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娘親……”

    一個聲音不斷在耳邊低聲呢喃，聽得令她心疼，隨之又是一陣陣啜泣聲，“對不起娘親，是天豔沒用，娘親不要走好不好，娘親好不容易回來了……”

    “天豔……”千尋艱難地吐了兩個字，天豔哭花的小臉唇角一抹弧度欣喜地揚起，“爹，快來啊爹，娘親醒了！”

    天豔跳下床就跑，剛跑到門口就遇到碧芝走進來，“碧芝，我爹呢？”

    “太子有事，他不是讓郡主跟千尋姑娘說話麽？”

    “娘親醒了呀！”說著，她抓著碧芝的手就往裏跑，“快快快，娘親醒來了。”

    碧芝走進來，見千尋撐著身子要起來，她連忙過去扶她一下，放了個枕頭讓她靠著。

    “姑娘你身體不好，要好好休息。”

    “這裏是……”千尋將四周收入眼簾，是熟悉的房間。

    “這裏是東宮，千雲閣。”

    “我怎麽又回來了，我睡了多久？”看著外頭還陽光明媚的，千尋疑惑不解，“我剛回來？”

    “娘親睡了三天了。”天豔握著她的手有些緊張，“爹爹讓我跟娘親說話，這樣娘親才能醒過來。”

    千尋心疼地把她攬在懷裏，“好了，娘親沒事。”

    天豔眨著明亮的大眼睛看她，碧芝也愣了愣，千尋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呃，那個，我沒事了，先走了。”千尋鬆開天豔就要下床，天豔連忙抱住她的胳膊，道：“爹爹說了，娘親還不能下床。”

    “你爹的話，我不用聽的，乖。”千尋好聲哄著，忽有一個帶著無奈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什麽時候可以跟天豔一樣聽話就好了。”

    “爹爹！”天豔高興地朝走進來的尉遲皓寒揮手，千尋避開他的目光，碧芝則是自動退到一邊去，尉遲皓寒走到床邊看著目光無處安放的人，“讓你留在東宮你偏偏要到處跑。”

    話到一半，他頓了下，道：“隻不過，東宮也不安全了點，竟然讓你師父光明正大的闖進來帶走天豔。”

    “這件事我會找他說清楚的，我讓他親自過來跟你道歉。”千尋說著就要下來，尉遲皓寒扣住她的手腕製止了她這個動作，“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有這層意思！”千尋有些賭氣地甩開他的手。

    又跟他耍脾氣，真好。

    天豔往旁邊挪了挪招呼尉遲皓寒坐下，尉遲皓寒坐在她身邊，千尋卻往裏頭挪了挪，“說話就說話，別靠這麽近。”

    “我的意思是，我沒用，連天豔都沒保護好，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女兒劫走。”

    尉遲皓寒伸出手，指尖不知為何竟然帶著顫抖，千尋眸光閃爍，當指尖落在她臉頰時，她連忙別過頭，“這件事是我師父的錯，他就是個沒腦子的，被人賣了還在替別人數錢，我去找他！”

    說著，她又要下床，尉遲皓寒隻好再抓住她的手道：“他現在被百裏晟扣住了，你逃了出來，百裏晟萬不敢輕易放他離開。”

    “不想你師父出事，我覺得，你現在絕對不能輕舉妄動，好好養身體吧。”

    “我沒事！”很熟悉的三個字，卻讓他頓時怒氣衝天，“沒事沒事，你除了會說沒事還會說什麽！”

    她說的沒事，哪一次不是傷痕累累！

    她說的沒事，到底有多少次險些出事！

    她說的沒事，最終一走就是三年！

    不管過了多久，她這死鴨子嘴硬的性子終不會改變，不會跟別人一樣，磕著碰著了就會找人撒嬌訴苦。

    千尋給他吼得愣了愣，偷偷打量他的神色，她看著他的目光，他捕捉到的不再陌生，跟先前一樣，他一吼她，她就低下頭不說話，然後偷偷看她。

    “對不起。”每一次，都是尉遲皓寒來說這三個字，感覺一切都沒變，千尋抿了抿唇，小聲道：“我是真沒事，我……”

    “你好好待在這養身體好不好？”尉遲皓寒不再跟她爭這些有的沒的，“隻有你留下來，我才能安心地去做別的事，你師父的事交給我，待我確定了他們的落腳處，我再跟你說，好嗎？”

    “哦！”千尋不知為何，一時間也說不出來拒絕的話，隻好點頭。

    她被喂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湯藥，還被放血，從百裏晟的話中，她隱約猜得出來，他們在提煉她體內的毒，所以她現在體內的毒素平衡已經被打亂了，她沒有長生蠱了，一旦毒素亂攻入心脈，她再說有事已經遲了。

