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我是不是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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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和鍾庭結婚之前,我花高價請一位著名攝影師拍的一套單身紀念照。

    黑白調,純寫實,幾無遮擋。

    屬於孤芳自賞係列,我甚至沒給鍾庭看過,覺得難為情,當然他那會兒也不在意。

    如今看來,放大成了一麵牆,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我自己都覺得震撼。

    譚粵銘從背後抱住我,“在你的私人保險櫃裏找到的,想不到我媳婦兒是個悶騷,外表正兒八經,私底下還拍這種照片。”

    我臉頰滾燙,“是雲回攛掇我拍的,攝影師是女的。”我特意強調了一下,“如果是男的,打死我也不拍的。”

    他笑了笑,“不用緊張,我又不介意。”說完望著照片,“喜歡嗎?我覺得這幅放在這裏很合適。你要喜歡別的可以換,那張半臥在沙發上的也不錯,還有那張半側影也……”

    “這房子什麽時候修的?”不想再繼續討論照片,我打斷他。

    “這塊地買很久了。”他頓了頓,皺眉道,“七風堂那房子我給了於子悅,於氏如今走下坡,聽說她把房子轉手拿錢填了一部分窟窿,我額外高價收購了於氏的一個子品牌,其實是送錢給他們,和於家的情分算是盡了。但我欠你一套婚房,我得找個地方等你回來,你走之後就開始動工,等了四年,等到了。”

    婚房?可笑。我盯著他,“你覺得我會和你結婚嗎?”

    他笑笑,很自信的樣子,“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婚我求過了,我不介意多求幾次,我還是相信愚公精神有作用的。”

    我沒說話,靠在窗欞上看外邊的景色,近處是花園,稀疏的亮著燈盞,遠處是湖,湖上有船,迎視船頭的燈光,被它拖動的長長燈影震撼,好美呀。

    譚粵銘摸著我的臉,“你想去看他是不是?”

    我沒說話,這是典型的明知故問。

    沒有聽到回應,他也不生氣,相反態度平和,“那就看你今晚怎麽表現了。”

    聽這個意思他是妥協了,我有點懷疑,“你答應放我走?”

    他一時沒說話,指了指那個袋子,“穿給我看看。”

    我站著沒動。

    他拿過袋子,取出三套“殺器”看了看,笑得十分舒心,“我的喜好你倒是記得清楚,你如此用心,我若不成全你,倒顯得我不仗義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拿了套黑色的準備去浴室,他拉住我,“急什麽,討好我不在這一時半會兒,昨天說好的看電影,現在補上。”

    以為是什麽增進氣氛的小電影,卻不想是一部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俄羅斯電影,叫《無愛可訴》。

    講的是一對煩膩於彼此爭吵不休的夫婦,彼此找了“真愛”想開始新生活,可他們有個12歲的兒子,每天睜眼閉眼看著父母相互爭吵謾罵,心理陰影很重,最終離家出走。

    夫妻倆一開始並沒在意,可隨著兒子消失越來越久,他們開始尋找,卻沒想到竟在停屍間看到兒子。

    原來孩子早已絕望自殺,夫妻兩這才追悔莫及,崩潰大哭,卻為時已晚。

    電影最後有這樣幾句話:對於利益至上且自私冷酷的父母而言,孩子永遠都是犧牲品。他們得不到尊重和保護,隻能在一次次地在失望中麻木自己,最終釀成悲劇。

    事件殘酷,我入戲太深,哭得稀裏嘩啦,譚粵銘卻淡淡一笑,“知道作為一個母親,你是多麽不稱職了沒?”

    我拿過一張紙巾,擦了下鼻涕,“我哪有不稱職?”

    他說得理所當然,“很多地方。作為孩子的啟蒙者,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對他的成長起著潛移默化的作用,你看你是怎麽對他爸的,動不動就甩臉色,辱罵動手暫且不說,你還經常冷暴力,當我是空氣,除了吵架罵人,你和我說過幾句好話?”

    我繼續吸鼻子,擦眼睛。

    他繼續指責我,“父母關係如此惡劣,你以為孩子真看不出來?孩子雖小,可感知力比誰都強,他完全能看出來你在欺負我,我活得毫無尊嚴,所以他會在潛意識裏同情我,向著我……”

    我大吼,“譚粵銘你夠了!難怪我說看什麽電影,說到底你不也是想利用孩子,讓我和你扮什麽恩愛夫妻麽!”

    明白了他的本質目的,心道這人太奸詐了,這種法子都能想出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電影是好電影,警示作用還是顯而易見的,看來得找個時間好好跟南星說清楚我和他爸的關係,不能遮遮掩掩,免得孩子總是患得患失,真有什麽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想到這兒,準備給南星打個電話,譚粵銘笑著拿走電話,握著我的手,把它圈在手心,“你說遇到我這麽久以來,你給過我一個好臉沒?每次你惹我生氣,我就會想想過去的你,笑起來多麽溫柔美麗,現在整天拉著個臉,誰看了會痛快。”

    我盯著他,“發生這麽多事,你讓我怎麽發自肺腑的笑。”

    他歎口氣,“那你說說,在你心裏,我是不是一個禽獸?”

