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古魂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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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炎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何還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然而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卻又讓他絲毫改變不了當初發生的故事,甚至連一個喜歡的眼神都傳遞不了。
燭光裏的花弦還是記憶中那個溫柔美麗的模樣,掀開蓋頭時,明明是開心喜悅的,可是卻在看了自己一會兒之後,那些喜悅一點點的散去,多了些不安和惶恐。
是自己麵上的冷漠和厭惡嚇著她了吧?宋炎隻覺心如刀絞,多麽想把她擁進懷裏,訴說著失而複得的慶幸,想告訴她,自己心裏有她,想好好的愛她。
可是不能,他已經絕望的發現,這不是一次善意的重生,他什麽也改變不了,隻能讓那些殘忍再重現一次。
拿起合衾酒杯時,他的手幾乎要顫抖起來。
當初不知道,現在卻是明白的,酒杯裏的酒已經被人加了東西,一種怕他洞房花燭夜因為厭惡不能行事,從而引起皇帝疑心的東西。
那些下藥的人什麽都考慮到了,就是沒人想過,如此之後,公主將會受到如何的傷害。
花弦公主抬起頭看著他,直到那張好看的、魂牽夢縈了無數次的麵容上的冷漠和厭惡讓她眼裏的喜悅一點點褪去,方才小心翼翼的雙手接過酒杯,在喜婆的注視下仰頭一飲而盡。
公主的婚禮,自然沒有膽敢前來鬧洞房的,宋炎飲酒不久,便覺得身上灼熱起來,他皺著眉頭,想了想便明白是怎麽回事,暗恨自己那些部下多管閑事的同時,扯了扯衣襟,不耐煩的讓婚房裏的宮女丫鬟以及喜婆等退下。
看著對方比方才更加冷硬的麵容,花弦公主縮回想為對方寬衣的手,小心問道:“夫君,不歡喜嗎?”
“嗬。”宋炎不耐煩的冷笑一聲,明明心裏想著應該盡量讓動作溫柔些,可是一切依舊如那一夜一般,他動作粗暴的抱起花弦扔在那尚且鋪著花生桂子的喜床上,胡亂撕去那身華貴非常的婚服,冷硬非常的說道,“我歡不歡喜重要嗎?公主要的不就是如此?”
“不,本宮沒有!”花弦公主背上被喜床上的堅果硌得生疼,然而宋炎陰寒冰冷的表情更讓她心裏驚慌害怕,忙不迭的掙紮道,“宋炎,你怎麽了,你放了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說。”
“不知道嗎?”宋炎先前就被灌了些酒,此時藥性激起,完全壓抑不住心裏的恨意,動作粗暴,吐出的言語更是如針尖一般直直插進花弦心裏,“我有自己捧在心間上的姑娘,公主覺得我怎麽會想要娶你?奈何聖旨難違,所以娶了。本不想動你分毫,嗬,誰知酒裏被人動了手腳。”
花弦被她一番話驚在原地,一時竟忘記了反抗,看著他的眼裏滿是絕望還有茫然,然而下一刻,她揚起纖長的脖子慘呼出聲。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身上蔓延到心裏,花弦咬破了唇,淚流滿麵磕磕絆絆的哀求,“疼!宋炎,好疼!”
宋炎腦裏一片混亂,完全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宋炎,求你放了我。”花弦顫聲哀求著,“我錯了,我這就去求父皇收回聖旨,求你!”
血跡緩緩蔓延開去,宋炎藥勁上來,惱她胡亂掙紮卻始終沒捶到身上的手擾了興致,直接粗暴的反扭到身後。
明明身上已經痛得麻木,可是手臂上的疼痛依舊再次讓花弦痛呼出聲,哀求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合著血的腥味:
“宋炎,不要這樣對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喜歡你啊——”
從少年將軍初次大勝歸來,皇宮的慶賀宴席上,她躲在屏風後麵看見的第一眼開始,這個身影就從此種在了心裏,生了根發了芽,最後開成一樹按捺不住的心花,於是終於忍不住,去求了皇帝,得了一道賜婚聖旨。
本以為從此再無遺憾,卻不想,是她錯了!
