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萬花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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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府衙的牢房裏,悶熱難當,一打開門,便嗡的一聲響,驚飛一片蒼蠅。皿曄禁不住以袖掩鼻。

    走進去,在牢房的最末端的一間,張大的屍首就蜷縮在濕漉漉的稻草堆裏,已經被蒼蠅包圍。

    雖然隻有半日的時間,但已經發出濃烈的臭氣。

    皿曄身後跟了兩個蘇家軍的守衛,蘇甲一共調來四個人,兩個守在大門外,兩個守在牢房門口,雖然稱不上是嚴防密守,但眼下人手奇缺,能調四個人來,已經算是蘇甲對這件事極其重視了。

    皿曄吩咐那兩個守衛:“你們在外麵守著吧。”

    此間隻有一具死屍,兩名士兵實在不理解皿曄讓他們出去要做什麽,但還是順從地出去了。

    待兩名守衛出去,皿曄從頭上把發簪拿了下來。那發簪卻是個中空的簪子,皿曄從發簪裏拔出一個一根銀針,赫然是早上刺殺張大的那枚銀針。

    他將銀針對著張大的眉心猛然插了下去,瞬間過後,銀針周圍的皮膚開始發綠。

    片刻過後,張大全身的皮膚都已經開始發綠。落在他皮膚上的蒼蠅們連掙紮一下都沒有,就無聲無息地死掉了,蒼蠅屍體落了一地。

    皿曄冷冷瞧著,看著蒼蠅都死了,指端彈出一縷內力,將張大眉心的銀針彈了出來,手中的簪子對準銀針,準確無誤地將銀針收在了簪子裏,他重又將簪子插回了發間。

    “你們進來一下。”

    守在外麵的兩名士兵聞聲進來,“公子。”

    皿曄淡聲道:“現在,這個人身上都是毒,碰不得,你們在外守好即可。”

    兩人微微驚訝,但還是沒有說什麽,隻恭敬答應:“是。”

    “好了,出去吧。”

    皿曄往外走去,兩名守衛回頭瞥了那侍衛一眼,瞧著已經發綠的屍身,都忍不住嫌棄地撇開臉,急忙隨皿曄出了牢房。

    從牢房裏出來,皿曄回了衙堂,研墨提筆,開始給孟七修書,讓他速速派有經驗的大夫前來,治療瘟疫的藥材有多少就往這裏送多少,同時,讓他去找祁雲湘和陳垓,告知此地的境況。

    誅心閣有自己的秘密通訊方式,書信寫好,皿曄將書信折好,藏入袖中,攜書信出了衙堂。

    在城中繞了半圈,皿曄進了一家民宅,進門之後,便有一名尋常漁民打扮的人迎了出來,“閣主,您來了。”

    皿曄點點頭,徑直進了堂屋,將寫好的信遞給那人,道:“立即將書信送回京城,給孟七護法,以最快的速度。”

    “是。”

    那人拿著書信出了門,不大會兒功夫,就又回來,手上的書信已經不在,深深一揖,道:“閣主,已經送出去了,不出一天,就能到京城。”

    皿曄又吩咐了那人幾句,才從民宅裏出來,瞧瞧四下無人,身形一晃,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是一個黑夜降臨。清幽月色無邊,月下一人一馬迅疾如飛,片刻之後,又兩人兩騎疾馳而過,追著那一人而去。

    飛馳在前的,自然雨師大司馬蘇鬱岐,跟在她身後的,是兩名蘇家軍的首領。

    這一路行來,都沒有軍隊行過的痕跡,打聽之下,也沒有人見過軍隊。戌時初,座下那匹馬終於再也跑不動,癱倒在路的中央,蘇鬱岐飛身而起,落在路邊,後邊的兩人很快便追上來,翻身下馬,單膝跪倒:“王爺。”

    “起來。你們是蘇甲蘇軍師派來的?”

    “叫什麽名字?”

    “屬下原一。”

    “屬下塗淩。”

    “好。先找地方落腳吧。記著,從現在起,不要叫我王爺,叫我……公子吧。”

    “是,公子。”

    一行三人,走了有一刻鍾,終於走到一個小鎮上。小鎮名叫馮家堡,看起來算是個繁華的小鎮,已經是戌時,鎮中心的夜市街仍然燈火通明,和荒蕪一片的江州城相比,簡直可以稱作是人間天堂了。

    三人在鬧市裏逛了些許時候,蘇鬱岐花了塗淩的兩錢銀子,在路邊攤買了塊佩玉,係在了腰帶上,還笑言:“假玉配我這髒兮兮滿是風塵的衣裳倒也合適。”

    原一與塗淩相視一眼,互相抽了抽眼角。

    蘇鬱岐道:“你們倆去找一家客棧落腳,我在這鎮上逛逛。”

    原一道:“一個人去吧,留一個人陪您逛一逛。”

    “也好,塗淩,你去吧。”

    “是,公子。”

