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癡癡傻傻,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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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唯伊蹙眉,前麵小竹林傳來孩子和婦女的戲笑,雙腿夾了一下馬腹,勒緊韁繩,減下速來,緩緩走上前去。隻見地上蜷縮了一個人,蓬頭汙垢,身上也竟是泥汙,但是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是個少年,哭著要找哥哥。幾個孩子正拿著石子圍著他又是砸又是罵。還有幾個婦人,站在邊上說風涼話。

    紅衣的婦人一手掐腰,一手拿著手絹捂著嘴巴,好像有什麽臭東西一般,眉眼間全是諷刺和嫌棄,“哎呀,別打了,人家再怎麽說也是個王爺啊,叫官家知道可是要殺頭的……”

    “什麽王爺啊,不過是個棄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孽種呢,皇上仁慈,他還是個王爺,可誰還真把他當王爺了?”綠衣的婦人言語間皆是鄙夷。墨唯伊心下了然,估計這被棄之人便是京城人人皆知的傻子王爺。

    幾個婦人衣著光鮮顯然不是這附近的普通平民,越是富貴的人家,越是醜態百出;

    墨唯伊心下厭惡,厲聲喝道:“你們在幹什麽?”

    幾個說笑的婦人皆是一驚,拉著各自的孩子迅速往後退,你推我我推你都想往後靠。

    果然是人心鄙陋,危機時候隻會樹倒猢猻散。

    啪的又是一鞭甩在婦人們腳下,“都給我滾,再讓我看到你們欺負人這鞭子就不是甩在地上了……”

    “呀,這人是誰呀,橫什麽橫?”紅衣婦人氣呼呼的瞪著墨唯伊,但是明顯心虛害怕,有些顫抖瑟縮,更是讓她原本就醜陋的形象發揮的更加淋漓盡致;

    見其他婦人也是蠢蠢欲動想開口,墨唯伊眼睛一眯掃了一眼幾人,唰的又是一鞭,越過幾個婦人頭頂直接把後麵的竹子打斷了;婦人們回頭皆是驚恐,小孩兒們也開始哭泣,顫顫巍巍不敢再動。

    “滾!”墨唯伊冰冷一字,像是下了特赦令一樣,一個個皆拉著自己孩子慌忙逃竄。還有人急忙中摔倒了,狼狽的拱起來往前爬,甚是難看。

    什麽貴婦,什麽禮義廉恥,這些口口聲聲禮義廉恥的雍容華貴的主兒才是最醜陋肮髒的存在。

    待婦人們走遠了墨唯伊才收斂了情緒翻身下馬,踱步跟前。少年驚懼忙往後退,滿身泥汙,像是在泥淖裏打過滾一樣,嘴裏還在喃喃:“不要打我……我要哥哥……我要哥哥……我很乖……不要打我……”

    墨唯伊胸口酸痛,好像看到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一個人蜷縮垃圾角。被幾個小孩兒拿磚頭扔,口口聲聲罵她是野孩子。

    向前一步,蹲下身子不顧髒亂將少年一把抱在懷裏,緊緊地,撫摸著少年的後背。

    少年驚慌,奮力掙紮哭喊,墨唯伊一隻手緊緊地摟著他,一隻手更輕輕拍著他的背,“別怕,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壞人都被我打跑了,沒人欺負你了。”

    感覺到少年慢慢安靜下來,也不那麽害怕了,墨唯伊才輕輕將他推開一點兒,拿出手帕給他擦臉,隻一擦便驚住了。

    妖豔的紅痣,眉心偏右;心髒突突的跳,手也有些顫抖,一點一點將泥汙擦幹淨;幹淨的臉讓墨唯伊感覺像是晴天霹靂,是那個西山上與她同坐看紅蓮的少年,俊美含笑的臉,妖豔邪魅的眼,一幕幕閃在腦海,感覺呼吸都有些刺痛。

    這怎麽可能呢,那少年明明好好的,還對她笑的,怎麽回事現在這幅——傻子樣!

    仔細地擺過這少年的臉,沒錯,一模一樣,那到底哪裏錯了?墨唯伊覺得自己懵了,腦子裏一片混亂,看著少年濕漉漉的充滿害怕和委屈的眼睛,心裏又酸又疼。

    “我叫唯伊,跟我走吧”許久,墨唯伊站起身來對沐傾城伸出手來,定定的看著他,隻要他能相信她,隻要他願意接近她,她就帶他走,她會保護他,她,就不會放棄他,墨唯伊想。

    沐傾城在糾結,想伸手,卻又害怕,眼睛也不敢瞅墨唯伊,身子有些顫抖,像是在控製又控製不住的感覺。

    好一會兒,在墨唯伊有些失望的時候,沐傾城堅定的抬起了頭,顫顫巍巍的向著墨唯伊的手伸出了自己的手。

    沐傾城握得有些緊,墨唯伊都感覺手有些疼,這樣的場景好像發生過一般,熟悉,親切,讓墨唯伊忍不住紅了眼眶。

    緊緊地回握沐傾城的手,對他微微一笑,拉著他上馬,讓沐傾城坐在自己後麵,雙手攬著自己的腰,縱馬離去。

    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墨唯伊不是聖人,管不了太多,但是但凡有人不放棄自己,不放棄希望,她都不介意拉他們一把。

