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出這一聲的並不是林黃氏，而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中年婦女。

    婦女看著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暗紅色的棉衣，身形消瘦，臉很小，眼睛很大，眼球突出。

    看到眼球突出，林淼很自然的就往她的脖子看去，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脖子處呈現甲狀腺腫大。

    這是甲亢的體征。

    “你這個樣子多久了？”林淼看著她問。

    林溫氏以為問的是她，連忙回答“就這幾天。”

    林淼視線拉回，笑道“大嫂沒事，休息兩天就好。”

    林東鬆了口氣，臉上笑容燦爛，對林淼一個勁的感謝，九十度鞠躬都出來了。

    作為醫生，林淼很習慣就開始交代“東哥，女人懷孕很辛苦的，你要記住，孕早期忌夫妻生活，忌勞累，不要讓嫂子有機會著涼，還有一些涼性的食物也不能吃，知道嗎？”

    林東連連點頭，“記得，我一定記得。”

    “那就好，”林淼說著目光轉到林成榮身上。

    一年不見她家大伯瘦了很多，穿著一身靛藍色的棉衣，鬆鬆垮垮的。

    這是怎麽了？難道承受了什麽壓力？還是病了？

    “大伯，有哪裏不舒服嗎？過來我給你把個脈。”林淼向林成榮招手。

    林成榮搖頭，“不用，不用，我很好，不用把脈，你這才回來，累了吧，坐下歇著。”

    坐？林淼掃了一眼，店裏隻有一張椅子，她大嫂正坐著，她坐那裏？

    不對，不是坐的問題，昌隆記比去年看著整齊了，但是種類變少了，這是生意不好的體現。

    還有，以前店裏擺著三四張椅子，現在隻有一張，難道隻有一個人看店？

    “楊老爺呢？在家裏嗎？我見一見他。”林淼道。

    室內一靜，還是林東先反應過來，道“楊老爺病了，月兒你給他看看吧。”

    “行，人在那裏？帶我去看看。”林淼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在林成榮和林黃氏身上轉。

    兩人沒有動。

    林南看了眼有甲亢體征的婦人，小聲道“月兒，那是楊爺爺的女兒，要她允許才可以進。”

    “為什麽？”

    “我們現在都不能進院裏了。”

    “不能進院裏？”林淼皺眉，“那你們住那裏？”

    “我在街角租了個院子，我們住那裏。”

    “哈？傻呀？怎麽不知道回家？家裏又不是住不下。”

    林南低下頭，他提出過回林家村，就是他娘不肯，說已經出族了，回去被人笑話。

    林淼很失望，她還以為到外麵吃了苦，她家大伯娘就能安分了，沒想到就是這樣，她也寧願留在這裏。

    “算了，既然這麽喜歡這裏就留這裏吧。”她說著歎了口氣。

    林黃氏砸吧了下嘴，有口難言。

    這一年她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們那麽辛苦的掙銀子，結果，扣除日常開銷和進貨，所剩無幾。

    而林家，做什麽都掙大發，就是她家阿東手頭的錢都比這個店裏的多。

    她當初怎麽就鬼迷心竅一定要脫離林家呢？

    不是沒想過回去求個饒，隻是她拉不下這個臉，所以隻能憋著一口氣，咬著牙硬挺著。

    沒想到她挺著挺著就挺出了一個親生女兒，對他們指手畫腳，連住的地方都不給她們，說什麽她們克爹。

    克個錘子。

    說不定克爹的是她才對。

    林黃氏恨恨的瞪了楊大昌的女兒楊心娣一眼。

    楊心娣似有所感，回瞪過去，罵咧道“看什麽看？讓她們快滾，那麽多人杵在這裏，不用做生意啊？”

    “你，”林南臉上有些怒氣，這個女人太討厭了，真是不想對著她。

    看不過楊心娣的態度，林淼道“大伯，南哥，跟我回家吧，大伯娘喜歡這裏就讓她一個人待這裏好了。”

    阿娘也不喜歡這裏的，林南想說，看到他娘的眼神又算了。

    林溫氏站起來拉了一下林淼的衣袖，小聲道“月兒，你之前教我做的蔥油餅，胡辣湯，我能教給婆母嗎？”

    “隨你啊，又不是什麽機密。”

    林溫氏連忙道謝，再走到林黃氏身旁，兩人說悄悄話。

    就這這時，剛剛林淼覺得眼熟的姑娘走上前問道“月兒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月兒姐姐？

    林淼認真打量她，好一會才想起來，“陳馨？”

    那個遭遇父母雙亡的小姑娘。

    陳馨高興的點頭“是我，是我。”

    “你怎麽在這裏？”買東西？也不像啊。

    林淼疑惑的目光移到林南身上又轉回陳馨身上，總覺得有什麽呼之欲出。

    陳馨笑了笑，伸手拉林淼走到一旁，道“我舅舅舅娘一直說想見見你。”

    “見我？做什麽？”

    “我表弟的病，她們說要謝謝你。”

    “哦，差點忘了他，他怎麽樣了？”林淼問。

    陳馨“服藥後發病過兩次，因為有人看著，最後沒事。”

    一年兩次，比預期好太多。

    林淼張口正要說話，突然嘭的一聲響起，她連忙轉頭看過去，隻見一個黑色的陶罐碎成片散落在地上。

    楊心娣風一般的速度衝過去一巴掌扇在林成榮的臉上，斥責道“笨手笨腳的，你以為這是你的嗎？這是我爹的。”

    “是你爹的就了不起嗎？”

    林淼走過去拉開林成榮，“雖然你有病，且病的不輕，但是你動手打人，這是不可原諒的，給你兩個選擇，一，站定讓我大伯娘扇回去，大家扯平，二，坐牢。”

    “坐牢？你想嚇我？”楊心娣一點不懼，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打人一巴掌就得坐牢。

    “那你就試試唄，給你一盞茶時間考慮。”林淼麵無表情的道。

    林成榮拉林淼，“月兒，算了，算了，不疼的。”

    “還說不疼，臉都腫了，一看就知道她下了狠手，這種人你越是忍讓，她就會越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的楊心娣哼了一聲，“我不用你給一盞茶時間，你有本事你叫人來抓我啊。”

    林南知道林淼和鎮衙的人認識。

    他心裏盼著能把楊心娣抓起來，又覺得這樣不是很好，糾結到最後，他還是攔著要轉身走出去的林淼，道“月兒，算了吧，楊爺爺病了，楊姑姑要照顧他，要是被抓…”

    不待林南把話說完，楊心娣就一臉鄙夷的道“切，假死狗，不咬人，惡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