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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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府的路上,岑慕凝就一直耷拉著腦袋不吭聲。皇後從玉階上滾下去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在她腦子裏回放。心裏特別的沉悶,如果她不是選了祭天的日子,激起太後對皇帝怨恨,皇後也不會如此激動的從玉階上滾下去,她腹中的龍胎,隻怕凶多吉少。

    “瑞明王殿下請留步——”

    身後,內侍監王靖騎著快馬,麵如死灰的追上來。“啟稟瑞明王殿下,太後怕是……怕是不好了。皇上請您務必回宮,陪伴太後……”

    殷離眉心一緊,有種不祥的預感。“主子……”

    “掉頭。”莊凘宸冰冷的聲音沒有溫度,卻顯出了一絲的急切。

    青犁少不得在耳畔低低對岑慕凝道:“王妃,咱們這一回入宮隻怕會被困在宮中,您有沒有什麽需要奴婢去準備的?”

    岑慕凝搖頭:“也不是第一次被困在宮中了,這一次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青犁見王妃鎮定自若,並沒有表現出不安,心裏才稍微鬆乏。“奴婢會好好保護王妃,寸步不離。”

    太後的內殿之中,很濃鬱的血腥氣。

    禦醫們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喘。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太後根本“病入膏肓”,且脈象上看來,的確如太後在祭天大典上所言一樣。她根本就是中了旁人的算計。

    這種牽扯到皇家隱秘的事情,他們這些人怎麽敢從嘴裏流露出半個字。

    “好謀算。”莊凘宙看見岑慕凝的那一刻,便笑著說出這三個字。

    他的笑容,像是雕刻在臉上,一下一下載滿了怨恨。“是你對母後下毒,卻來栽贓朕。還導致皇後滾落玉階。朕真是後悔當日的一念之仁,竟然留下你這個禍害。”

    “皇兄,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莊凘宸擋在了岑慕凝身前,語氣生冷。“本王的王妃,絕不容許別人詆毀。”

    “好好好。”莊凘宙連連擊掌三下:“好一個鶼鰈情深。岑慕凝,你真以為他是為了保護你嗎?他在這件事情裏的用心,你可看清楚了?”

    岑慕凝微微一笑,並未有半點恐懼之意:“皇上的話如此深奧,妾身自然聽不明白。但妾身卻深知一個道理,皇家天倫,不過是被權勢和榮華踐踏在腳下的一步階梯罷了。踩著穩當,便是彼此最好的扶持,可一旦不那麽穩當了,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份微不足道的情分。皇上當年得太後百般手腕,才扶持著走上帝位,那時候母以子貴,太後一門心思也隻是為了您和自身的榮華計。如今,皇上翅膀硬了,再不是太後能操控的一枚棋子,太後當然要為自身籌謀,提攜母家人,何嚐不是為了今後的安慰。可惜皇上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太後另有所圖,怕她能扶起你也能撼動你。一旦彼此互為依靠的平衡被打破了,那就能眼睜睜的看見對方露出醜惡的嘴臉……”

    說道這裏,岑慕凝深吸了一口氣:“皇上和太後翻臉是遲早的事情。畢竟沒有哪位君主,願意把自己江山交到別人手裏。但是,皇上這時候來怪妾身就不合適了吧!捅破這層窗戶紙的人是妾身不假,可若不是您有這樣的狠心,妾身如何捅破,更何況,要不要令皇上陷入不仁不孝,弑母悖逆的境地,是太後自己的決定,又與妾身何幹?”

    “住口!”

    這一生冷喝,突如其來,的確把岑慕凝嚇了一跳,心都隨著哆嗦。

    她轉過臉,看見岑贇滿目凶光的瞪著她,心情居然有些好。“父親也來了。”

    “都是罪臣無能,竟然調教出這樣的女兒,還請皇上治罪。”岑贇拱手朝皇帝行禮,眼尾的餘光卻鋒利的劃過瑞明王的臉:“殿下也在啊。”

    瑞明王不溫不火的回他:“嶽父大人當真是威嚴,連本王的王妃都不放在眼裏。不錯,她從前是你的女兒,可如今,她的身份豈容你想教訓便教訓?”

    這話明顯是不給岑贇台階下,他的臉騰一下燒起來,尷尬的垂下頭去。“微臣也隻是一時沒克製住。但無論是微臣的嫡女,還是瑞明王的王妃,都該以太後以皇上為尊,又怎麽可以因為一己之私,生出毒計,攪亂這一池靜水。”

    “父親的話,恕女兒聽不明白。”岑慕凝微微揚起下頜,道:“女兒不才,隻是和母親學過一些藥理,於是太後傳召問話的時候,有什麽便說了什麽。但女兒畢竟不是禦醫,也不精通治病救命那一套本事,又如何能讓太後說出那番話。正因為這些都是太後自己的心思,女兒才不敢阻止,否則豈非以下犯上。那父親可真的要被治罪了。”

    “你……”岑贇氣的不輕,一雙眼睛瞪得仿佛要吃人一樣:“你造謠生事,誣陷皇上,還使皇後從玉階上滾下來,若是龍子有什麽事,你吃罪得起嗎?”