    馬兒絕塵而去,沐傾城坐在墨唯伊身後,攬著她細瘦的腰身,眼底一片通紅。

    兩人來到異人館,叫亦仁、亦慈準備洗澡水給沐傾城好好清洗,自己也去換件衣服。現在的異人館已經不需要跟三年前一樣神秘陰森來吸引顧客了,此時的異人館外間是一座小型豪華的醫館,裏麵是上好的廂房,還有一間單獨空出來供大家討論案情的千機閣。

    沐傾城緊緊地拉著墨唯伊的手不願鬆開,眼神裏滿是膽怯和緊張,墨唯伊微微一笑摸摸他的頭,“你乖,去洗洗,我就在千機閣,洗過後他們會帶你來找我的。”

    沐傾城咬咬下唇,小心翼翼的問“真……真的麽?”,神情間都是委屈和不願。但是沒辦法,他再怎麽說也是男子,墨唯伊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不好太過接近。

    “真的,他們會帶你來找我的,我就在後院,很快的,去吧!”捏捏沐傾城的手,墨唯伊掃一眼亦慈示意帶他下去。沐傾城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去了。

    墨唯伊歎口氣轉身前往千機閣。

    異人館一共隻有七個人:楚修文,邪魅神經,少年神醫;襲臨,身輕如燕,輕功絕世;萬俟(moqi)雪,過目不忘,機關算盡;白有魚,有錢、有錢、有錢!

    楚修文,弱冠之年,便一手醫術精湛了得,隻要是有一口氣,便能救活,素有楚世神醫之說,楚家世世代代都是學醫的,楚修文更是天賦極佳,隻是楚家人脈單薄,世代單傳,楚修文又是向往自由灑脫不羈。所以楚老爹前幾年歸西後他就果斷撇下楚氏醫館逍遙快活去了。

    兩年前遇見墨唯伊是在楓湖沉屍案事件,當時發現屍體時,楚修文正在楓湖邊兒一棵大樹上喝酒,眼看著不到十四歲的小唯伊,處事不驚,少年穩重,姿態老成的分析著溺水淹死和被人殺後拋屍水裏的不同。

    偏生當時的縣衙沒一個人聽她的,小小的墨唯伊氣鼓鼓的臉,雙手掐腰指著縣太爺的鼻子罵他糊塗官,當官不為民做主,使枉死者不得沉冤得雪,上對不起朝廷供奉,下對不起百姓信任,活著要被冤魂日夜糾纏,死後也該被他祖先踢出祖墳當個孤魂野鬼。那叫一個口若懸河,那叫一個振振有詞。直罵的那縣官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咽氣。

    楚修文感覺有趣,便站出來以楚神醫的身份替她作證被害者的確是被殺死後拋屍的,然後光明正大的跟著她,看她一點一點把線索找出來,破案,據理力爭。後來,案子解決了,知府大人老淚縱橫的拉著小唯伊說什麽也要好好感謝她。小唯伊淡定的抽出手,隻說了句,感謝就不必了,希望知府大人牢牢記住什麽叫在其位謀其政,為官者黨委朝廷選賢與能,切莫再目中無人,然後扭頭就走。

    楚修文覺得有趣極了,待走遠了就問她,“你這樣浪蕩漂泊的遊子,剛直不阿是好,可若是得罪了朝廷命官恐怕是不妥,說話未免太直”。

    小唯伊鄙視的瞄了一眼楚修文說,“瞧你年紀輕輕人模狗樣的,怎的腦子如此不好使?你哪兒瞧出來我在遊蕩漂泊?我這叫縱意山水狹路相逢打抱不平;再說了,我爹是當朝一品將軍,我怕得罪一個無能的知府?”

    楚修文覺得當時他沒抓住墨唯伊吊起來打一頓,全歸功於他老爹把他教的太好了。

    小唯伊又鄙視了,“你那是修養好麽?你那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要不然你怎麽還死不死活不活的非要跟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像你這樣有錢人家的孩子我見多了,一生嬌慣,吃喝玩樂,閑得無聊手心發慌,不是找刺激就是找茬子,年紀輕輕手腳有力,不務正業四處遊蕩,說好聽了是恣意山水放蕩不羈放養情懷,說實在了就是仗著有錢遊手好閑好吃懶做二世祖一個”。

    一時間楚修文愣了,從小到大在家哪個不是寵著他含在嘴裏怕化了;出門在外哪個不是捧著他捧在手裏還怕摔了;除了他老爹恨子不成鋼教訓過他幾句,還真沒有人像小唯伊一樣如此這般將他貶的裏外不是人,年長的也就是了,還是個半大兒孩子;但是人家說的的確對,又無理反駁;那感覺真是比吃了蒼蠅還難受,渾身都覺得不是味兒。

    小唯伊又說了,“你知道什麽叫做人生的意義麽?你知道身為醫者的責任麽?覺得我說的對的話,就到京城西郊柳屯巷子的異人館來吧!”

    然後,一向向往自由的楚修文就鬼使神差的來到了京城,在異人館落戶了,堂堂一代神醫,絕代風華,現在成了一個小胡同的大夫兼職仵作;有時候楚修文常問自己,為什麽做個神氣的神醫就讓他那麽不痛快,當個小小的仵作,有案子的時候累的跟條狗似的就這麽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