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教誨

字數:5230   加入書籤

A+A-




    梁嬸說完將東西放下後便離開,留下楚勁一人靜默不語。

    當年那事情發生,齊嬌本應該是被村裏人給浸豬籠的才是,楚勁一時不能接受,拖著傷腿去見裏正,才求得饒了齊嬌的一時錯念。

    雖然楚勁幫著齊嬌求情,可這種被人背叛的隔閡哪是那般容易就消除,也就這樣一直消磨著兩人之間僅有的那份情誼。

    他都在想什麽呢?齊嬌已是不能回頭之人,而他又何必死死糾纏著不放手,現下兩人都是相看兩相厭。

    何不就這麽打住,就此作罷了罷。

    屋子再次寂靜下來,楚勁眼神落在放在桌案上的東西,下意識地動了動腿,那酸脹刺痛地感覺將他拉回現實。

    梁嬸留下的便是沈元瑤送來的藥包,因為不知道楚勁的腿傷如何,聽梁嬸那意思必是嚴重不說。再加上拖了那麽久,完全治好的可能性不大,可出入便利許能試試。

    楚家的事著實讓人覺得可憐之餘,更多的是楚勁的不作為和頹廢。若是楚勁覺得這番也無意義,不估計尚還年幼的楚強,那她們這些外人說再多,做再多都是無用功。

    沈元瑤送來這藥包,不為別的,就為了試探楚勁一番,若是還想好生活著,願意跨過齊嬌這麽個坎,放過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那治腿便是這一切的前提,能盡最大的努力,得個最好的結果。

    天色隱隱黑下,柳安逸提溜著小書袋回來,沈元瑤想要接過他的書袋,還被他往後縮了縮。

    沈元瑤不甚在意,這還是她想著他沒個東西裝著他那些個心愛的書籍,突發奇想給他縫製的書袋。柳安逸拿到的時候高興得要跳起來,想到柳夫子的教誨又急急壓下,差點整夜都沒睡好。

    “姑姑,我今兒不餓,就不食晚飯了。”柳安逸將手背在身後,低垂著頭不敢看沈元瑤的神情,要不是沈元瑤的教誨,這會他早就跑進屋子裏躲著了。

    “為何?”沈元瑤心下詫異,見柳安逸那急匆匆就要逃跑的模樣,眉毛微挑,不知為何還覺得有些開心。

    “還、還不餓。”柳安逸變扭的撒著謊,腳尖一下又一下的點著地麵。

    “這樣啊,你這是在誰家食過晚飯了?”沈元瑤裝若不在意的道。

    “在茂子家食過了。”柳安逸急急道。

    話剛落下,柳安逸腦門就挨了一個彈指,沈元瑤悠閑地睨著他,“撒謊都學不會,還是老實交代了罷。”

    柳安逸被沈元瑤拆穿,這才發現自己太疏忽了。這個點回到家中是正正合適的,隻是要是說到茂子家食過晚飯才歸家那就不對了。茂子家說不得這會才能食飯,他這麽順著沈元瑤的話來說,豈不是落入了她的圈套中。

    這麽想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扭扭捏捏的說出個所以然來。

    沈元瑤這才覺得今兒的柳安逸不太對勁,一般回來第一件事便是洗個手洗把臉,然後到她跟前問上一句有何要幫忙的。今兒不說乖巧,還透露一股子做賊心虛的模樣,著實奇了怪了。

    “把手伸出來。”沈元瑤想著柳安逸老把手背在身後,那必是不想自己瞧他的手,那手能有什麽問題,多半就是受傷了。

    柳安逸還沒出聲拒絕,身體下意識的就做出反應,那就是特別聽沈元瑤的話,乖乖的伸出手來給她看。

    平日裏白淨透紅的手掌心,今兒滿是紅紅的傷痕不說,其中幾道還泛著血絲,瞧著都覺得疼得厲害。

    “你這手怎麽回事。”沈元瑤急切將人帶進屋子裏去,便走便問道。

    “夫子用戒尺打的。”柳安逸囁囁道,略帶幾分心虛。

    沈元瑤瞧這傷口便知道是何物打的,隻是柳安逸一向聽話懂事,怎麽就挨了柳夫子這頓好打。

    “我說的是因何打你?”沈元瑤雖說心疼柳安逸,終是要問清楚了才知道要怎麽解決此事。

    “我,我今日逃課了,柳夫子用戒尺打的。”柳安逸小嘴癟著,見沈元瑤不可置信的模樣,隱約有要發怒的征兆,急急接著道:“我是同強子和茂子一塊逃課的,不是故意不去上學堂的。”

    沈元瑤聽到柳安逸逃課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柳夫子打的那一頓不算什麽,她這邊還要再來一頓才能解氣。見他說出強子和茂子,那一股氣便鬆懈下來,看看柳安逸還能不能說出點別的來,不然這頓打說什麽都跑不了。

