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靈”酒吧今日來的客人出奇地多。

    林長安一邊將酒整理整齊，一邊接待著來來往往的人。

    客人這麽多的原因自己很清楚，很大一部分客人都是因為坐在台上穿著旗袍的梅慕安來的。

    “長安，她暫住證辦了沒有？”

    裴陸每天照例送陸薇薇過來幫忙，實則是盯梢，雖然裴陸心裏明白自己這麽幫陸薇薇也沒有什麽結果，但是自己就是拒絕不了。

    “說過一次，她沒有回應！我也不清楚！”

    “不是，長安！她不說話，你就不理嗎？我跟你說，這種沒有戶口也沒有身份證的人，你早晚會被查到的！”

    林長安搖搖頭，轉頭看了一眼那坐在台上一曲唱完正好喝水的梅慕安，自己實在是猜不透這女人心裏到底是在想些什麽。

    這一個星期裏，自己雖然沒有踏進過她的房間，但是自己能夠確定她身上一分錢沒有，也沒有手機，唯一有的東西便是她穿過來的那套衣服。

    “長安，我是跟你說真的，你可不要把我的話當做是耳邊風！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跟薇薇賭氣嗎？薇薇那天從商場回去，不是生了那麽大的氣，隔天還是照樣過來了！你這是何苦呢！”

    裴陸裝作不經意地端起麵前的啤酒一邊喝著一邊說，但眼神卻是一直在林長安的臉上打量著，林長安臉色如常，拿著抹布擦著桌子。

    “裴陸，我們已經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你心裏想著什麽難道我會不清楚嗎！真正何苦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明明知道我早就已經跟薇薇說得很清楚了，你卻一直要裝模作樣！心裏的話若是一直不說，那對誰都沒有好處！”

    裴陸低頭搖著玻璃杯中剩下一部分的酒，苦笑了起來。從小學開始，長安、自己、薇薇和大觀便是無話不談的朋友。隻是人一旦長大學會去認識情感之後，有些話便是說不得也不知該如何啟齒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呢！怎麽都不去招呼客人！”

    薇薇從那天商城回來之後兩天不過來酒吧幫忙，林長安心裏以為她當真惱了自己不打算再來了。

    沒想到第三天一切就像沒有發生一般，薇薇照常讓裴陸騎摩托車載著她過來。

    “客人現在都盯著台上呢！我們招呼什麽呀！準備好收錢就是了！”

    裴陸語氣不尋常，分明心裏也氣憤這林長安不聽自己的勸告。林長安不去理會，隻顧著擦著手裏的杯子。

    “哎，能不能點歌啊！我想聽紅玫瑰！”

    坐在最前麵那一桌的四個客人用開瓶器敲著桌子，這話一出，大家開始起哄，一大部分的客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台上。

    梅慕安居高臨下坐在台上看著台下起哄的眾人，這種情況自己在百樂門裏見的多了。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就算已經是過了幾十年的和平年代的如今，人心裏的最醜陋的那一麵還是在。

    林長安站在吧台前看著台上一臉冷漠的梅慕安，心裏也在等待著些什麽，從第一天梅慕安出現在這裏無所畏懼地拉著話筒坐在海灘邊唱歌的時候，自己便知道這個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可以啊！把樂譜和歌詞寫給我，我就唱給你們聽！”

    梅慕安用那雙大眼睛環視著眾人，大家顯然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坐在前桌提起這話的人低頭在手機上找了一會兒歌譜便拿著走了上去。

    “手寫的！這個我不要！”

    “你！”

    梅慕安雙手環抱在胸前很是坦蕩地看著麵前已經微帶著些慍色的男子，那發亮的東西僅瞥了一眼便移過眼神去。

    那被他們稱之為手機的東西好像很好用，看林長安總是拿著手機在和別人說話看電影之類的，隻是梅慕安實在不喜歡，還不如當初的寫信發電報來得有意思一些。

    “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刁蠻！你說要樂譜，我現在手機找給你了，還不行啊！”

    “先生！我想在場有耳朵的諸位都聽見了我說的是，要手寫的樂譜和歌詞！你沒聽見也就罷了，還要說我刁蠻嗎？”

    梅慕安說這話的時候始終筆直地坐在台上，目光炯炯地看著眾人，她的話裏分明有話，又好像是在在質問著所有人。

    林長安緊緊盯著一直拿著手機站在台上的那個男人，生怕他一個惱羞成怒便對梅慕安出手。

    “好！你厲害！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行！”

    那男人訕訕地大聲說著，試圖掩飾自己被拒絕的尷尬。隨後拿著手機下了台，但一閃而過的光亮讓林長安警惕起來，那個男人在拍照！

    “長安，你可要小心啊，這姑娘的脾氣可不好！”

