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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外的戰局之混亂,簡直猶如一個邋遢女生的臥室,戰局之慘烈,簡直猶如阿鼻地獄,處處是廝殺,處處是鮮血,天上,甲板上,海麵上,金鐵之聲不絕於耳,魔獸寶馬咆哮震天,每一個騎兵,侍衛都是紅了眼地搏殺。
在泰坦號頂端的甲板上,一身純白簡潔短褂上衣和短褲的精靈女子,她手持一柄騎士細劍,正與拉米爾纏鬥,說纏鬥應該不準確,是那女子幾乎近於碾壓的狀態攻擊拉米爾,拉米爾處處受製。
火啟站在宮殿的拱石長廊的出口,雙手負於身後,劍眉微皺,神色複雜地注視著那女子,似乎是在考量是否該上去幫一把,速戰速決還是盡量不摻和這家務事好。
但上帝顯然沒給火啟太多困惑的時間,僅僅過了一會兒,那女子就一劍刺中了拉米爾的要害,一個硬化魔法加上甩腿便把拉米爾打下甲板,讓他連起身都做不到。
“海亞,冷靜一點。”
火啟見拉米爾落敗,急忙振翅飛到海亞身邊,他生怕海亞在暴怒之際一劍把拉米爾挫骨揚灰,那可真的是要傷腦筋了。
火啟及時地拉住了海亞拿劍正作勢要刺向拉米爾心髒的手,安撫她道。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
海亞怎麽敢相信,就在她醒來那刻,起身抬眼看到竟是那樣的一幕,那樣讓她瘋狂,那樣讓她心碎的一幕,幾十米外甲板上,拉米爾化作鐵蒺藜般的手一拳轟向鄒泤人背部的心髒!她幾乎是在那個瞬間就感受到了弟弟鄒泤人氣息的消散,縱然她傻傻地不敢相信呆愣了許久,鄒泤人躺在甲板上血泊的身子再也沒有動過,再也沒有任何生命殘留的痕跡!
水族所有在場的成員在那刻的憤怒同一時間到達了頂點,他們嘶吼,瘋狂地咆哮,戰意激昂,生生抗住了經過了斯巴達式蛻變的妖精騎兵的進攻,戰鬥一下子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海亞簡直難以接受那個現實,海克斯已經離開她了,單是這個便足以令她傷心欲絕了,現在連她唯一親愛的弟弟也被殺死了!這讓她怎麽接受?讓她如何接受!
都是該死的妖精啊!該死的妖精!若不是該死的青水域主,深海巨蛟怎麽會蘇醒,海克斯怎麽會慘死!若不是青水域主,他那個該死的手下又怎麽敢進犯水族,甚至大膽地殺死她親愛的弟弟!
海亞對妖精的恨意如同注射了過量生長激素的藤蔓一般暴漲,綿綿不絕的恨意給了她戰鬥的依托和力量,她恨不得馬上殺死拉米爾給鄒泤人報仇雪恨,好在火族及時趕到,牽製住了局麵,她才能得償所願,在如此短時間內擊敗拉米爾!
那麽,擊敗了拉米爾,火啟你怎麽敢拉住我,讓我不殺死他給我弟弟償命!
海亞怒視著火啟,海藍色的眸子看不出一絲理智,以往那個溫婉睿智的海亞公主不見絲毫蹤影,現在火啟麵前的海亞,僅僅隻是一個靠複仇支撐下去的戰鬥機器罷了。
“火啟,就算是你,也不能攔著我殺他!”
火啟眉頭皺得更深,幾乎擰在一起,海亞從來沒有直呼過他的名字,以往,她都是很有禮貌地稱呼他為“火啟哥哥”,正式點的話便是“夏洛特族長”。
火啟內心深深地歎息了一口氣,突然,他一把拉過海亞,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聲音極盡溫柔:“海亞,別這樣,別這樣。你這樣哥會傷心的”
火啟白皙寬大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海亞冰藍色舒順的長發,一遍又一遍,努力想要撫平她激動的情緒。
海亞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給嚇愣了,許久,她才反應過來,忽然,就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她靠在火啟的肩頭上,嚎啕大哭,像個迷路的孩子。
“火啟哥哥,火啟哥哥”
海亞一遍一遍地喊著火啟,似乎要通過這一聲又一聲的呼喊,來盡情地發泄內心所有的悲傷鬱悶以及無法言喻的苦痛。
火啟哥哥,你知不知道,海克斯死了啊,海克斯他死了海克斯他是我的貼身侍衛啊那麽多年了,他一直陪著我啊可是現在,他再也不會出現了他死了,他死了啊他喜歡我啊他明明喜歡我啊,他沒說,但我知道啊,我是知道的啊我知道其實其實其實我也很喜歡他啊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啊我沒能回複他是我害死了他海克斯他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海亞的世界被淚水打濕,一片模糊,恍惚間,她又看見海克斯替她擋下那一尖刺的瞬間,他對她微笑,他的臉色是那麽慘白,可是他對她微笑
海亞閉上眼,不敢再想,隻輕輕地啜泣。
火啟抬頭望天,似乎眼角也有淚水,要把它逼回去。
這世上,誰沒有幾個傷心事?
