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前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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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獲得自由的刹那,元岸想也不想就衝向流沙,卻又在即將接觸流沙的瞬間,雙腳忽然不能移動。
    “小姨婆。”元岸看著越陷越深的孟婆一,雙目赤紅,卻硬是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來,語氣溫柔的哀求道,“求你,讓我救你。”
    就算他救不了,相比眼睜睜的看著,他寧願和她一起陷進去。
    “元岸,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流沙的力量你應該也知道。”孟婆一說著,麵上卻沒有多少痛苦的感覺,她甚至還安撫的笑了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死,我陷進去之後,流沙可能把我帶往其他地方,你去找我吧!”
    流沙吞人的速度極快,幾句話的功夫,孟婆一身影便消失在了流失裏。
    “小姨婆,別!求你!”元岸全身動彈不得,麵上的神情卻極為嚇人,雙目赤紅含淚,唇角冒出的鮮血絲絲縷縷的流進沙地裏,瞬間消失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的禁錮終於消失,然而他卻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不敢!
    那怕現在一萬個想要跟著跳下去,可是他不敢,他必須要活著,然後找到他的小姨婆。
    元岸站在沙地裏,從來沒有過一刻,讓他這麽痛恨自己對術法道力一竅不通。他知道孟婆一的能力,心裏也明白,她活了一千年,斷不會這麽輕易消失在這片沙漠裏,可是親眼看著她被黃沙掩埋的那種痛還是將他心神擊潰。
    元岸拿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沒電了。他想也沒想,當機立斷起身回到停放摩托車的地方,騎上車子趕回山下。
    元岸從來都很有自知之明,當涉及到重要的人,隻要冷靜下來,發現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的時候,他不介意用各種方式去請人幫忙。
    村子裏的人還是一團混亂,在慶幸撿了一條命之後,人們終於想起自己在洪流中損失的身外之物,開始呼天搶地的進行哭訴。
    救援部門已經到來,且送來很多帳篷食品藥物,先暫且安置無家可歸的人們。
    元岸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走過去,想要借個手機打電話。
    打完電話之後,元岸盤腿坐在帳篷門口的地上,思緒很是混亂。
    他想了很多,沒有記錄的電話,尚且還在國外留學的趙鳶兒,這些多出來的記憶帶出來的,是孟婆一來到這裏之後接二連三的危險。
    “嘿哥們兒!”麵前忽然出現一瓶打開的啤酒,剛才借他電話的年輕人說道,“你不像是咱們村的人,不過看你愁眉苦臉的模樣,也是遇見什麽過不去的坎吧?要不要來一瓶緩解一下心情?這酒可與咱們也同病相憐,是洪流之後被衝上岸邊的。”
    元岸下意識道謝,沒注意到他說什麽,甚至連拿到手上的東西是什麽也沒注意。
    然而年輕人卻忽然“啊”了一聲,指著元岸道:“我記得你,你是之前幫助咱們村救人的那個英雄,大家都說想要找個機會感激你們來著,可是你們走得太快了。對了,你身邊那個美麗的姑娘呢?”
    元岸聽他提起孟婆一,心口一窒,再說不出話來。
    救助帳篷就放在進村的路邊上,很整齊的一排排,開口都正對著路的方向。元岸正坐在帳篷口,是以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
    元岸想了想,打聽起那片沙漠的情況。
    “沙漠?”年輕人聞言想了想說道,“這山裏確實有那麽一片沙化的地方,不過從沒聽說過有會吞人的流沙存在啊!”
    “是嗎?”元岸起身道,“我明白了,多謝!”
    他正打算離開,忽然聽見身邊年輕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媽呀,好漂亮的妞兒!”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邊那些村民的哭聲也低了許多,視線都被忽然走來的姑娘吸引了。
    元岸抬頭,就看見曾經在燕狗鎮初次見過的趙千容正在往自己方向走來。
    元岸眼神瞬間冷厲下來,隨著趙千容一步步走近,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頭開始疼痛起來,然後他麵上卻絲毫不顯,就那樣一臉淡漠的看著麵帶喜悅的趙千容一步一步的走近。
    元岸忽然想起,進山之後,他對趙鳶兒的擔心反倒越來越淡化,好似之前接到電話的那段回憶都快要消失了。
    而現在,在看見趙千容之後,那種擔憂的感覺再度浮現上來,而那個已經快要淡化的記憶竟然又鮮明了,他之前就曾隱隱覺得奇怪,為什麽接到電話之後,他沒有想更多的辦法,而是直接把孟婆一帶過來,按理說,若真這麽多天找不到人,他不可能一路上這麽有條不紊的淡定。
    “哎哥們兒,你認識這妞?”
