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張口趕人，但是對上杜雲暖澄澈的目光，話便說不出口，他的嘴開開合合好幾次，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杜雲暖半晌反應過來，“原來你不會說話啊，那你可以……”

    說了一半杜雲暖有些懊惱，他不會說話，也不一定會寫字，拿去雜貨鋪那裏賣，說不定會被人騙了呢！

    “你說誰不會說話？”

    杜雲暖眨巴眨巴眼睛，“原來你會說話啊，我看你也沒叫賣過，也不回答我的問題，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

    “那你為什麽要在這裏擺攤啊？”

    少年本來想說關你屁事的，隻是對著杜雲暖這張臉，他真的說不出來，半晌哼哧哼哧的開口，“我去賣了，他看我年紀小壓我價格。”

    “哦，原來是這樣，所以你就到這裏擺攤賣了，那你賣出去了嗎？”

    那少年眼神一利，幾乎帶著殺氣，但是很快他又喪氣的低下頭，“沒有。”

    “我覺得你這樣是賣不出去的。”

    杜雲暖剛說完這句話，杜雲嵐就趕到了，“小妹，你要買什麽？”

    那少年聽到杜雲暖前麵那句話，剛決定不管這個小姑娘是不是長得好看，但是這張嘴太氣人了決定教訓一下，轉頭看到斯斯文文的杜雲嵐站在她身後，又默默的把離開了凳子一點點的屁股放了回去。

    他……他隻是尊重讀書人而已！

    “哥哥，我看到他在這裏擺攤，一個過來看的人都沒有，我說他的東西這樣賣肯定賣不出去的。”

    杜雲嵐微笑著蹲下來，“小妹說的沒錯，這樣賣確實賣不掉。”

    少年要被氣死了。

    “你叫什麽？”

    突然被杜雲嵐這樣問了一句，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然後杜雲嵐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他曬的黝黑的臉龐突然有點紅，囁喏著開口，“我叫王二全。”

    杜雲嵐點點頭，“你有個哥哥還是姐姐？”

    王二全抬頭看了杜雲嵐一眼，“我姐姐在家裏。”

    “那你怎麽出來賣這些東西？黑木耳和銀耳還好，這些什麽筍幹，蕨菜幹之類的，家裏不吃嗎？”

    王二全沉默了一會兒，“我娘快死了，大夫說治不好了，姐姐想讓娘走的體麵點，就讓我出來把這些賣了扯塊布回去，她給我娘趕一套衣服出來。”

    “治不好了？”

    王二全點點頭，“她年頭的時候摔壞了腦袋，就一直不太清醒，前兩天又把自己摔進溝裏去了，等我和我姐找到她的時候，她滿頭都是血，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治不好了。”

    杜雲暖和杜雲嵐對視了一眼，由杜雲嵐發問，“那你爹呢？”

    “我爹？我沒見過他，聽說他從軍去了，誰也不知道他死了還是活著。”

    杜雲暖一怔，“那你娘……”

    他神色上有些哀傷，“娘救不回來了，等我們把她下葬了，我姐已經嫁人了，這樣我就無牽無掛了，我也去從軍。”

    “我爹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活著我要把他找出來，他死了……我也要去他死了的那片土地上看看，是什麽讓他連家裏人都不顧了。”

    杜雲暖看向杜雲嵐，她覺得這個少年說的話都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杜雲嵐打算怎麽做了。

    “小妹想怎麽做？”

    “我本來想帶他去雜貨鋪那邊看看的，但是如果雜貨鋪壓他的價格的話，我一個小孩子過去，雜貨鋪肯定也要壓我的。”

    “我可以把盛餘錢莊的卓叔搬出來鎮著那雜貨鋪老板，就是不知道他吃不吃這一招。”

    杜雲嵐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一招借刀殺人不錯，不過咱們沒必要那麽麻煩。”

    “王二全，把你攤子上的東西全部收好，跟我來。”

    王二全雖然有些猶豫，但是這會兒死馬當著活馬醫也不錯，便手腳麻利的把攤子上所有的東西全部仔細收好，裝進兩個大稻蘿裏，特別是那些黑木耳和銀耳，他怕壓著會弄壞它們，仔仔細細的用荷葉包了，放在稻蘿的最上層。

    然後他將扁擔從屁股底下抽出來，小板凳掛到稻蘿旁邊，然後兩邊稻蘿掛上扁擔的兩頭，輕輕鬆鬆便挑了起來。

    “我好了。”

    杜雲嵐牽著杜雲暖在前麵，示意王二全，“跟我來。”

    王二全便挑著稻蘿跟著兄妹兩人。

    “哥哥，我還以為你不會管他。”杜雲暖真心實意的開口，她觀察了杜雲嵐許久，發覺杜雲嵐對她耐心最好，此外的話對待家人的時候，耐心也要好一些。

    而杜家的一些親戚，比如李家，苗家之類的，杜雲嵐就要淡很多。

    至於陌生人，他有時候根本都不帶理會的。

    所以杜雲暖沒想到杜雲嵐竟然會插手管這件事。

    “那小妹你為什麽想管？”

    杜雲暖仰了仰頭，她會說她在這個少年臉上看到了一種類似於麻木的感覺嗎？雖然他戾氣看著很重，但是那種麻木和絕望並沒有完全被戾氣蓋住。

    等杜雲嵐問到他娘的時候，雖然他努力想說的輕鬆一點，但是語氣還是沉了下去。

    所以在杜雲暖看來，爹的失蹤，娘受傷了不清醒，姐姐已經嫁人了不好多管娘家，生活所有的負擔一下子全部落在他的肩膀上，而這些東西賣不出去，換不到一塊布讓他娘體麵的走，很可能成為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像她當初在水月觀的日子，剛開始她還期待著有人把她接回去，直到最終徹底絕望，死亡的一瞬間給她帶來的，甚至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我看他不像個壞人。”

    對於杜雲暖的答案，杜雲嵐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然後帶著杜雲暖鑽進了一條小巷子，左拐右拐之後到了一戶人家的後門處。

    杜雲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應該是哪家鋪子的後門。

    杜雲嵐伸手敲了敲門，很快門就被打開了，門後麵是個有些蒼老的婦人，“哎呀，杜小哥，是有什麽事情嗎？”

    “梁婆婆，他叫王二全，想賣些山貨扯塊布回去給她娘做衣裳，好讓他娘能體麵一點走，你看看東西怎麽樣，我看了東西還算幹淨齊整，你看看給他算個價格吧？”

    “好勒，杜小哥說不錯那就應該不錯，進來吧。”梁嬸打開了門，讓眾人進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