    幾乎毫不猶豫,“是。可能還不如。”

    他也不惱,扯了扯嘴角,“這你就錯了,要論自控力,我可不比你前夫差,為什麽我總想要你,你得清楚本質在哪。”

    想他無非又要開始拿糖衣炮彈攻擊人,我不屑一笑,他深深注視我,“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會磨人的女人,你心裏喜歡我,卻死咬著不承認,還好你身體比你的心誠實,它總是一次又一次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不要說什麽相互慰藉,身體的反應是真是假可瞞不過去。”

    我猛地推開他,“是啊,像你這種從成百上千女人身上爬過來的渣男,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他伸手把我勾回去,眉眼含笑,“還為陳芝麻爛穀子吃醋,說明你非常在意。秋思,我們之間的坎不好過,但不代表過不去。鍾庭那邊是我不對,我心眼兒小,我跟你道歉,但你和他也不可能了,你根本不愛他,回到他身邊有何意義。”

    我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不愛他?”

    他撫著我的唇,“你要是愛他就不會和我上床,你既然和我上床,和他就沒有任何可能,你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那關不是嗎?”

    我沒說話,我進一步剖析,“其實你對他的感情很複雜,有親情、有感激、有愧疚,至於愛情,離婚時就已經不在了。這些感情對你來說是個包袱,讓你喘不過氣。”

    我瞪著他,“不要自作聰明,這年頭上個床有什麽了不起,滿大街都是onenight、yp的,誰會把這事兒放心上。”

    他嗬嗬笑,“說這話你心虛不。別人這麽說我不懷疑,可李小姐這種打骨子裏傳統的人這麽說,沒什麽可信度。你能為一個男人拋卻矜持,這就是你愛他最有力的證明。行了,快去換衣服好好表現。”

    我看著他,一動不動。

    他勾住我的下頜用力一吻,“愣著做什麽,表現好,我明天送你去機場。放心,這次我說話算話。我替你問過了,鍾庭現在情況穩定,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你去和他說清楚,免得拉拉扯扯大家心煩。至於其他的坎兒,我們慢慢跨。”

    翌日,是個陰天,有風從窗戶進來,攜著淡淡花香,桂花味道最濃,夾著幾絲玫瑰的氣息。

    我第一次比譚粵銘醒得早,他躺在一側酣睡,盡管強悍,消耗的體力依然需要用睡眠彌補。

    此間的他安靜得像個熟睡的孩童,沒有一點侵略性,像是做了什麽美夢,嘴角牽著笑,如清香的風,讓人覺得舒適溫暖。

    如果他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那該有多好。

    我揉揉額角,準備起身,腹部卻被他突然的按住,“再陪我睡會兒,我好久沒睡得這麽好了。”

    這人,居然在假寐。

    想著他說過要送我走,本想讓他起來,可又不忍心,隻好躺了回去,他滿足的把我卷進懷裏,“放心,我說讓你去就讓你去,那邊的事都安排好了。”

    用過早餐,譚粵銘帶我看房子。

    所謂的婚房,實際是把岸邊小山挖去一半,形成聚攏財氣、臥虎藏龍的風水寶地,再臨水倚山而建的巨型莊園。

    房屋為全木質結構,用的是上百年的稀有木材,修了四年隻完工了一部分,全部完成還需要三年。

    臥室九間,廚房三間,浴室十多個,還有宴會大廳,圖書館,五百畝的人工湖,地下是藝術藏品室和酒窖,還有一個小型劇場和影院,岸邊建有碼頭,停靠著兩艘小型遊艇……管理完全智能化,傭人不到十個。

    譚粵銘看著我笑,“怎麽樣,可還滿意?左麵還有很多空間,可以給南星建個私人動物園,動物不需要太多,他喜歡的就好。”

    還以為譚粵銘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執行力驚人,一個電話就把工程師叫了過來,說了他的想法。

    顯然工程師對他天馬行空的要求已經習以為常,並不覺得驚訝,淡定的說,“一周內交方案。”

    譚粵銘滿意點頭,承諾加付酬勞,工程師欣然離開。

    見我望著湖麵發呆,譚粵銘問我,要不要去後山看看,那裏建有馬場,隻是好馬不多,他打算去英國挑兩匹好的。

    我自認是個有錢人,向來看不上土豪,也沒想過所謂土豪可以豪到什麽地步,看了這個90個足球場大的莊園,還是震驚得說不出話,“譚粵銘,你到底有多少錢?”

    他笑笑,“若論固定資產,那肯定是你的很多倍,至於無形資產,加起來也抵不過一個你。”

    這人什麽時候都能說俏皮話。

    想到鍾庭,我道,“我們還是去機場吧。”

    他眸色一下變黯,“不要再多看看嗎,還是說你知道這是你的,所以不急?”

    我沒說話,目光眺向遠方,放眼過去全是湖光山色,倘若有時間我當然願意多看看,隻是眼下……

    其實許多年後,當我回想起今天,心底總有漫湧的疼痛。

    我並不知道,今此一別,我終其一生沒再來過。

    盡管我兒子,是這裏名副其實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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