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下昏黃燈如晝 第四十一章 山精野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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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成既然帶著李知宇二人找到了那匹名喚美人的千裏良駒,二人自然大喜過望。
趙晴柔隻見它馬蹄輕踏,左右走動之間,腳下勁力十足,隱隱生風。此刻望來不僅神采依舊,更多了幾分健碩風姿之美。她快速跑過幾步,抱著馬頭,摸了摸它柔順的鬃毛,美人輕嘶有聲。
過得片刻,她伸出一隻纖細手掌緊緊握住馬韁,輕躍上了那副為她專門打造的精美鞍轡,活動馳騁片刻,她才對著少年輕輕伸出了一隻纖細手掌。少年既見她伸手,自是歡喜,抓著她手掌用力一躍,坐在了趙晴柔身後。待得少年坐好,趙晴柔韁繩輕甩,美人狂奔而去。
王玉成隻見的那匹良駒快若閃電,訊若疾風。不過眨眼功夫,兩人身影便已然不見,他眼中隻見得山河倒流,林木悠悠。待得兩人漸沒於山河風光時,他才若有所思的轉過身去,心中淒然。
他伸手折斷身前一條抽出較遠的青翠樹枝,將樹枝橫在身前。過得片刻,他忽有所感的說道:“你與我如同一般。你受這世間風吹雨打,朝露晨風,曆世間萬般苦楚,經天地百種捶打始成筋骨。而我......”他頓了頓話語,稍稍沉思片刻繼續說道:“身似孤舟,宛若浮萍,歸宿不定,十餘年來午夜夢回都是往日所受苦楚淋漓。時至如今,每每回味,喉中苦澀依舊久吞不下。”王玉成說完話語,看著手中斷枝,心中百感交集!
枝折根依在,人走茶就涼啊!王玉成尋思自己一路從來,回想往日苦楚風波,久咽不下。他稍稍抬頭望得空中白雲悠悠,群鳥翔集,自是瀟灑快活。可若是換成自己如這鳥一樣零丁孤苦,列國漂泊時,這種滋味卻也難受。
他念道此處,悲從中來,臉上又多了些茫然淒涼。自己生平除卻舞刀弄槍這等稀疏武藝,欺負欺負這偏僻村落飽受戰火摧殘的民眾自然無礙。可若是真到了廣闊天地,何處是家。天下之大,何處可期!
王玉成兀自感歎思索,一向以凶狠示人的他此刻居然眼眶微紅,眸中淚水盈盈,看著這片蔚藍天際,兀自發呆。忽然間,隻見得東邊有紫氣浩蕩而出,空中一襲白衣踏雲而過。王玉成瞪大眼睛,他猛的站起身來,哆嗦著嘴唇說道:“溫真人,溫真人。”
“溫真人真是我救星,十年前我走投無路,得遇溫真人收留做了門人居士,如今又是潦倒之際,遇到真人。我......”他說道此處,失落盡數散去,眸中多了幾分堅定之色,卻又往落鶩觀走了回去。
李知宇二人乘馬而行,速度較之徒步而行的王玉成快上許多。況這馬被王玉成束於水草豐美之地,短短一月身形不僅沒有如同李知宇兩人略微消瘦,反而是被養的膘肥體壯,氣力正足。一路狂奔,它速度絲毫不減。
趙晴柔握住馬韁,一路之上不僅未有偏差之處,反而每逢險峻曲折道路它都是輕車熟路而過,好似曾經來過此地一般。李知宇自然好奇,他笑著問道:“趙姑娘,你如何如此輕車熟路,一路而來雖然偶有顛簸,但大體盡是平緩。難道你能和李循禮一樣看穿人心,未卜先知。”
小姑娘輕啐一聲,她笑著說道:“不是我馬技嫻熟,也不是我識得路途,而是這老馬識途。”
少年聽得這話,他有些迷糊,什麽叫這馬自己在走!你明明自己握著馬韁掌握方位,它又如何自己行走。少年正欲詢問,隻見前方一棵大樹盤起樹根,居然一步一步挪動到了道路中央。咧開一張通紅大口,橫在中央,樹幹傳出一陣咕咚聲。
李知宇看的是目瞪口呆,這好端端的大樹如何就會走路,還會如同山野猛獸,張開大嘴卻要做甚。
趙晴柔見大樹似人行走動作,心中略感好奇。正欲詢問時,手腕銅鈴輕震,她臉色一變,大聲喝道:“這是妖!”少年聽著少女猛然喊出這句話語,嚇得麵無人色。緊急之下抱著少女纖細腰肢,俯著腦袋埋入少女隨風飄揚的青絲之中,來了個不聞不見。趙晴柔小臉一紅,此刻卻來不及言語太多。
她隻見那大樹抽出枝條,樹幹枝皮變換,褶皺無方,待得樹皮不動,此刻再看時,樹上口鼻俱。它樹根繼續向前移動,用意自是無需多言。這送上門來的美食,哪有不笑納之理。趙晴柔它如此變換,饒是心中已有準備,心中也是害怕無比。欲催馬後退折轉,無奈不管自己如何動這馬韁,美人馬依舊狂奔衝向它那枝條大嘴。
