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團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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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被大黑的舉動驚住了:大黑是一隻很有個性的土狗,它除了不嬌氣,很好養活之外,最大的特點就是很機警,而且認人,會看家護院。
    但是同時,對於吃貨大黑來說,除了林心蘭之外,唯有經常喂食它吃喝的沐晚春,才會引來大黑這樣的熱情和歡撒。就連夏墨翰和夏天,還有夏荷,都沒有得到過大黑的如此熱情。
    林心蘭呆住了。她不由得看向夏墨翰。
    夏墨翰也沒想到,大黑竟然會這樣喜歡木蘭,不由得笑了:“這大黑,看來是知道今天如果沒有貴客來,它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林心蘭的眼睛仍然在木蘭臉上流轉。她看到了一張陌生的,卻似曾相識的麵龐,特別是她的眼睛。
    這是張冷豔高貴的人,冰清玉潔的麵容裏流傳著一股一眼易見的憂鬱和冷淡,連帶的,她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冷。
    夏墨翰走過來,為大家一一做了介紹。
    當大家走進院子的時候,惹人憐愛的大黑仍然一路跟在木蘭的腳邊,歡跳亂跳地跟隨著她。
    院子裏,石榴花和月季正開得如火如荼,大家坐在花團錦簇的院子裏,聊了起來。聊的最多的,不過是木蘭在墓地偶遇了林心蘭,並且及時救助了她。大家再三對木蘭表示了感謝,木蘭也跟著說著一些客氣的言語。
    林心蘭從兒子那含笑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她不禁在心中歎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嗎——直到這時候,她的兒子才遇到他的真愛,並且心門已開?
    聊了一會兒,林心蘭衝著夏天使眼色:“夏天,過來給我打下手,擇菜洗菜吧。”
    夏天會意,趕緊隨著林心蘭溜之大吉了。
    “夏天,你老實告訴我,這位,女士——她到底是什麽身份?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個簡單的人。可是,在這個圈子裏,我還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女人呢?”林心蘭一進到廚房,就趕緊關了門,悄悄地問夏天。
    夏天咽了一下口水,才謹慎地說:“夫人,她就是,那個‘木蘭’珠寶的老板。”
    林心蘭點頭,這時候才把前一陣子柳千綠拿來的報紙上,那個戴著墨鏡的女子的容貌和剛才的木蘭,重疊在一起:“原來是她呀,我也早有耳聞,原來她竟然這麽年輕漂亮,還這麽有氣度。夏天,關於她,你還知道什麽——比如,她從哪裏來?她的背景?她的家庭?對了,她,結婚了嗎?是否有結婚對象了?”
    林心蘭的語速很快,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拋出來,讓夏天招架不住。
    猶豫了一下,夏天到底黑著臉說了出來:“夫人,聽說她從小生活在國外,也是外國國籍,她的丈夫是一位歐洲侯爵……”
    “什麽,她已經結婚了……”林心蘭聽了夏天的話,隻覺得兩隻耳朵嗡嗡地響著,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她怎麽也想不到,原本指望著兒子終於從四年前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似乎還有了心儀的女人。誰能料想得到:那個打開他心門的女人,竟然是一位有著深厚背景的已婚女人。
    雖然,木蘭有著絕色的容貌,家世和身家也和夏氏能夠相匹配;看樣子,她的性情也是可以的。但是,讓人婉惜的是,她已嫁為人婦了。
    真是造孽,真是冤家!林心蘭想到這裏,忍不住,胸中湧出一片苦楚。如果她的兒子真的愛上了這位貴婦,她該當如何呢?是阻止他,是視而不見,還是想盡辦法來成全他呢?
