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信任誠可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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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貞公主是何等人呢?

    如不是阮妙菱提醒,古仁隻會記得她是鎮南大將軍阮延良的夫人,是三小姐的母親。

    當年西寧衛爆發動亂民不聊生,是尚未出閣的寶貞公主領著三千羽林軍千裏救急,經過三天三夜血拚,暴動才被壓製住。

    可寶貞公主卻因私自調度羽林軍犯了死罪。

    先皇再寵寶貞公主也不能視律法為無物,先是廢了她女將軍的封號,再按律執法。

    建朝二百餘年的大宋已是江河日下,若要重現盛世,能文能武的寶貞公主絕對是稀有的幹將。

    文官們惶恐,個個削尖了腦袋請旨把寶貞公主送去南方思過,實則為貶謫。可這位公主沒事兒人一般依然過得很自在,屢建小功。

    而後才得機會和阮延良情投意合,誕下唯一的女兒阮妙菱。從那之後寶貞公主退出戰場安心撫養女兒,一身榮耀漸漸被將軍夫人的名號掩蓋。

    阮妙菱言笑晏晏看著古仁。

    “如在街上隨意拉一個人問寶貞公主是誰,答的必定是將軍夫人,何人還記得她年少時也曾榮耀一方?”

    古仁慚愧低首。

    “小姐所言極是,當父母的人眼光總會看得比旁人長遠,不為眼前隻為將來。公主定然不希望小姐受苦,可有些苦是現今必須要經受的,不吃苦中苦哪成人上人。”

    阮妙菱點頭,問道:“聽說先皇在時十分寵愛娘親,甚至娘在南方懷有身孕時三尺外必有錦衣衛保護?”

    “都是外人添油加醋亂說的,錦衣衛素來隻有殺人的名聲,談何保護。”

    古仁停頓片刻,猶疑道:“若是在南方還真不好說,時值南方騷亂頻頻,將軍既要排兵布陣又要兼顧後方,分身乏術也是有的,先皇又在病中無暇關照到公主的一切。”

    “末將當時另有軍務,是以不在南方。”

    說不準先皇真有派遣錦衣衛前去。

    阮妙菱垂眸揣測,她記得先皇在她未滿百日時駕崩,緊接著原是太子的外祖父染上傷寒不到三日便離世了。

    三月之內皇上和太子接連離世,舉國哀慟的同時心裏也亂成了一鍋粥。

    南方的動亂未停,西寧衛邊緣的韃靼又蠢蠢欲動,人心惶惶寢食難安。幸而以兵部尚書李重山為首的一帶官員力推成康帝,大宋在危亡之際才得以保全。

    慌亂中誰會記得寶貞公主身邊有錦衣衛。

    成康帝登基後一切百廢待興,將這支錦衣衛忘了也有可能。

    古仁道:“五軍都督府的都指揮使秦階,此人乃是大將軍的良徒。因上任千戶犯了死罪入了大獄,他如今正兼管錦衣衛,小姐何不寫信去問一問?”

    “仁叔認為此人可信?”

    古仁看人眼光素來老道毒辣,頻頻為阮延良稱道。

    “此人在帶兵殺敵很有一套,與弟兄們處得也不錯。隻是……”

    阮妙菱接過話道:“隻是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足夠改變一個人,尤其是在官場。”

    古仁正是此意,隻是他私心以為秦階會顧念和將軍的師徒情幫小姐一次。

    問兒道:“上回在長公主府香巧姐姐與奴婢說過,秦大人在京城很有名呢,雖是兼管錦衣衛,卻比錦衣衛那些吸血鬼有人情味。”

    香巧和問兒都還是懷揣芳心的小姑娘,看別的男子就給像自己找如意郎君,目光隻停留在樣貌上,探不到深處。

    阮妙菱不同,以前徐元在秦階手底下辦事時,她為了讓他少走彎路仔細研究過秦階此人,可惜永遠是未知多於已知。

    一日徐元麵色慘白回家,冷汗涔涔道:“秦大人不喜別人探究他,今日親眼看他徒手捏死一個探子,可把我嚇慘了。”

    此後她再未做過這些事,不再詢問朝中局勢,以致於在死前才知曉阮府被抄家。

    奉旨抄家的人,正是都指揮使秦階。

    阮妙菱收回心思,道:“此事不急,咱們眼下還有要緊的事。”

    問兒道:“銀子。”

    古仁道:“婚事。”

    “仁叔,銀子重要些,東府好幾雙眼睛都盯著呢。咱們將軍用性命掙來的銀子憑什麽都要被他們擄去!”

    “小丫鬟懂啥,小姐的婚事才重要。徐家大公子徐亨相貌平平配不上小姐,二公子雖然俊美卻窩囊得緊,小姐嫁給他不得吃一輩子苦。”

    問兒想要爭辯幾句卻找不到話說,銀子重要,小姐的婚事也很重要。

    “唉,真難選。說書的果真不騙人,世上哪有雙全法。”

    阮妙菱笑道:“自古難兩全的事惟有忠孝,銀子婚事與之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爹的身家可比我的婚事值錢多了。”

    ……

    小廝捏著鼻提著一籃子香料趁月而來。

    “公子,您讓小的準備香料,莫不是要送給府台大人?公子第一日上值送點禮是不錯,可府台大人不愛熏香,他家小姐倒很喜歡……”

    小廝倒抽一口涼氣,公子難道打算腳踏兩隻船?

    徐元一手抽起一本書砸去,一手執筆蘸飽墨繼續抄書。

    他的字從前都是龍飛鳳舞沒個正形,大人們常常不肯賞光看一眼便草草批複了,這一世可不能這樣了。

    “上回你不是說三小姐夢魘麽,將這些香料送給西府的丫鬟們,她們常在主子身前走動多少能留下些香氣,三小姐夜裏也能睡得安穩。”

    小廝蹲在桌案前露出一個腦袋。

    “公子莫不是對阮家三小姐做了虧心事,現今忙著彌補,為了成親後能少吃點苦頭?”

    徐元順勢撈書打在小廝腦門上,“我從前待你是否太寬容了,明日讓娘把你調去喂馬,在我這兒囉唕得緊。”

    “小的這樣開朗的小廝公子上哪找去?大公子身邊的青桐,成天苦著一張臉跟死了爹媽似的,把主子的好運都擋在了門外。”

    小廝遞來一張揉皺了的紙。

    “今兒他又苦著臉弄得大公子文章寫得不順,自個兒討了一頓打。”

    紙上確是徐亨的手筆,從繚亂無形的字跡看得出他氣得不輕,而且心思不在文章上。

    徐元道:“你怎知青桐不是真死了爹媽,明兒送完香料你再去藥鋪買點好藥去看看青桐,也別提死爹媽的事,不厚道。”

    小廝歎氣道:“青桐挨打沒初一有十五的,公子有什麽法子沒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