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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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昏昏沉沉,路邊的雜草茂密的生長著,隱隱約約能聽到車輪軲轆碾過碎石發出的聲音。

    柳安逸眼前出現一架牛車,牛車後頭沉甸甸的貨物嚴嚴實實地蓋住,他抬頭看向一處角落,一隻瘦弱地手臂露了出來,隨著牛車地顛簸一上一下。

    車架邊沿上有一行深色地水滑落,青青草地上濺出細微地鮮紅,不過片刻,草地上匯聚了一灘水,鮮紅鮮紅地血水。

    腳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駕著牛車地男子忽然轉身,扭曲猙獰地臉出現在他麵前,“你瞧什麽呢?”

    聲音裏夾雜著涼颼颼地寒意,說完一隻手就要向他抓來,柳安逸睜著眼看著越來越近地手,張嘴喊不出話來,腿腳酸軟動彈不得。

    柳安逸雙腿一抽,眼前光線漸漸亮了起來,他眨了眨幹澀地雙眼,白淨地窗簾在眼前變清晰起來。

    窗欞外是熱烈刺眼的陽光,素白的窗紙被照得透亮。他一個咕嚕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把鞋子穿好,套上就往屋外跑去。

    由於男女有別,娟秀見有外男在,覺得不適宜回屋躺著了,除去睡著的柳安逸,堂屋裏隻有柳大娘和覃正康二人,兩人隔了一個備份,故不用再恪守禮規。

    茶杯裏熱氣嫋嫋,覃正康這才覺得口幹,一口喝了大半杯,放下手中的杯子,聽著柳大娘說話。

    柳大娘剛開始覺得這男子眼熟,後來才發現這人是覃家的覃正康,也正是之前和沈元瑤有婚約的男子。

    開始還要估計兩人之前的關係,但見覃正康坦坦蕩蕩的模樣,心中好感漸深,說話也不再似之前那邊拘束。

    “大牛帶元瑤到耀州城裏去幫忙了,安逸就暫時住在我這兒,也是我大意了,沒注意到這伢子的心思,今兒一早就不見了人,我這找了一早上都沒找到,剛想這要怎麽和元瑤交代,你這就把人給送回來了。”

    柳大娘說得口幹舌燥,喝完杯裏的茶水,給覃正康的杯子裝滿水,又給自己的茶杯倒滿,“真的是謝謝你了。”

    “無礙,我也是正巧碰上了,擔不得這聲謝。”覃正康笑笑道。

    “哎喲,真是可......”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個男子,柳大娘生生止住了話,差點就說過了。

    “大娘,我就想問問,沈元瑤這是在哪個醫館,我想當麵與她解釋一番。”覃正康說這話,語氣裏的無奈是真心的。

    柳大娘聞言,哪裏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以她看人的眼,知道這人不錯,在加上他說的這番話,多半是他娘李春華鬧出的幺蛾子。要是她多個兒子,她還不火急火燎的上門求娶去,怎能任由村裏人這般編排。

    “秦氏醫館,你若去尋元瑤,順便把這事給說上一說。”柳大娘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告訴他,至於柳安逸的事,雖說人找回來,但還是要說上一句,看沈元瑤是把人給接過去,還是留在柳家讓她照看著。

    “我會如實轉告。”覃正康一口氣把茶水喝完,起身告辭要走。

    忽聞門板重重撞到的聲音響起,柳大娘和覃正康紛紛往聲音的地方看去,柳安逸小小的身影從屋裏衝了出來。

    入眼的是他憔悴驚恐的神情,覃正康正要張臂接住柳安逸,不料他如一陣風經過,跑到了柳大娘那裏。

    他雖然在回來的路上和覃正康聊的很好,甚至還是覃正康抱著熟睡的他回來的,可是比起柳大娘,覃正康的分量就不夠看了。

    柳安逸一頭撞進柳大娘懷裏,“我看見了,我看見有紅紅的血,還有人的手,還會動的。”

    柳大娘感覺衣裳瞬間濕熱起來,懷裏的人甕聲甕氣地控訴著,心知柳安逸定是哭了,心疼之餘,又見他說的這一番話,更是被震得回不過神來。

    覃正康還覺得納悶,怎麽說些血啊手的,見柳大娘臉色變了,立馬追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了?“

    “是人販子。”柳大娘心疼地將柳安逸抱起來,柳安逸滿臉淚水心中惶惶,那還記得自己那番長大了不要人抱的言論。

    “最近好多村子裏人在找伢子,都說伢子出去玩了一趟就不見了,男男女女的有。”柳大娘說話時氣憤不已。

    手臂漸漸用力,將人摟得更緊。她壓根沒想到柳安逸還真碰到人販子,感覺現在還能把人抱著都是菩薩保佑。

    覃正康聞言,也知道柳安逸經曆了什麽,難怪他見到他時那股防備的姿態,和蒼白憔悴的臉色。

    “看來還是要到裏正家裏去一趟,這事不是小事。”覃正康提議道。

    這樣一來柳安逸算是死裏逃生,那就坐實了有人販子這件事,雖然柳葉村還沒有伢子不見,可難保有人把注意打到了這裏,這件事還要去和村裏正說上一聲。

    覃正康走了許久,柳大娘才將哭得不能自已的柳安逸安撫好,昨日被柳夫子拒絕,今日想跟車進城去找沈元瑤,怎奈碰上了這等凶狠之人,柳大娘今夜說什麽都不敢讓他獨自一人睡了,還有院門各個地方也要鎖上。