    塗淩去了,蘇鬱岐和原一緩慢踱步在熱鬧的街市裏。這裏縱然熱鬧,卻終究比不過京城那個花花世界,街上小販的叫賣聲也沒有京城的花哨,兩人晃悠了一陣,路邊忽然撞出一位身穿妙曼輕紗的姑娘,嬌聲道:“喲,這位公子,裏麵坐會兒呀。”

    撲鼻而來的脂粉香氣熏得蘇鬱岐不禁倒退兩步,捂住了鼻子,“不,不去了。”

    “來嘛。”姑娘上前,硬是纏藤一般纏住了蘇鬱岐的胳膊。

    蘇鬱岐低眸瞧瞧自己一身灰塵的樣子,哪裏有半點有錢人家公子哥兒的氣派?也不知是這位姑娘眼瞎還是腦子傻,當下挑唇角一笑,道:“姑娘,你看我這滿身的塵土,我可沒錢。”

    “沒錢也無妨,公子您就來嘛。”

    蘇鬱岐心中生出好奇,不禁挑眉,逗那被脂粉包裹的女妓:“沒錢也行?你這莫不是黑店吧?是不是要把本公子騙進去殺了做人肉包子呀?”

    原一驚訝地瞧著自家的王爺,風聞王爺不近女色,連王妃都是男人,可這調得一手好戲的風流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耽於女色的紈絝公子。

    “喲,公子這是說的什麽話呀?您瞧著小女子是那種野蠻黑心的人嗎?”

    蘇鬱岐作勢打量她,道:“生得嬌美可人兒,瞧著倒是不像。可你們打開門做生意,賠錢的生意也幹?換是誰,也不能信吧?”

    那女子忽然做出一副嬌羞模樣,搖晃蘇鬱岐的胳膊,“還不是因為公子長得太俊俏?像公子這樣的人物,小女子還是頭一次見,為了公子,小女子便是倒貼,也是願意的。”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這豈不成了我占姑娘的便宜了?”蘇鬱岐的手指挑住那位美嬌娘的下巴,朝著她極盡風流地一挑眉。

    隻一個眼神,那位閱盡風流陣仗的姑娘,便已經腿腳發軟,就勢歪倒在蘇鬱岐的身上。

    “哎,姑娘,可不許耍賴呀,你耍賴我也是沒有半文錢給你的。”

    那位姑娘嬌滴滴的:“不是早就說過了麽,不取公子分文。”

    “唉,我還是頭一次遇到姑娘這麽熱情的人,既是這樣,盛情難卻,我就隨姑娘去裏麵坐一坐吧。”

    蘇鬱岐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隨著那位姑娘進了妓館的門。原一手足無措,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蘇鬱岐朝他使了個跟上的眼神,他這才渾身不自在地進了妓館的門。

    妓館裏麵更是脂粉香浮動,酒氣撲鼻,滿目的流光溢彩,滿目的衣香鬢影,妓館裏的鴇母迎上來,“喲,菁菁,你今天這是請進來個神仙客人呀。這位公子,您貴姓呀?瞧著您可麵生得緊,不是本地人吧?”

    蘇鬱岐冷眼打量四周,隨口道:“姓勞,名恣。”

    勞恣?老子?原一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

    鴇母陪笑道:“喲,原來是勞公子呀,樓上請。”

    蘇鬱岐被那位叫菁菁的姑娘挽著手臂上樓,原一緊緊跟隨在後麵,鴇母卻將原一的手一拉,笑吟吟道:“公子,您家公子是去尋歡作樂,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您就別跟著了,來,這裏喝一杯。”

    原一手上一用力,就將鴇母的手甩開,鴇母的手被震得又疼又麻,齜牙咧嘴:“哎,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怎麽不識好人心?來人,把這個人給我趕出去!”

    立時便有好幾名看場子的龜公躥了出來,擼袖子就要上,原一陡然拔出腰間的長劍,冷凝著臉:“你是想要我血染你們萬花坊嗎?”

    “不,不敢,公子息怒。”鴇母見著明晃晃的劍,立時見慫,禁不住後退兩步,下意識都朝著那幾名龜公擺手:“退下,都退下。”

    鴇母也算見過些世麵,驚嚇過後,緩過神來,臉上重又堆出笑容:“我隻是想請公子你去喝一杯,瞧瞧公子,倒像我們要害你似的。”

    蘇鬱岐正走到二樓雅間門口,轉回頭來,淡聲道:“原一,媽媽請你去喝一杯,你便去吧,識趣些,別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平白讓人笑話。”

    “可是,公子……”

    “別可是了,去吧。”

    原一心中其實早就已經疑心,哪有妓館會做賠錢的生意?所謂看上自家小主人的長相,根本就說不過去。但主子的命令,不能不執行,原一隻好退下,大步走向一張空著的酒桌,坐了下來,鴇母忙吩咐人給他上酒。

    原一其實也明白,主子也定然看出了端倪,不然不會以沒錢的話試探,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酒上來,鴇母還吩咐了一個姑娘來作陪,他卻橫眉冷眼,將那姑娘嚇退了,酒也沒喝一滴,一直死死盯著蘇鬱岐進去的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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