    “那你們又去小河邊玩了?”沈元瑤沉聲問道。

    “沒,我們沒去玩,我們跟著一個嬸子走的。”柳安逸猶豫半刻,瞧見沈元瑤那副你不老實交代還能收拾你的模樣,瞬間不敢再隱瞞。

    “強子說那是他娘親,我們就跟上去看看她去了哪裏,那人進了屋子就不再出來了。強子都哭了,我們也害怕,才回了學堂的。”柳安逸斷斷續續說完。

    沈元瑤腦子一轉便知其中原由了,看來強子是瞧見了他娘上門去了。這對一個半大的伢子多大的傷害,兩個親人都不靠譜,甚至是再互相折磨。他們好不好受沈元瑤不好說,但夾在中間的強子絕對不會好受就是了。

    想到這裏沈元瑤沒在多問,從櫃子裏找出傷藥,給柳安逸清理傷口,吹上一層細細的傷藥粉。初始柳安逸還覺得沒啥感覺,清清亮亮的甚好,到後來火辣辣的感覺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

    “姑姑。”沈元瑤將藥粉放好,轉頭便瞧見柳安逸那溢滿淚水的眼眶。

    “還頑皮不頑皮,什麽事兒你都敢摻和。”沈元瑤伸出手指點了點柳安逸的鼻尖,帶著幾分調笑,“先忍一忍罷,不然這幾日你都拿不起筆了。”

    “不疼,我隻是沙子迷了眼。我們是好朋友,強子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柳安逸還記得茂子哄他一同逃課的話,這死死咬住嘴唇不說疼的模樣,瞧著甚是客人。

    沈元瑤這麽瞧著他方才覺得順眼不少,不然總那副老成的模樣,還以為自己是養了個父親,而不是個伢子。

    隻是不知道柳安逸同強子關係這般好,是幸事還是倒黴。不過也好在強子不是個壞心眼的,被父母這麽磋磨著還能好好生活,也實屬不易。

    但願楚勁也能為楚強這麽個兒子好好想想,也成全了這份來之不易的父子情。

    沈元瑤也不願同柳安逸多說這般醃臢之事,帶著柳安逸就要到堂屋去,眼角掃見柳安逸那猶猶豫豫不願走,吞吞吐吐又不吭聲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怎麽了這是?”

    “茂子和強子都挨了戒尺,他們、他們一定也很疼罷。”柳安逸羞澀道。

    “你這小鬼頭。”沈元瑤瞬間笑了出來,看來這頓打還建立起他們這渺小的友誼,這也是她之前送他到學堂的初衷,也不知該笑還是該罵。

    “我們先食飯,過會就讓你送藥過去。”

    柳安逸得了沈元瑤的回答,怎麽還會有與,興衝衝的就往堂屋走去。早點食完飯就能送藥去了,但他高估了自己受傷的手,這食飯的速度比平日要慢了許多。

    沈元瑤便是想著他受傷食不快,等送完藥回來也不知到什麽時候了,到時候肚子還撐著也難睡得著,遂才說要等食完飯再出門去。

    茂子回家也想藏著自己的手,怎料梁家的人不是什麽好糊弄的,再加之梁嬸那護短的模樣,茂子有個什麽不對勁她會瞧不出來?

    梁嬸一把拉過茂子緊握的手,上麵的傷痕一道又一道,瞬間心疼的直喊小乖乖,誰下這般恨的手,這模樣就好想茂子說出那人是誰,她就能上門理論去。

    “是我們不聽夫子教誨,這戒尺我們受得應該。”

    茂子挨了一頓板子心中委屈,歸家之前柳安逸還特地說了一番話,也知這是他們有錯在先。再說了,這頓戒尺又不是他一個人受了,柳安逸受的責罰還要重,他這手傷成這般,筆都拿不起了,柳夫子還讓柳安逸歸家抄書了,那他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你們?不隻是你一人受罰?”梁嬸耳尖,一下聽見茂子話裏的漏洞,抓著便不放,硬要茂子說完全去。

    茂子無奈,隻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給說了出來,這下心中更是難受幾分,想著等會上沈元瑤那兒那點傷藥用用便罷。

    楚強躡手躡腳的回到家中,先是去灶房生火做飯,等打開米缸瞧見裏邊薄薄一層的米粒。掌心的感覺刺激到心口,瞬間暈紅了眼眶。

    瘦弱挺直的腰板瞬間佝僂起來,呆呆的立在灶台前動彈不得。

    “強子。”楚勁聽見強子回家的動靜,想著梁嬸今日過來說的那番話,心中實屬不好受。

    他們夫妻倆的事情,夾在中間最為難受的便是強子,特地要和兒子說幾句話。

    一來便瞧見強子呆站在灶房中,身前是那空蕩蕩的米缸,那顆冰凍成石塊的心瞬間扭曲成團,難受得緊。

    “爹,你怎麽過來了,你身子還未好。”楚強抬眼望去,楚勁就站在灶房門前看著他。

    以往瞧著能撐起一片天的身影不再強健,這會隻能倚著門板站直身子的楚勁。瞬間又扭轉臉,伸手一擦眼,把未曾落下的眼淚擦幹淨。

    幾個大步上前扶著楚勁,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毫不在意的說道:“家中米不夠用了,我到茂子家中借些,你身子不好別站著,我扶你回屋子去。”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