大樹枝條輕搖,枝葉簌簌有聲。見著駿馬徑直對自己衝撞而來,它臉容變換似有笑意。待得兩人離它樹皮大口不過一丈之地時,一柄仙劍自九天而下,紫氣過處,山河俱裂。
兩人鼻中隻嗅得一陣草木清香之氣,待得睜開眼睛時,發現不穿黑衣改白衣的溫知良此刻竟然笑望著自己兩人。至於方才樹妖卻不見了蹤影,隻有一地碎亂的枝葉在地上雜七雜八的落在一片片林木中。
少女瞧了瞧臉上改掛笑意而不是嚴肅的道士,她瞧得溫知良片刻,,又摸了摸手腕係著的銅鈴,見銅鈴不再鎮動,少女心中微安。她伸出一隻纖細手指,指著溫知良說道:“你這妖道,難不成又想將我們當成所謂的妖孽去火焚。”少女神情嚴肅而專注,渾不似以前刁鑽蠻橫模樣。
溫知良撫了撫額下長須,望著少年少女並騎一馬,他沒有回答趙晴柔的問話。而是想到十年前自己輕撫她柔順青絲,那女子喜笑顏開的問了他一句:“你說,是江湖好,還是我好!”溫知良思考許久,目視前方,眼露向往。
女子黯然轉頭,至於溫知良,他肯定是不知的。
“以前以為仗劍江湖是平生快事,如今才知道梳你青絲成雪,挽你素手添墨,逍遙江湖才是人生快事。”溫知良低語沉吟,見著趙晴柔略有不耐的神情,他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讓兩人聽不大懂的話。
“酥手黃酒,既能紅袖添香也能仗劍天涯。”
趙晴柔和李知宇互視一眼,眼中皆是不解。奈何溫知良站在身前、兩人自是如臨大敵,此刻卻不敢放鬆談笑討論,都瞪大眼睛望著道士。溫知良見兩人戒備如斯,也不解釋,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青布包裹的卷軸扔給了少年。
“師父讓我代為傳授道門密卷文宗,可貧道障礙太多,不好親自傳授。這卷軸所記盡是師父以及貧道所悟修行養心之法,好生修行!”溫知良說完話語,又飄飄離去。
溫知良既離得此間卻並不折轉腳步回到落鶩觀中,反而繼續升騰而起,直到身邊流雲繞體,飛鳥無蹤時,他才頓住身形。一雙溫潤眸子凝視下方許久,終究歎息一聲離去。
少年與少女互望一眼,眼中都有訝異之色。可溫知良既然遠去,也是幸事,趙晴柔輕挽馬韁再次催馬而行。兩人走不過十餘丈距離遠近時,一蒼髯老頭從林木中一步跨出,悠悠說道:“三十年前,大楚國運亨通。加之有那不信鬼神講仁義的張行儉輔佐天子,國勢日上,大肆敕封山神城隍,王氣盛,正氣出,我等自是潛伏不出。可如今王氣漸衰,書生士子不再遊覽山河,吊古懷今,山野之間正氣不足,歪風邪氣自然升騰而起。又加之如今楚國江湖也是沉淪無力,不僅僅是那些道門真人佛家菩薩,就是那些江湖遊俠近些年來也少有仗劍江湖除魔衛道的義舉,反而給了我等蓄力的契機,好極!好極!”
“哦!白首翁真如此認為?”一妙齡女子從地麵突然鑽了出來,望著老翁疑惑問道。老頭神色毫不差異。他斜瞥了女子,卻不言語。
“白首翁難道沒看到那溫知良方才一劍功力,那可不僅僅隻是一劍摧毀那樹妖的肉體體魄,更是連他固本精元,八百年所悟的天道因果一起斬斷。這份修為,完全又是一個趙青峰。我等躲避尚怕避之不及,如何還敢正對溫知良。”女子沒好氣的說道,又望了望溫知良離去的地方一眼,腳步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
老翁輕輕一笑,他並不言語,看了看不知何時出來的青年一眼。
那男子手拿一把折扇,招搖來回之間頗有幾分名士風流遊赤水的味道。男子笑看女子一眼,他翻了個白眼說道:“小妹愚蠢!溫知良雖然攀上了封仙台二樓,自然是神通廣大。可小妹不要忘了,他不曾受得大楚朝廷親筆敕封,哪怕修為足夠,可得不到一方地界氣運加身,除非他能夠攀登上封仙台三樓,那自然是金仙禦輔,蕩魔斬妖即使不加一朝氣運也能讓我等魂飛魄散。可他畢竟沒有登上三樓不是!”
“那大哥的意思是,縱使我等敵他不過,也能耗死他。”女子又問道。
男子不再言語,微微頷首。
老翁並不理會兩人言語,而是略帶敬佩又帶惋惜的說道:“趙青峰啊,趙青峰!你這個差半步登上封仙台三樓的大羅金仙如何就這麽羽化了。老夫雖被你一人鎮壓半個大楚的氣魄折服,可老夫還是要說一句你愚蠢。”老翁輕輕搖頭,神色唏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