    “父親,您是不是糊塗了?”岑慕凝少不得提醒一句:“眾目睽睽之下,是太後自己噴血倒地,皇上擔憂太後才會從玉階上下來。而皇後娘娘則是惦記皇上,才會失足滾落玉階。從頭到尾,女兒都乖巧安靜的陪伴在瑞明王殿下身側,保持著應有的姿態和禮儀,紋絲不動。即便皇上要治罪,也得拿得出說服眾人的理由吧。總不能憑自己的喜好而殺人,那豈非坐實了無道昏君的頭銜。”

    “你……”岑贇忽然覺得心口格外促悶,好像吸進去的氣,很難順利的咽下,都被胸腔裏的憤怒給頂了出來。以至於整張臉被憋的紅的發黑,他瞪著眼睛,一隻手死死的指著岑慕凝。可惜到底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整個人就栽倒在地。

    “皇兄,嶽父他年歲大了,難免力不從心,詞不達意的。還請您看在臣弟的薄麵上,吩咐人送他回府救治吧。宮裏的禦醫這時候,隻怕也顧不上他了。”瑞明王話音落,便對一旁的殷離使了個眼色。

    殷離的人迅速的走進來,將岑贇抬了出去。

    岑慕凝心想,這隻老狐狸還真是老奸巨猾,怕皇帝治罪,又怕得罪瑞明王,裝病這一招,出的不賴。但是她還是念在母親的麵子上,沒有揭穿,隻是滿麵擔憂的看著岑贇被抬出去,最終才回頭與皇帝對視。

    “妾身自從成為瑞明王妃,也就成了這宮中的靶心。幾次三番,不是公主的刁難,就是太後的製裁,要不然就是差點被皇上您給了斷了……在冰窖裏苦熬的那個時候,妾身不是沒想過死,死了就不用受苦了,可之所以沒死,就是想看看大廈傾頹該是個什麽樣子。明天,哦,不,興許用不了那麽久,整個皇城之中都會傳遍,皇帝因為一己私欲謀害自己母後的傳言,然後便是您所有的黎民百姓,都會成為指責你,戳你脊梁骨的見識力量。任憑您怎麽洗白,太後終究無力回天。言官禦史也不會放過您這個忤逆的帝王,這不比死有趣嗎?所以妾身什麽苦都能吃。”

    “哈哈哈……”莊凘宙忽然冷笑起來,那聲音鋒利刺耳:“岑慕凝,你怕是忘了第一次跪在朕的麵前,說過些什麽話了對嗎?你為了活,何嚐不是對朕搖尾乞憐,甚至不惜用你的清白來收買朕,你腕子上的那顆守宮砂,可還在嗎?”

    “卑鄙。”岑慕凝沒想到他為了陷害自己,這樣的話也說的出來。她伸出了手腕,輕巧一笑:“哪裏有什麽守宮砂?皇上,您看仔細了!”

    袖子往上推,她雪白的手臂露出了那紅色的一個點。“這是朱砂痣,從娘胎裏帶來的朱砂痣。用這個收買皇上?您不覺得可笑嗎?那回是太後幾乎要了妾身的命,妾身被皇上帶回禦書房,那個時候,妾身已經懷疑太後就是殺害母親的凶手,又怎麽會對皇帝獻媚。”

    莊凘宸握住了岑慕凝的手腕,輕輕將袖子拉下來。“皇兄,即便您富有四海,普天之下的女人都是您的囊中之物……本王的王妃,心卻永遠不會去你那。你還是認輸吧。”

    岑慕凝不知道莊凘宸是對她有信心,亦或者是太過怨恨莊凘宙,才會把這番話說的這樣情意綿綿。

    “皇上,不好了……皇後娘娘那……出大紅了……”青萍奔進來的時候,手上滿是鮮血。“皇上,求您了,去看看娘娘吧,去看看娘娘……”

    莊凘宙心頭一緊,什麽也顧不上了,直接奔了出去。

    這個瞬間,岑慕凝至少看清楚了一件事。不管莊凘宙的心有多狠,他對皇後是真心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皇後總算沒有白白受這些苦楚。

    “王妃。”襲悅從內廂裏走出來,表情沉冷。“太後請您進去說話。”

    “母後醒了?”莊凘宸饒有興致的上前一步。

    襲悅卻見他攔住:“太後說了,隻想見王妃一麵。還請瑞明王殿下在這裏等候。”

    “太後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襲悅見岑慕凝沒有動作,少不得催促:“王妃若是不想留下遺憾,還是盡快進去吧。”

    岑慕凝聽了她的話,走進了太後的內廂。

    “岑慕凝,哀家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你害死哀家……你母親本就是該死,她的死絕非因我。”太後咬牙切齒的說:“你可以害死哀家,卻一樣報不了仇,你母親依舊死不瞑目……真是活該!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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