    “夏天,你給我說實話,墨翰他,是不是,是不是對這位,這位夫人,動了心思?”林心蘭強忍著心中的悲哀,看著夏天問。
    正在洗著青菜的夏天一時懵了,他哪裏想得到,老夫人竟然在初次看到木蘭,就產生了這樣的疑問,而且似乎還一針見血。
    “這個,怎麽說呢——我看Boss他,隻是和侯爵夫人有商業上的合作而已,我倒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情意。夫人,你怕是,想多了吧?”夏天看出了林心蘭的擔憂,也知道她所擔憂的原因。
    “哎——”林心蘭長長地歎息之後,就開始默默地做菜了。
    庭院裏,大黑仍然圍著木蘭轉來轉去,木蘭也收起了剛才的拘束和僵硬,和大黑開心地玩了起來。
    夏墨翰坐在一邊,雙眼含笑地看著眼前的情形。曾經,沐晚春也是這樣,也是坐在這個院子裏,坐在太陽下麵,和剛幾個月大的小黑(小時候的大黑)開心地嬉戲著。
    可惜的是,那個時候的夏墨翰,心裏眼中隻有夏氏的生意,他的眼中,即使看到這樣讓人舒心的場景,卻沒有體會到這是多麽平淡,卻又彌足珍貴的幸福!
    “大黑很喜歡你,真讓人意外。”夏墨翰不由得說了出來,“看得出來,我媽,也很喜歡你。”
    木蘭聽到夏墨翰這樣說,她的手停止了逗大黑,並坐正了身體,恢複到了平時的神色。
    “夏總,在路上的時候,我哪裏能想得到,今天會來到你母親的家裏,來打攪她。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無論如何,都是不會來的。”
    “我能猜測得到。”夏墨翰的臉色也跟著冷了下來,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知道聰明的木蘭,肯定能夠猜測得到,他言語之後的言外之意。
    “在我們生活的國家裏,隻有非常親密的親友和鄰居,才會進去別人的私人住宅裏,參加家庭聚會。我覺得,我和夏總,隻能算得上是商業合作夥伴,而不是私密的,朋友。”木蘭一字一句地說,她在表明自己的立場。
    “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夏墨翰趕緊道謙。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麵前這個總是冷冰冰的女人,總是打亂他的思維和分寸,讓他言行失常。
    忽然,從廚房裏傳來了兩聲尖叫,木蘭和夏墨翰趕緊起身,跑向廚房。
    來到廚房裏,木蘭看到林心蘭的左手被刀劃破了。她趕緊拉開一個櫥櫃,在裏麵的一個盒子裏,拿出來一瓶雲南白藥,灑了一些藥粉在林心蘭受傷的指頭上,並麻利地揭開一片創可貼,撕開,貼在林心蘭流血的指頭上,然後緊緊地用手指捏住。
    整個過程簡潔利索,一氣嗬成,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這讓在場的其他三人看了,不由得麵麵相覷。
    過了片刻,木蘭對夏墨翰說:“夏總,你帶你母親出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和夏天,就好了。”
    “這怎麽可以——你是我們的貴客呀!”夏墨翰脫口而出,“何況,你不是從小生活在國外嗎,對於中國菜,你,有研究嗎?”
