不多,可民國四公子張伯駒我是知道的。”

    兩人盯著我,等我說下去。

    有點後悔多話了,隻好硬著頭皮班門弄斧,“張伯駒先生集鑒賞、詩詞、京劇研究等諸藝於一身,一生收藏的書畫精品都是驚世之作,為收藏不惜投入重金,自己過著樸素的生活。解放初,他將所藏全部捐給故宮博物院,成為故宮的鎮館之寶。雖然賢人已逝,但他所捐贈書畫等藝術品卻承載著他的心血,被安穩的成列在博物館中,對於這樣一個熱愛收藏的人來說,他的精神得到了傳承,這難道不是精神貴族。”

    雋老師笑了笑,“不是所有收藏家都能有這種境界的,現實中我隻認識一個。我的老師,也是鍾庭的外公。他在去世前將所有藏品捐給了當地博物館。”

    我看著鍾庭,他神情淡淡,仿佛這話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正要問點什麽,一個穿布衣旗袍的年輕女子過來奉茶,神情淡淡的,話也不多。

    聊天得知,她叫小蝶,是雋老師的學生,同時也是他的未婚妻,兩人差著近三十歲的年紀。

    對這種事,我不知如何評價,不過看兩人之間自然的眉目傳情,想必是有深厚感情的。

    雋老師說,“關於收藏,其實最好的藏品就是人,一生得一知己便足夠。”

    說著看向鍾庭,“鍾總,你說對嗎,你一生想要珍藏的,也不過是眼前人。”

    這話說得,我有些尷尬了,隻好端起茶杯掩飾。

    兩人自然的岔開話題,聊起舊事,主要聊鍾庭的外公。

    他外公是研究敦煌遺史的學者,也是低調的收藏家,鍾庭出生就跟他住,隻是沒住幾年,老人就離世了。

    鍾庭兒時耳濡目染的,對古玩倒還有些認識。

    正聊著,門口進來一位少年,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衝雋老師喊了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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