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他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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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舌尖涼涼軟軟,呼在我臉上的氣息不緊不慢清清淡淡,我知道這個傻瓜李歎是不會對我做什麽的,待他砸咂嘴巴心滿意足地睡去,我便曉得他隻是叫月餅噎著,口渴罷了。

    我對這個傻瓜李歎實在不算很好,隻管他吃喝拉撒,不被餓死渴死撐死憋死,其餘都照著自己方便的來,在我心底,我沒有將他的胳膊斬斷一了百了已是對他莫大的仁慈。

    凡間的歲月還是像長河一般緩緩流淌,中秋過後,轉眼又到了重陽,大皇子李鳶那邊一早就下了帖子過來,邀我夫妻二人共赴梅山登高,被我一如中秋家宴一般果斷拒絕。

    一則,天氣越轉越涼,我和李歎這般手綁手,穿衣脫衣變成一件更麻煩的事情,我將自己收拾得還算清爽,李歎已經越發像個乞丐,牽他出去,我嫌丟人。

    二則,李鳶乃是皇後嫡出,可是皇後不似淑妃得寵,那母子兩人多少看李歎不大順眼,之前他一直是個傻子就算了,偏偏清醒過一段時間,天家沒有不透風的牆,梅山之行不會順利,就算命譜上說定了我們都不會死,但這樣手綁著手,逃跑也挺麻煩。

    說來說去,我到底都是因為怕麻煩。

    可是麻煩總會到的。

    重陽這日天氣晴好,我拉著李歎在園子裏吹風,他管我叫一聲“寶貝貝”,我便喂他吃一口點心,叫一聲“心肝肝”,我便許他飲一口果茶,順手摸摸他的腦袋瓜。

    我在演戲給老天爺看,看李歎是多麽喜我愛我。

    淑妃娘娘來了,身後跟著個太監打扮的青年,我遙遙打眼,便認出那是宋折衣。

    一番簡單的寒暄,淑妃娘娘有意將李歎支開,留我和宋折衣獨處,我也沒招啊,我要說我和李歎的手被某種神秘力量給黏住了,這些愚蠢又求知欲旺盛的凡人,保不齊會將我二人的手雙雙砍下去做研究。

    所以我隻能解釋,這股神秘的力量叫做愛情。

    淑妃娘娘隻能尷尬地隱去,留下我與李歎還有宋折衣。

    我將桌上的點心茶果一應推給李歎,他便埋頭吃了起來,這園子裏就像是已經沒他這個人。

    宋折衣無奈地看看李歎那副蠢貨的樣子,又無奈地看了看我們牢牢牽住的雙手,說:“你瘦了。”

    廢話,天天牽著這麽一條能吃能屙的傻狗,能不瘦嗎。

    我說:“你也是。”然後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在宋折衣的袖子上搡了一把,嬉皮笑臉地道:“你這副打扮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嘛。”

    宋折衣便忽然嚴肅,“眠眠!我不是。”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個太監,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個太監,我也知道淑妃娘娘這人十分精明,凡事都會留上一手,就算李歎聰明的時候,宋折衣對淑妃娘娘已經無用,她也不會輕易把事情做絕。

    於是我想了想,宋折衣好似在向我強調,他不是個太監,他還是個男人,而我曾經信誓旦旦地握著白綾向全天下宣告,我蘇眠眠今生隻做宋折衣的女人。

    豔豔說的好啊,情人的話,猶風過耳,聽聽便罷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向宋折衣解釋,甚至我覺得他隻是劇本中的一個角色,我沒必要向他解釋。

    “大水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因何昏迷,李歎又因何變成了這副模樣?你有什麽難言之隱,可願告訴我?”

    宋折衣的眼神十分誠摯,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恕我才疏學淺找不出顯文采的形容,這雙眼睛給我最直白的感受就是——像狗,家犬,忠誠與依賴全都寫在眼裏。

    可是我的苦衷說來話太長,我說:“宋折衣,我已經是李歎的人了。”

    “我不在乎。”

    他有些激動,我隻得無情潑下冷水,“由不得你在不在乎。”

    他便沉默了。

    少年持重常使我感到心疼,譬如白驚鴻,他才三萬歲,按照神仙的年壽正是意氣風發打馬看花的年紀,可他重得就像是沉在積雲山頂的雲霧,風吹不散,雪洗不盡,他本是擅長馭風的男子。

    宋折衣問我:“蘇北府的家書可收到了?”

    “秋後不久便收到了。”

    宋折衣便有些自嘲地笑了,低沉地道:“我以為你終需一人商議對策,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撂下這句有脾氣的話,宋折衣便打算走了。

    家書裏說的是我爹病了,急病,多半多半是叫人下了毒,我也不大擔心,因為按照命譜,我爹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真到他該死的時候,我自然也是無力回天。

    這事的起因多半還是出在李歎和李鳶的皇儲之爭上,李鳶那頭聽說了我與李歎伉儷情深不離不棄的這些戲碼,自然要擔心蘇北府會正式倒向李歎這邊,在李歎氣候未成之時,除掉蘇北侯是很恰當的選擇。

    我將宋折衣拉住,“你為何曉得家書,淑妃娘娘告訴你的?”

    “我眼下在雁文館當值。”

    雁文館便是負責天家書信往來的地方,會走官方渠道的書信,向來也沒什麽隱秘,但也算一個不錯的消息來源之地。

    我說:“那你可要上心一些,各家親疏遠近,家長裏短都是把柄,凡有什麽風吹草動,必要做到了然於心。至於這事,你不要摻和。”

    “把柄,我為何要去抓人把柄?”

    “總有用得上的一天嘛,這事關你的前程未來,很是重要。”

    宋折衣便換上了一副心痛的表情,他難以置信地問我:“蘇北府傾塌在即,你的生生父親遭人暗算,你卻在算計我的前程,在你心裏我的前程竟比蘇侯的生死更重要?”

    我幹笑,“別把話說的那麽難聽嘛。”

    宋折衣便苦苦地冷笑,“你是不是還盼望著,盼我前程似錦,再將你迎回身邊?”

    說巧不巧,劇本就是這麽寫的。

    可我一個“是”字掛在嘴邊,總覺有些說不出口,李歎卻站了起來,吧唧一口親在我的臉上,“心肝肝,不跟他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