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身為英雄和救贖者，卻一直沒解呢？

    而且醫生說陸衍治腿很抗拒，為什麽會抗拒？

    曾經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他是一個能力者和卓越者，怎麽會那麽輕易接受、允許自己，受傷後，失去正常行走的能力，還屈居輪椅一隅呢？

    唐小念想不懂，卻不看陸衍，而是下意識往言十一看，用眼神，尋求答案。

    言十一似乎想說什麽，卻聽陸衍在後接，非常冷靜，卻極沉黯，低語，“一百零一。”

    唐小念頓，“不懂。”

    便見一直沉默的陸衍抬頭，望著她語，“媒體做了掩飾。”

    唐小念再頓，想到當時的新聞————

    救贖者勇闖敵營，逃脫恐怖分子槍林彈雨。

    營救挾持兒童，共計百名。

    當時非常精準寫的……是一百個孩子。

    全部毫發無傷，在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前提下，被救贖者……帶了出來！

    “五哥從不讓提這件事……“

    言十一似做了決定，還是抬頭，歎聲道，“當時的媒體，新聞播報，都說營救出一百名孩子，其實我們清楚，五哥也清楚，當時被挾持的人，是一百零一個，那個孩子不是沒帶出來，而是……天生有殘疾，走的慢，他……自己進行了放棄……”

    唐小念睜眸。

    “每個孩子都很害怕，五哥告訴他們，不要慌，會帶他們回家，我們做著接應，從頭到尾，策劃好了一切，卻終究沒想到，那個孩子因為腿殘疾，變成了攻擊的弱點，導致一時亂了，我們不得不放棄他，他也不得不放棄自己，不敢逃，最後死在了……”言十一握拳，”亂槍裏。”

    她微震。

    陸衍未動，眼神卻幾分沉鬱，低語，“不是他先放棄，是我們先放棄的他。”

    他抬頭，帶著對自己的責怨恨慍，低言，“我用他的命，換了一百個孩子的生。”

    陸小六也沉默，雖沒參加，卻知道當時的慘況，皺了眉，沒出聲。

    唐小念想說什麽，便見陸衍閉眼，低語，隻言三字，“該得的。”

    她望他。

    見他指有力道，握住了椅側邊緣，不再出聲，微透的青筋，卻代表了一切——

    這不是怒。

    也不是能力的問題。

    而是在償還。

    緊急之刻，犧牲之令，屬無奈之舉，卻必須去做！

    全世界都在讚揚救贖者，覺得這麽多人和受害者，能被救出這麽多很厲害了。

    唯有真正的救贖者，從不享受這些榮譽。

    在乎的，是那些未被救出的人。

    責怪自己能力不夠，才在自身，故意懲罰。

    這是陸衍對他自己的驚醒，也是對他身為救贖者的懲罰。

    唐小念顫了一下，看著他，不說話，卻在他那沉黯高大的身影裏，仿佛看到了全世界。

    是啊，多虧了有他們，這個世界，才不止步，才能讓人向往正義和光明，真正喊一聲，救贖！

    “其實當時，戰鬥時，五哥沒受傷”，言十一接，“他的腿，是後來，執意要給那個孩子收屍，才在最後遭偷襲的，中病毒不嚴重，當時歸來不久，病毒研究部門的人，就把抗體和解藥送來了……”

    他搖頭，沒多說。

    “但我五哥，不顧任何人的勸，還是要堅持為那個孩子，實行自己的祭奠。“

    陸小六接，“奶奶就算急壞了，也沒辦法，畢竟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左右五哥。”

    “這種病毒對血管和細胞，有著嚴重的病化作用！”

    言十一又接，“中毒後解了倒無妨，不解，不及時注射抗體治療的話，會加快的受襲位置的擴散，起初隻是疼痛，後來，越來越痛，最後腿部和腳底神經都受破壞，就導致走不成路……而且這種病化，是每天疊加增長的，不止不能走，每走每一步，都會有鑽心的痛，我不知道那會有多疼，但我五哥，以前中彈，眉頭都沒怎麽皺過，卻會因這些疼痛，妥協，拄了拐杖，坐了輪椅……”

    唐小念聽言心塞，呼吸困難，隻覺渾身都無比難過，鈍痛起來。

    望著陸衍，隻剩下狠狠的心疼——

    是啊，救贖者，她是他的救贖者，卻不了解他的一切。

    從遇見她的第一天，原來，他就已經承了這麽多，這麽痛……

    她卻一無所知。

    什麽都不知道。

    唐小念走上前，來到陸衍身邊。

    沒有急於問什麽，隻是俯下身，忍著腳步微有的踉蹌，蹲下來，雙手落在他受傷的長腿旁。

    緩緩注視，低低問，“很疼麽？”

    忍那麽久，一直忍……一句話都不說。

    “還好。”

    他卻表情平淡，望她道，“有你在，不疼。”

    唐小念心又酸，可這一個月前……她又不在啊……

    鼻頭酸，卻忍不住道，“大神，你知道嗎？你這樣，那個孩子，也不會開心的。”

    大神看她。

    “下輩子，那個孩子會去更好的地方，擺脫戰爭和苦難，不要讓他有流連和牽掛，不讓他再憶起當時放棄痛苦的方法，就是你也忘記！大神，再厲害，也要為你的人生，你的未來，還有身邊朋友和家人負責的，以後不要這樣，好嗎？”

    以為他會沉默，不想他卻頷首，低語道，“知道了。”

    唐小念笑，卻忍不住問，“是因為我嗎？”

    知道她在問什麽，陸衍便回，“是。”

    她側首。

    “不是一個人了”，陸衍說，“有女朋友，要對你負責。”

    她瞳眸微潤。

    “當地祭奠守靈祈禱的傳統，為九十天”，陸衍溫柔，“現已足夠，殘疾已幫他承受，下一世，會以正常姿態，去更好地方。”

    唐小念驟而熱淚，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原來九十天的疼痛，隻為祈禱，下一輩子，那個孩子，不會再因殘疾，而放棄生命。

    這是救贖者，為他禱告的方式。

    唐小念抓住他的手，說不出話，隻在心中有一句話———

    不愧是……

    她的男人！

    她的男神！

    她心中唯一的戰神！

    也是她的陸衍……

    真爺們兒！

    不言語，隻對視，誰也不說話，眼神除了欣賞，隻剩了互相的溫柔……

    連旁人，都能感覺到那劈裏啪啦燃燒的火熱氣息……

    於是忍不住對視，互相問———

    咱倆，是不是有點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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