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區總是充滿了汙穢，即使在天啟城中也是一樣。

    昏黃的陽光灑在街道上，橫流的汙水也泛起金黃的光，黑色的淤泥在這一刻閑得格外肮髒。各式各樣的漢子早早地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在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變呼朋喚友地鑽進了街道兩旁的小酒館裏，半朽的木門發出巨大的哐當聲，搖搖欲墜的招牌在傍晚的風裏晃晃悠悠，不時掉落下兩片木塊的碎屑。

    濃妝豔抹的女人用劣質化妝品勉強遮住臉上的皺紋，談笑間露出滿嘴焦黃的牙齒，眼睛盯著進出酒館的男人，有的找到相熟的人，拉拉扯扯地走進街角陰暗的小平房裏，有的盤算著晚上走出的男人能剩下多少錢用在她們身上。

    奧斯汀三人迅速穿行在一條條複雜的街巷裏，還順道廢了幾個準備找麻煩的醉漢。

    從馮蘭特林那裏拿的武器已經被他們隨手丟到了上城區，當那張巨臉形成的時候，三人就在第一時間離開了那片殺戮場。那種級別的戰鬥不是他們所能插手的，在那種仿佛能毀天滅地的能量麵前，不少殺手已經偷偷溜走。

    用金錢建立起來的契約，總是不可靠的，更何況是他們這種習慣了刀頭舔血的人。至於對殺手工會的交代——還是性命更加重要。

    三人現在手裏拿著普通的砍刀，上麵還沾著幾滴鮮血，都是從剛剛膽敢攔路的倒黴蛋那裏拿來的。

    街道兩旁的路人掃視了三人一眼，又麻木地轉過了頭。

    下城區這種年紀的小混混是最常見的生物之一，雖然其中有一個孩子漂亮得有點過分。

    迅速拐進一個小巷子裏，古威尼沙啞的聲音響起：“最後一個跟著我們的便衣被甩掉了。”

    “看來今天出城有點困難了，街上多了很多警署的便衣，還看見了幾個審判所的探子。”

    戴維克斯眉頭好看地皺起，“看來隻有在這裏過夜了，風聲太緊了。”

    奧斯汀聽著二人的討論，沉默地分辨著一條條蛛網般的道路，七拐八拐之後終於走到了一個小旅館門口。

    三人推開大門，一股灰塵便寵著他們撲了過來，奧斯汀源力一振，把撲麵而來的灰塵隔開。

    小旅館的老板強行睜開已經眯成了一條縫的眼睛，擦了擦快要流到櫃台上的口水，問道：“仨小兔崽子啊，幾間房？”

    奧斯汀也不惱，笑道；“老板，如果我今晚就要出城，看看能不能安排？”

    老板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打了個哈哈：“客人說笑了，我就是一開旅館的，哪能安排人出城呢？”

    奧斯汀從懷裏掏出十指染紅的黑色手套，問道：“真的有急事，今晚就要出城，不然家裏的飯就要涼了。”

    老板目光一凝，細細打量了奧斯汀半分鍾，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跟我來吧。”

    三人跟著老板走到二樓，鋪著木板的樓梯發出難聽的吱呀聲，似乎隨時都會不堪負重。

    老板將三人帶到一個房間門口，轉身看向奧斯汀。

    奧斯汀從懷裏摸出一個看似黃銅做成的懷表遞給他，老板接過來看了看，手指一扣，一塊薄薄的黃銅表皮被撕了下來，露出裏麵的白銀質地，還隱約可以看見一顆鑲嵌在上麵的紅色寶石。

    老板滿意地點了點頭，一直不耐煩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小子很上道啊，報酬綽綽有餘了。今晚走不成了，明天一早絕對送三位出城。三位可以放心睡一覺，我這裏是不會有警署的那些黑皮老鼠來查房的。”

    “看在這塊銀表的份上在提醒各位一句，上城區的那件事發生之後四大門都查得特別嚴，幾位如果按照現在的這張臉，怕是走不出去吧……畢竟現在出城的血手套和黑刺…..嘿嘿嘿”

    說完，老板意味深長地看了三人一眼。

    戴維克斯麵色一變，手上隱隱有紅光閃爍。

    古威尼踏前一步，把戴維克斯拉到身後，對老板微微頷首，說道；“謝謝您的提醒，我們會注意的。”

    目送老板的影子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奧斯汀打開門走進房間，卻看見房間裏已經有了兩個人。

    奧斯汀微微一愣，還是帶著其他兩人走進去。

    房間裏連床都沒有，隻有中央的一張桌子，上麵的煤油燈不是爆起一團火花。現在太陽還沒落山，但厚重的窗簾將所有的陽光都隔絕在外麵，使得房間在這個燥熱的秋天也顯得格外陰冷。

    奧斯汀率先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從同伴那裏拿過硬邦邦的幹糧之後細細打量起屋裏陌生的兩人。

    其中一人是一個女孩，年紀也不過二八年華。奧斯汀撇了撇嘴，女孩的一身衣服雖然樸素，但做工極為精湛，一眼就能看出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們所穿的服裝。女孩的一身衣服略顯得有些破爛，似乎有在奔跑中被刮破的痕跡，手上也有著些許傷痕。女孩雙手抱膝蜷縮在角落裏，似乎是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

    另一人則是一個半老的男人，雖然穿著市井之徒的粗布衣服，但戴著考究的金絲眼鏡，此刻正一邊低聲和女孩說著什麽，一邊拿起桌上的水壺，往杯子裏倒了倒卻不見水流出。

    男人感受到了奧斯汀三人無禮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卻又好像想起了什麽，歎息了一聲，轉過身低下頭又和蜷縮在角落裏的少女說著什麽，猶豫了一下，終於把手掌按在女孩的肩膀上以示安慰。

    女孩卻仿佛一下子受到了什麽刺激似的，哇的一聲哭出聲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捂臉的手掌間滴了下來。

    “一對奇怪的管家與小姐。”奧斯汀如是想，“喔對了，還有拙劣的偽裝技術。”

    不過他也沒有深究，進入這個房間裏的人都是想要出城的人，用這種方法出城，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奧斯汀雖然有著作為十六歲少年正常的好奇心，但還沒有探究他人隱私的癖好。

    而且能夠找到這裏來的人，大多也是有點門路，在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全離開這個漩渦才是現在的第一要務，雖然他也是漩渦的製造者之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