    旁邊的年輕人見忽然出現的大美女眼也不眨的看著元岸,便一臉羨慕嫉妒的看著他。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元岸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動作,就在趙千容終於在他麵前停下,滿眼期待的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元岸忽然拿起一旁的啤酒瓶,猛的一下砸向自己的頭。
    然後在周圍一片驚呼聲中,他毫不在意的隨手抹了抹頭上流下的血跡,無視趙千容的視線,直接從她身邊走過,騎上摩托車離開。
    他不知道這用疼痛換來的清醒能堅持多久,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快的離開。
    確實沒堅持到多久,元岸甚至沒趕到那片沙漠,就陷入了昏迷。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趙千容及時控製住了摩托車,讓他不至於再繼續受傷。
    然而看著滿頭鮮血的元岸昏睡在地上,趙千容還是心疼不已,她上前把人扶起,想要直接攬在懷裏,又想起之前元岸看自己時不加掩飾的厭惡,心裏一陣疼痛,終究還是挪了個地方,讓他躺得更舒服些。
    “塵安哥哥。”趙千容理了理他的頭發,低聲道,“你總是不信我,我怎麽可能會傷害你呢?如果你不是這麽抗拒我給你那些回憶,頭就不會疼了。”
    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從元岸的頭發順過眉眼,最後停在唇角邊上。與輕柔的語氣不同,趙千容那雙豔麗的眼睛裏帶著勢在必得的狂熱。接下來的話語裏也多了一絲讓人心驚的凶狠。
    “你別總是這麽在乎那個女人好不好?她不是個好女人,已經害了你這麽多世不得安寧,甚至連以後都沒了。塵安哥哥你怎麽就不信我呢?隻要你不反抗,稍微配合一下我,就算活了千年又如何,我們一起解決了她好不好?塵安哥哥……”
    趙千容語聲忽然頓住,元岸睜開眼睛,深邃的眸子帶著些複雜的神色看著她。
    “塵安哥哥,我……”想著方才那些話可能已經被元岸聽了去,趙千容心虛的往後退了些。
    元岸坐起身,視線又落在她的身上,半響,複雜的神色裏多了些痛惜。
    “容容。”元岸歎息一聲。
    盡管已經隔了千年,但是這熟悉的語調早已被趙千容銘刻在了骨子裏,幾乎在瞬間,趙千容就認出了他。
    “塵安哥哥!”趙千容撲進他懷裏,哭道,“你終於想起我來了。”
    一向冷漠而又豔麗的麵容上滿是委屈,仿佛又成了當初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跌跌撞撞的小女孩。
    隻是千年的時間太長,趙千容不可能還是當初那個有些小心機的姑娘,元岸也隻是元岸,就算忽然多了關於元塵安的記憶,他也隻是那個滿心滿眼隻有他小姨婆的元岸。
    元岸歎了口氣,扶正她的身體,歎道:“容容,為什麽你還在?你,又何必變成這樣?”
    “變成什麽樣?”趙千容聞言,立即委委屈屈的道,“塵安哥哥,你也要唾棄我嗎,看我不像個人了,你也打算嫌棄我是不是?”
    她抿著唇,眼裏立即水汪汪的,隨時會流下眼淚的樣子,一副純真可憐的模樣。
    元岸卻知道,不管如何演繹,已經曆經千年的趙千容早已在仇恨中泡出了另一種模樣。
    “容容。”元岸道,“你可知你繼續如此下去,等待你的將會是什麽?你利用人命以及惡魂之力換來的時間延續,代價如何你知道嗎?”
    “那我不管。”趙千容冷笑一聲,下一刻又是楚楚可憐的模樣,委屈的質問元岸,“塵安哥哥,你還打算幫助那個女人說話是不是?”見元岸不說話,她立即惱怒道,“她那樣、那樣手上沾滿鮮血的女子,你怎麽不去說,反而在這裏責備我?”
    “她渡魂千年,是在贖罪。”
    “那又如何?”趙千容恨聲道,“她屠了我執聖門上下幾百條人命。”
    “這是債。”元岸抬手放在額頭,歎息道,“容容,師父屠了她九玄宗滿門,這是因果。”
    “所以你就選擇幫她而棄養你教你的執聖門不顧?”趙千容不滿的道,“更何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留了她九玄宗一脈。”不然哪有如今的九玄宗存在?
    元岸苦笑,“人命終究不是以活著的人數來相抵的。”
    “我知道你心軟。”趙千容放下咄咄逼人的態度,柔聲道,“執聖門也是因你拚力相救才留下一支,塵安哥哥,你也放不下執聖門是不是,那你為何還要一直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