時間會慢慢抹平的吧。
海亞終於停止了啜泣,她忽然一下子推開了火啟,火啟隻覺胸膛處一空,海亞便離開了他的懷抱,海亞一把摸盡淚水,纖纖食指直指火啟,道:“火啟哥哥,縱然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縱然如此,我也沒有辦法聽你的。”
“拉米爾,我非殺不可!”
海克斯的死,她無能為力,但現在,殺死她弟弟的惡魔就在眼前,她決計不會再放過。她,巴茲爾克裏斯汀海亞,敢愛敢恨。
“海亞,你要知道,殺了他,我們便再無一可能讓青水域退軍,若是青水域不退軍,這場戰鬥下來,縱然贏了,水族也會成為強弩之末,到時候會麵臨來自各方麵的壓力,這些,你不會不知道的!”
“那又如何,我水族不好過,他青水域也別想痛痛快快!”
“是是是,也許青水域也會受到創傷,可你真正了解妖精嘛,了解青水域嘛,知道他們的實際兵力嘛,知道他們的王牌嘛?我們說白了,其實對妖精一無所知,不是嘛!既然如此,我們便不能冒險!至少現在不是時候。”
“火啟哥哥,我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畏首畏尾了!”
“海亞!”火啟拔高了音量。
“那依火啟哥哥,又該如何?”
“放過拉米爾,讓他退兵回去,同時你們和青水域重新簽訂和平契約!”
“火啟哥哥,你什麽時候如此天真了?海亞一聲冷哼。
“若是不可行,我又怎麽會提?”
火啟雙手環抱於胸前,胸有成竹,似乎隻待海亞一聲答應。
海亞神色糾結,她閉上了眼,入耳處處是廝殺哀嚎的聲音,她的族員,正在遭受莫大的戰爭帶來的摧殘,身為水族的公主,她有責任有義務去拯救他們,拯救他們脫離水火,但是但是她不願意,也不會那樣做!
海亞睜開了眼,一步一步走向倒在血泊中的鄒泤人,她跪倒在地,雙手輕輕地撫摸著弟弟背後心髒那個血肉模糊的地方,她的指節泛白,染上殷紅的血,顯得異常妖媚,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火啟就那樣默默地看著她,看著再也不會動彈的鄒泤人,神色悲戚。
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生死兩茫茫。斷腸處,話淒涼,淚已千行。
“我做不到,即便知道再大的利害,即便知道我是水族的公主,我還是做不到。”
海亞歎了一口氣,做出了抉擇。
“為什麽?”
火啟神色複雜。
“你不是阿泤的姐姐,所以你不會懂”
“若是今天出事的是火兒,你還能這麽冷靜地勸我顧全大局嘛?”
“海亞!”火啟顯然有些被海亞的無禮給激怒了,“不要拿火兒來說這件事。”
“阿泤的事,我也很難過,我也很遺憾,若是我能夠早到一點,若是我能夠”
“火啟哥哥,別再說了多年前你遲到過了如今,你還是遲到了不提也罷”
聽得海亞提起往事,火啟眼前浮現出一幕幕過去回憶的影子,他努力維持安然的表情終於破碎了,悲傷躍上了他的臉頰。
原來,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縱然他現在變得如此之強,他也始終未能擺脫那層童年的陰影,那個和火兒有關的回憶,悲傷和後悔從未在他心中離去,它們一直逗留盤桓,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悄悄地浮現,弄得他淚濕枕巾。
“罷了,罷了,我勸不了你了”
火啟放棄了阻攔,縱然他不知道是對是錯。
“但是,在你真的真的打定主意要殺拉米爾之前,我希望你見一個,見一個不描述也罷,你見了便知道了。”
火啟揮了揮手,從開頭見到他出現在拱廊出口便守候在他身旁的火柝便趕緊抱拳領命,飛向了一輛火族與軍隊同行而來的馬車。
一輛純白獨角獸拖行的黃金紅飾馬車,懸浮在不遠處的空中,一直由團團的火族士兵和幾個魔術師保衛著,無誰能夠接近。
海亞再次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垂死的拉米爾,料想他也跑不了,於是決定在耐著性子聽聽火啟最後的要求,可無論火啟要讓她見誰,都無法改變她內心的決議。
阿泤的死,必須要用拉米爾的命來抵還。
不為別的。
隻因為,她是阿泤的姐姐,阿泤是她的弟弟,如此,足矣。
所謂親人,如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