    柳家現下隻有他們三人,一老一小便罷了,還有一個有了身孕的女人。而且他們還住在村子外頭,若是在村裏頭,有什麽事喊上一嗓子,家家戶戶都該知道了。現在,怎麽瞧著都覺得危險。

    “大娘,是安逸的不對,不應該一個人出門。”柳安逸一邊打著哭嗝,一邊道歉,模樣好不可憐。

    “大娘知道的,哎喲這小模樣。”柳大娘心裏疼得厲害,還是想著要逗他。

    比起昨日那副什麽情緒都沒有要好上不少,至少知道難過和害怕。一個伢子本就該有個孩子樣,這麽老成懂事怎麽成。

    “為什麽柳夫子不願意收我進學堂,是我做錯了什麽嗎?”柳安逸癟癟嘴,止住的眼淚又有要落下的感覺。

    “哪能呢,柳夫子......”柳大娘本想哄一下,一對上他那濕漉漉圓溜溜的眼神,這還真是個聰慧的,你說什麽年歲不夠,或者是柳夫子眼神不好,對其他伢子來說已經能蒙混過去了。

    但對上柳安逸明顯是不夠的,畢竟今早能如此快捷反應過來逃跑成功。說這種話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安逸適合更好的學堂,若是你姑姑知道了也不會同意你去的。”柳大娘斟酌一番,覺得這麽說比較能讓人接受。

    柳安逸一聽到姑姑瞬間就不說話了,把玩著手指頭,猶豫地問道:“不是安逸太蠢笨,夫子看不上眼嗎?”

    “怎麽會呢,你姑姑都如此聰慧,更何況是你呢。”柳大娘聞言,覺得好笑又心酸,如此聰慧地伢子,自幼失孤由一個還未成家的姑姑帶著,兩人都堅強的活著,但世間總有人看不過。

    這邊覃正康人高腿長,不似方才那般小步子走著,不過半刻鍾就到了裏正家中。

    “裏正可在家中?”覃正康見院門開著,還是禮數周到的喊問道。

    “哎喲,在的。”回應他的是一個女子,直接招呼著他進去,“快進來坐著,歇上一會。”

    招呼人進來坐著,裏正兒媳婦就往後院去喊人,等裏正應聲後也沒再出麵,不管怎麽說都是外男,還是年青人。

    “這是有什麽事?”裏正喝了口茶水,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微抬眼皮看著覃正康。

    “聽聞不少村子裏伢子忽然不見了,遂這過來說上一聲。”覃正康把柳安逸給隱了下來,隻說說自己無意間看到的,覺得奇怪還特地回去看了一下,那人已走遠。

    心中難以安定,還是決定要上裏正家門說上一句,讓家家戶戶的伢子都注意點,不要隨意出門去玩。

    裏正聞言沉思,哪家的伢子不是金貴的,之前隱隱約約就有人傳出這等消息,他當時還覺得是婦人閑聊混說的,誰料還真有此等事情,那就不得不重視一番。

    “這不是小事,我這邊知道了,我會告訴村裏人的,也謝你此次來傳話。”|裏正笑了笑道。

    覃正康猶豫,到喉嚨的話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裏正似乎知道他要說的話,直接開口道:“這婚事當年我見證立了婚書,如今你們覃家要退了這門親事,我也解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這事兒已不是我能管的,你心裏有個數便是。”

    “還麻煩你到地裏去喚我家幾個郎君回來。”

    覃正康聞言,得了想問的答案,利落的應了聲就走。

    堂屋隻剩下裏正一人,手中的茶水已無半滴,他放回桌上幽幽地歎了口氣,“難。”為盡孝道,無奈之事如此之多,哪能件件都做到十全十美,四角俱全。

    柳葉村傳消息的速度很快,裏正兒子往地裏一喊,除了伢子和在家中的人不得而知,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裏正還特地讓人給柳枝村傳了消息,兩村距離不遠,兩村結親家的不在少數,還有伢子在柳夫子那兒上學堂,更是不能漏了。

    柳葉村的人聽了都急了起來,村裏家家戶戶中都有一兩個八歲不到的伢子,你說能不害怕嗎?

    地裏的農活都停了下來,喲嗬著就要去找伢子。

    沈家田地裏,覃花一聽心就砰砰砰直跳,感覺不太好受,手上的活都停了下來,看著另一邊忙得滿頭大汗的沈厚牛。

    “當家的,你說我們也去學堂接那兩伢子家來罷。”說完又怕沈厚牛不放心上,接著道:“你看裏正都這麽說了,定是做不得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