    “天豔，不要打擾你娘親休息，跟我出來。”尉遲皓寒看著天豔目光閃過一抹奇怪的狹光，千尋忽然扣住天豔的手，“她要陪著我，你要忙去忙吧。”

    尉遲皓寒眉宇輕輕擰緊，深邃的眸子帶著一抹不悅看她，千尋卻是將天豔緊緊攬在懷裏，清澈的眸子中蕩漾著一抹警告的意思，看得尉遲皓寒氣得甩袖離開。

    “娘親，爹怎麽了？”天豔能察覺到他的怒火，千尋垂下眼眸看她，“這些年，你爹對你很不好吧？”

    天豔連連搖頭，“爹爹就是凶了點，皇叔公說，娘親的走對爹爹打擊很大，他走不出心結。”

    千尋將她攬得更緊了些，眼角淚水不受控製的滑落，她咬著嘴唇，努力地心裏的難受壓製住，不敢發泄太大。

    看著這相擁的母女，尉遲皓寒輕歎一聲，靠著柱子，神情寫下了太多的無可奈何。

    “殿下。”趙沐樅走過來，尉遲皓寒將眸光所有的無奈埋入眸底，“到外頭說。”

    當日尉遲皓寒抱著千尋直奔明康醫館，一天下來都不見什麽起色的，趙沐樅說要靜養一段時間，尉遲皓寒隻好把她帶到東宮，而趙沐樅也跟著留在東宮注意千尋的情況。

    兩人走到外頭，趙沐樅才道：“千尋姑娘體內的毒完全被打亂，除了那個辦法，我研究了多天，倒是有一個壓製的辦法，這個辦法，便是太子妃先前的針灸術。”

    “針灸術？”

    趙沐樅點頭，“可是，畢竟我的醫術不能跟太子妃比，所以，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不用了，她會。”尉遲皓寒望了一眼屋內，她會，更不會同意取天豔體內的長生蠱。

    屋內的千尋此時已經在給自己針灸了，天豔就站在她身邊看著，很乖的沒有說話，就是很羨慕。

    待千尋把銀針收回來後，天豔高興地爬到床上，“娘親好厲害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教你識穴位，以後啊，天豔肯定比我更厲害。”

    千尋摸了摸她腦袋，不曉得自己還能活多久，是不是還能得上天眷顧，可以回到他們身邊，都說好事不過三，就是不曉得，還有沒有第三次。

    是的，她記憶全恢複了，拜百裏晟所賜，可是她不敢認他們。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會的，全部交給這個女兒，若是她不能解開她的長生蠱，就隻能靠天豔自己了。

    千尋沒有再到處折騰，她要麽教天豔識穴位，要麽就開始寫一些藥理的推斷，十天的推移，她都寫了三本書了，而尉遲皓寒每次進來看見她在寫字就不開心，說她太勞力傷神了，沒有好好靜養，說天豔打擾她，要把天豔帶走。

    千尋當下丟下筆將天豔拉到身後，“尉遲皓寒，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有些話，他們心知肚明，就是不願意說，不想說出來徒增尷尬。

    尉遲皓寒氣得把天豔拉過去就塞到門外去了，反手把門鎖上。

    “爹爹，爹爹你不要生娘親的氣，是天豔不好，天豔不應該纏著娘親！”

    “尉遲皓寒你發什麽神經啊，你放她進來！”千尋一聽她這哭喊聲心都碎了，剛要去把門打開，尉遲皓寒忽然拉過她，把她按靠著牆，四目相對，千尋一時慌了神，“你，你要做什麽？”

    尉遲皓寒忍了忍心裏的怒火，小聲一點說道：“我知道你什麽都知道，你也應該是想起來了，你的眼神成功地出賣了你。你不承認，我不勉強你，但是我決不允許三年前的事情再發生，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若真一切隻有二選一的命運，我可以什麽都拋棄，地位，女兒，親情，我全不要，我隻選你一個。”

    “我自己，可以做選擇。”錯開他的目光，她將他的手拿開，背過身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千尋，你不要把她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我隻是見天豔可憐，我心疼她，所以才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似的，你若為了別的女子拋棄她的女兒，你這樣，比拋棄她，更讓她怨你。”

    千尋沒敢回過頭去看他，而是淡定地走到桌前，繼續寫她的字。

    尉遲皓寒冷笑道：“你選過一次了，這一次你沒有權利！”

    他將門打開，看著門口哭得眼睛紅腫的天豔，他不忍，可是又能如何。

    最後隻能甩袖離開，徒留天豔在那低聲啜泣，而裏頭的人，眼角跟著滑落一滴淚水，滴落在書本上，暈開的紋理模糊了字跡，提筆遲遲未落，可是時間卻不會因為她的停下而停下，該來的，終是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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