    姍姍來遲的大觀走進來便聽見梅慕安在和客人說這樣的話，裴陸和陸薇薇也隻是站在一邊看著林長安的表情。

    “我開這家‘海靈’也不過就是開著開心罷了，沒必要去討好誰，客人好就好，客人要是無理取鬧難道我們還要任由著他嗎！”

    林長安雖然是和站在身後的大觀說著話，但眼神絲毫沒有離開台上，看方才挑事的那幾個男的神情暴戾且露出的手臂處都是可怖的紋身，若是想突然傷害梅慕安，她指定是躲不過的。

    “長安，她來了也一個星期多了吧！也沒跟你說過，她家在哪裏還有什麽人在？”

    “不過是在我這裏打工賺錢的，我們打聽那麽多幹什麽！”

    林長安並非不知道他們的意思，隻是不知為何自己心裏就是覺得這梅慕安並不是一個壞人，反倒是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好像在何處見過。且自從她來到“海靈”之後，生意確實好了許多。

    “算了，說那麽多有什麽用！長安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二十三點。

    林長安頗有些反常地搖了搖鈴，比以往關店的日子早了一個小時。

    梅慕安覺得有些累了，不再唱歌隨意地彈了一首鋼琴曲，聽到鈴聲之後抬起頭來看一眼掛在上麵的時鍾，還不到時候。

    林長安與梅慕安對視了一眼，見眾人沒有多少要離開的意思，又加大力氣搖了搖鈴。

    “哎！才十一點啊！怎麽現在就要關店了！”

    “就是啊！老板，你是不是看錯時間了！”

    “今天就開到十一點！還請各位見諒，要是沒吃完的東西想要打包的，都可以打包回去！”

    林長安站在門外看著眾人，大部分人理解地站了起來，唯有方才挑事的那一桌眼睛還是不停地四處瞥著。

    “裴陸、大觀！你們算錢吧！”

    那幾個人分明來者不善，林長安一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提著用布袋子裝著的幾瓶啤酒和一些下酒菜走到那桌前。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今天提早打烊了！這幾瓶啤酒和一些下酒菜送給您們！”

    林長安臉上帶著微笑，那幾個人瞥了一眼袋子裏的啤酒很是輕蔑地笑了起來。

    “你是老板？”

    “是！”

    “台上那妞你們一天請過來唱歌多少錢啊！”

    林長安背在身後的手捏緊成了拳頭，坐在台上的梅慕安看得一清二楚，那種人自己見的多了，隻是可惜這是海靈而不是打手眾多的百樂門，自己倒要看看這瘦的很的林長安要怎麽去應付。

    “這位歌手是長期在我們這裏的！並不外聘！”

    林長安一句話將這幾個人接下去本來要說的話堵了回去，拳頭緊了又放隨後將放在袋子裏的小菜和啤酒放在了桌子上。

    “很抱歉，小店要打烊了！這點小東西就當是送給各位，我送各位上車吧！”

    林長安目光犀利，雖然帶著笑意卻是容不得讓人半分質疑。幾個人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四處都裝了監控便起身將那布袋子拎了起來，笑著往結賬的吧台走了過去。

    “還沒十二點呢！”

    “你先上去吧！我今天自己整理就行了！”

    林長安依舊背對著梅慕安，緊緊盯著那幾個人離開這才走到吧台去對著裴陸說了些什麽。

    裴陸一臉不高興地瞥了梅慕安一眼這才轉過臉去，叫上了陸薇薇和大觀往外頭走去。林長安跟著他們走到門外，看了看四周也不等道別就按動遙控器直接關上了門。

    “你害怕那幾個男人報複？”

    “應該是你怕！你看到他們剛才對你拍照和看著你的眼神了嗎？”

    梅慕安靠在吧台邊滿不在乎地看著那透明的落地窗，想起初次被逼迫在百樂門唱歌的樣子。

    母親病故，自己走投無路去找同學，沒想到這小人竟是將自己送進了那百樂門。

    “你在想什麽？”

    “我這幾天從‘電…’”

    “電視？”

    梅慕安點了點頭，露出了一絲笑意，也不知道她是在笑些什麽。

    “我從那裏頭聽到了幾個有趣的詞，‘現代文明’、‘現代交流禮儀’和‘共產主義’。”

    林長安沒有答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梅慕安帶著笑意也不知是看著自己，還是透過自己看向何處。

    “其實吧，我覺得人心還是一樣的。隻不過有沒有遇上讓自己利益受損的事情罷了，你要是到一百年前去看看便知道了，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

    這話說得讓人摸不著頭腦，林長安看著她的眼睛卻讀不出半分心思，她好像是在回憶什麽又好像是在笑話著什麽似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