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洛塵砸吧了一下嘴，“怎麽這麽不給你哥麵子！我就是找找話題隨便問問！”

    “是嗎？”洛初狐疑地眯了眯眼，視線在千九月和洛塵的身上來回流轉。

    她總覺的她哥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是啊！”洛塵隨意應了一聲，像是平日裏寒暄一般說道：“我平時喜歡賽車！”

    “不是跑車的賽車，是重機的賽車！”洛塵好意解釋，隨後順理成章地詢問：“九月喜歡賽車嗎？”

    聽到他的問題，千九月的心‘咯噔’了一下，賽車？洛初的哥哥這麽問，該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

    許是他的這個問題太過突兀，一旁的洛初看不下去了，她扯了扯嘴角一臉嫌棄，“你問的這是什麽問題！小九她怎麽可能喜歡賽車！”

    然而洛初這話剛說完，頃刻間就像提醒了她自己一般，讓她想到那時在京郊賽車場看到的人，跟千九月至少有九分相似。想到這，她視線移向千九月，靜待她的回答。

    千九月被洛初和洛塵兩個人的視線盯得無所遁形，就在她準備繳械投降，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有‘賽車’這個愛好時，顧允冷淩的聲音阻斷了她的話語。

    “洛少爺。”顧允移動著輪椅來到千九月身前，微抬起頭看向站在他旁邊的洛塵，“你似乎對我的未婚妻很感興趣？”

    聽到熟悉的聲音，千九月暗自鬆了口氣，緊接著她便聽到洛塵不自然地咳了幾聲，繼而慌忙地解釋：“我就是有些好奇。”

    “畢竟你看上的女人，總會有些特別之處。”洛塵意有所指，他早就發覺今天千九月膽小的表現並不是裝出來的。

    可是她在賽場上的瀟灑也不可能是做戲。

    他想搞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顧允眯了眯眼，危險地警告，“好奇害死貓。”他說著，看向坐在沙發上困窘的千九月，語氣輕了一度，“九兒，跟我過來。”

    “啊？”千九月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站起身走到顧允的身後，推行他的輪椅低頭問道：“去哪裏？”

    “後花園。”

    看著千九月推行顧允離去的身影，洛初不自覺地從沙發上站起身，對一旁的洛塵開口：“顧少看起來不像是傳聞中那樣。”

    冷漠無情，陰沉暴戾。

    “嗬嗬！”洛塵隻是淡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是不是傳聞中的那樣，恐怕因人而異吧。

    也就隻有麵對千九月，他才能收起眼底的淩厲。

    ……

    “去後花園幹嘛？”千九月推著顧允穿梭在灌木叢間的石路。

    顧允故作神秘地開口：“到了你就知道了。”

    千九月撇了撇嘴，不再追問。

    顧宅雖大，但從前廳到後花園也不過兩分鍾的路程，在踏入花叢前，千九月看到了她今天一整天心心念念的人。

    她的媽媽，沐隋清。

    她坐在花園中的石桌前，淡雅風韻，舉手投足皆讓人賞心悅目。

    千九月遠遠看著，眼裏溢出一絲晶瑩。

    “沐姨不喜歡熱鬧，所以來這恭喜我們。”顧允側過頭，瞥見千九月眼底的濕潤，他溫熱的大手動了動，撫上千九月的手背，輕聲提醒，“別愣著，快去打招呼。”

    他當然知道千九月這一天魂不守舍是為了什麽，可是她既然不肯跟他說，他便不問。

    千九月一路踉蹌地推行著顧允來到石桌前，麵對這位看起來十分溫雅的女人，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沐姨。”顧允率先招呼。

    “小允啊……”沐隋清的眼神似有似無地飄到千九月的身上。

    她穿著高定禮服，纖細的身材一覽無餘，小臉上沒有多少喜色。

    花園裏的燈光昏暗，她沒看見千九月眼中的波瀾。

    “沐姨。”千九月隨著顧允稱呼。

    她這一聲疏離的叫喚，令坐在石凳上的沐隋清心中鈍痛，任誰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疏遠自己。

    “小允給我發了邀請函。”沐隋清的眼神落在千九月身上，似是打量，“郎才女貌，恭喜你們。”

    “謝謝沐姨。”

    “謝謝……”這聲‘沐姨’，千九月實在是說不出口。

    “九兒。”顧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還有些恍惚的千九月，“前廳裏的賓客我去招待，你在這裏陪陪沐姨。”

    “……”等千九月反應過來的時候，顧允已經按動輪椅上的按鈕往前廳去，“等等……顧少。”

    她害怕，從小到大跟沐隋清單獨相處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都數的過來，更何況，現在的她，並不是一個正常人。

    然而輪椅上的顧允仿若未聞，沒有回頭。

    他在給千九月跟沐隋清獨處的機會，他看得出來，千九月對母愛的渴望。

    “小九。”直到顧允遠去，沐隋清才開口，她睨向一旁的石凳道：“坐吧。”