    木蘭笑著說:“夏總忘記了,我的父母都是華人,他們最喜歡的,自然是中國菜。”說著,木蘭取下林心蘭身上的圍裙,麻利地係在了自己的身上,並把夏墨翰和林心蘭送出了廚房。
    坐在庭院的椅子上,林心蘭看著縮在她腳邊的大黑發呆。
    廚房裏,夏天一邊打下手,一邊驚訝地看著木蘭那精湛的廚藝和流利的動作。夏天覺得,看木蘭做飯,就像在看一部優美的記錄片一樣。而這樣的情形,讓夏天想起了一個人,沐晚春。
    曾經,夏天也喜歡像這樣一般,看著在廚房裏忙碌的沐晚春。可惜的是,每當這個時候,夏墨翰總會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他身後,然後用一個淩厲的眼神,逼迫他離開廚房,連味道都不讓他多聞。
    直到如今,夏天都仍然記得沐晚春做的飯菜的味道,美味獨特,懷有一種家的味道。後來,沐晚春離世後,夏天再也沒有吃過那樣的味道。
    一個小時以後,豐盛的午飯終於擺放在餐桌上了,六菜一湯,有熱菜有涼菜,有葷有素,既健康又豐富,而且個個都是大家喜歡的家常菜。
    林心蘭和夏墨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品,都有些出神了。這些菜,沐晚春都曾做過,而且從品相上看,竟然幾乎是一樣的。
    早就忍不住口水的夏天,看著夏墨翰和林心蘭竟然還在出神,便忍不住抱怨說:“大家快開動吧,我在廚房裏,早就想偷吃了……”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於是,一起提起筷子,開動了。
    吃了幾口後,夏天連連伸大拇指:“嗯嗯,好吃好吃!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侯爵夫人,您做的菜品,竟然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夫人的味道,是晚春夫人飯菜的味道……”
    夏天說完,在座的其他三人的臉上,瞬間變了顏色。夏墨翰丟給夏天一個白眼,責怪他毫無眼色,嘴巴都塞住了,腦袋也關了門了。
    夏墨翰和林心蘭品嚐了幾口後,也是麵麵相覷:這幾道菜,竟然連味道,也是似曾相識!夏天說得沒錯:每道菜放的調料,和搭配的輔料,都和沐晚春曾經做過的菜,如出一轍。
    “木蘭小姐,你的廚藝,是從哪裏學的呢——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就連我這個做了一輩子中國菜的老人家,都不得不要誇獎你了。”林心蘭笑著看向木蘭。
    一口菜停留在木蘭的嘴巴裏,一時咽也不下,吐也不是,讓木蘭很是尷尬。也直到這時候,木蘭才驚覺,她作為一個陌生人,初次進入這個陌生的庭院,在別人的廚房裏大展手腳,似乎真的太不妥當了。
    恍了片刻,木蘭嚼了幾下嘴巴裏的菜,緩緩說道:“我的廚藝,都是從我的母親那裏學到的。她太愛我的父親了,所以即使在國外,她也經常做飯,而且她很喜歡中國菜;而且我的母親非常注重於健康飲食,她在食品的搭配上,調料的選擇上,都非常地嚴謹。好像我的母親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在某個機構,學習過係統的中國菜。所以可能,她和我做出來的菜,無論是賣相,還是味道,應該還是能讓大家接受的吧?”
    林心蘭點頭,木蘭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似乎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她做出來的飯菜,和沐晚春做出來的,竟然是那樣的想像。林心蘭知道,為了提高自己的廚藝,沐晚春曾經在一個很有名氣的廚藝機構,學了相當一段長時間的廚藝。
    “對了,夫人,你自己釀的葡萄酒,還有嗎?”夏天忽然說,“這麽好的菜,怎麽能不喝點甘甜美味的葡萄酒呢?”
    夏墨翰瞪了一眼夏天:“這個,你倒是記得清楚!”
    夏天吐了下舌頭,不好意思地說:“今天不是,有貴客在嗎?何況,不喝點酒,總感覺愧對了這一桌子的好飯菜了。”
    “有有有,我這去拿。”林心蘭說著,笑著站了起來,並拍打了一下兒子的肩膀,“你和夏天,都是一樣的。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我都會惦記的。我知道夏天喜歡喝我釀的葡萄酒,今天秋天,我還打算多做一點呢。”
    不大一會兒,林心蘭拿著葡萄酒出來了。夏天給大家一一倒上,然後,大家碰杯,吃喝起來。
    第一次,四年以來的第一次,木蘭吃著自己親手做的菜品,不但吃出了久別重逢的喜悅,還吃出了歲月的滄桑感。這種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她吃得很慢很慢,好像一吃得快了點,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就會減輕,或者減少。
    木蘭看著麵前有說有笑的三人,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處,緩緩地舒展開了。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和麵前這幾位,曾經自己最熟悉的親人們,再次坐在一起,開懷暢飲,互訴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