    昏暗的花園裏，氣氛十分尷尬。

    千九月扭扭捏捏地在石凳上坐下，半晌沒有開口，她不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該稱呼沐隋清什麽。

    是媽媽？還是阿姨？

    “小九。”沐隋清的眼裏有絲難過，“你現在連聲‘媽媽’都不願意叫了嗎？”

    聽到她的控訴，千九月恍然抬起頭，看向麵前優雅的美婦。

    難得地在她眼裏看到了母愛。

    千九月不自然地咬了咬唇，斟酌了許久才小聲開口：“媽……媽媽。”

    這個在她心中腹誹過無數次的稱呼。她終於叫了出口。

    腦海中不斷回響著一道嚴厲的嗬斥：“不許叫她媽媽！她不是你媽媽!”

    還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外人麵前，不要叫我媽媽！”

    可是除了她，所有人都是外人啊……

    那時的千九月孤立無援，偌大的沐家，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刻骨銘心的記憶湧起，千九月額角鈍痛，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嘶……”

    習慣使然，她抬手敲了敲腦袋。

    看到她的動作，沐隋清有些擔憂地開口：“怎麽了小九？”

    怎麽了？

    還不是你造成的！

    千九月的心底有一道邪肆的聲音，她咬了咬牙，勉強淡淡出聲：“我沒事。”

    這種神經性頭痛，她早就習慣了。

    聽到她說沒事，沐隋清放鬆了下來：“沒想到你會跟小允走到一起……”她感歎著，視線看向花園中的小型噴泉，眼底眸光流轉，像是在回憶過往。

    千九月抿了一下唇不確定地問道：“顧少他……知道我跟你……的關係嗎？”

    她很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跟顧允坦白。

    然而下一秒，沐隋清就替她做了決定，“小允他不知道，媽媽希望你不要告訴他。”

    沒等千九月問出口，沐隋清便理所當然地解釋：“我們沐家跟顧家是世交，被小允知道我跟你的關係，終究是不好的。”

    嗬！說得冠冕堂皇，還不是怕你玷汙了沐家的名聲！

    你在她眼裏是見不得人的！

    心底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刺激著她，千九月緊緊蹙著眉頭。

    “哎，小九，我們別說這個了。”沐隋清察覺到千九月的情緒不對，出聲轉移話題，“來說說你跟小允吧……”

    “你跟小允……”

    沐隋清還沒問完，便被千九月細聲細語地打斷：“我上周末去了沐家，遇到橙馨了……”

    “我知道。”沐隋清溫婉地點了點頭，寵溺道：“那丫頭有跟我說在門口看到你了，真是的，她養了一隻鬥牛犬，每天下午都要牽出去遛遛！”

    “……”

    聽著她的侃侃而談，千九月心中漸冷，低聲問道：“你就不怕來這遇到爸爸嗎？”

    好在千振海走得早，不然會不會遇到，還真說不定。

    “小九。”沐隋清驟然冷下聲音，“別跟我提那個人！”

    當初若不是他趁她喝醉玷汙了她，而沐家又不想將事情鬧大……

    沐隋清隨口說道：“要不是小允再三邀請我來……”她才不會願意重提噩夢。

    她的話讓千九月懷有一絲期待的心涼了下來。

    本以為沐隋清是為了她來的……

    卻沒想到隻是她自作多情。

    嗬嗬！

    千九月！在你媽媽眼裏誰都比你重要！你別再自討沒趣了！

    “是啊……”千九月低頭看著石桌喃喃自語，“誰都比我重要……”

    “小九？”

    沐隋清好看的眉眼輕輕蹙起，對著毫無反應的千九月再次喚了一聲：“小九？”

    “嗬嗬……”

    沉寂的花園裏響起千九月無謂的冷笑，她悠然抬眸，眼裏一片清冷，“沐姨，這花園裏什麽也沒有。”她從石凳上站起身道：“我就不繼續陪你坐在這吹冷風了……”

    她說完，轉身沿著原路返回。

    回過神過來的沐隋清急急地站起身子衝著千九月的背影輕喊：“小九！小九!”

    她見千九月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懊惱的低嗬了一聲：“好端端的，怎麽鬧起脾氣了！你以前不會這樣對媽媽的！”

    千九月當然不會這麽對待沐隋清，應該說，千九月從小到大對誰都是小心翼翼，深怕惹人不快。

    灌木叢的燈光映照在石路上，千九月緩緩回過身看向站在石桌前體態優雅的人，她是沐家三小姐，這一生過得光鮮亮麗的沐小姐，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親生女兒是生活在怎樣的陰影之下。

    從出生開始，一味地給她灌輸她是‘汙點’的思想，讓她自己都開始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就是生她的媽媽，沐隋清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