花弦直到昏迷過去也沒看到,有誰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她的肩上臉上,與那粗暴殘酷的動作相反的,是眼裏濃到化不開的心疼和絕望。
翌日花弦醒來時,隻覺得身上仿佛被千斤巨石碾壓過一般,渾身都是針紮似的疼痛,想起身卻又疼得摔回床鋪上,她掙紮著動了動手,發現脫臼的手臂已經被接了回去。
紅腫的眼睛依舊刺疼,她茫然的躺著,直直的看著床帳上精心刺繡的一對對鴛鴦,昨夜的場景一幕幕重回到腦海裏。
“醒了?”床邊傳來的嗓音依舊冰冷,又好似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愧疚。
花弦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想往床鋪裏退一些卻發現連這麽一個動作都完成不了。
宋炎看著她一係列細微的躲避動作,心髒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麵上卻依舊隻是冷冷的看著。正想說些什麽緩解一下這般尷尬的氣氛,卻見花弦掙紮擁被坐起身來,沙啞的嗓音輕聲道:
“對不起!”
宋炎一時竟有些不解,明明是他傷了她,為何卻是她先說了“對不起”?
“對不起。”花弦又說了一遍,接著低聲道,“讓你辜負了心愛的姑娘。”
“……”宋炎一時竟有些無言,沉默半響,起身道,“總歸昨夜是我孟浪了,你好生歇著,我去喚你的宮女來。”
“不!”花弦聞言一驚,掙紮著坐起身來,咬著唇道,“喚你信任的婢女來吧!那些宮女,多是父皇賜的。”
她是當今聖上最為寵愛的女兒,突然出嫁皇帝自然是不舍的,所以在她身邊放著眼線並不奇怪,畢竟好隨時知曉公主嫁出去之後是否受了委屈。
宋炎聞言心裏一時五味雜陳,實際上,他已經做好了昨夜一切被皇帝知曉之後最壞的打算,可是……
看著那張血跡斑斑的床單,他沒想到,她這個時候竟然還想著維護他。
恍恍惚惚中,昨夜的一句“喜歡”在耳邊回響起,卻在下一刻,被他刻意忽略了。
時間恍恍惚惚的過去,昇國的冬天極冷,第一場雪結束,滿世界隻剩下一片雪白,及膝的厚度讓富麗堂皇的皇宮也裹了銀裝。
皇帝的寢宮外,跪著一道纖細瘦弱的身影。地上積雪雖已經掃去,然而冰冷的地麵依舊如寒冰一般。
傍晚時分,皇帝終於走出殿外,看著臉色蒼白的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惱怒,“花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父皇!”花弦顫抖著青白的唇,懇求道,“求您明察,宋炎他守護邊疆多年,又怎會是別人口中功高震主居心不良之輩。”
皇帝怒道:“你知道什麽?你是朕的女兒,他有什麽禍心,又豈會告知於你?”
花弦繼續哀求,“父皇,就因為我是你的女兒,他是你的駙馬啊!你一直寵我,難倒連這點信任都不能給予嗎?”
皇帝厲聲道:“花弦,你這是決定執迷不悟?事關國家安危,豈是你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能略過的?”
花弦撲在地上,哀哀求道:“求父皇開恩,駙馬他在戰場上多年,身體早已傷痕累累,又如何受得住這天寒地凍的牢獄。”
皇帝見她執著,甩袖轉身進屋,邊惱怒道:“如此你便繼續跪著,什麽時候認識到自己錯誤了,什麽時候起來。”
當夜又下起了大雪,鋪天蓋地的像一張大網網去人間所有希望。花弦渾身冰冷漸至麻木,隻感覺自己也將和這些冰雪融為一體。
半夜時候,視線模糊中,有誰的腳步聲匆匆而來,接著被傭進一道溫熱的懷裏,誰在耳邊焦急的喚著自己的名字。
花弦喃喃一句“宋炎”,便徹底昏迷過去。
之後的一段時日,美好得讓花弦如在夢裏。從皇宮回來後她就染了風寒,起了高熱,然而那個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駙馬宋炎終於改了些許態度,寸步不離守在身邊,親自伺奉湯藥。
更讓她意外和感動的,是那時駙馬得知她長跪雪地之後,竟向皇帝上交自己的所有兵權勢力,以此換得皇帝信任,終於得以親自去帶她離開。
一直在暗中觀察事態進展的元岸看著那笑的幸福柔婉的女子,輕輕歎了口氣。他之前便曾聽見這位駙馬和屬下謀劃,那所謂的上交兵權不過是一道幌子而已,甚至是刻意借著公主此事,在皇帝麵前演一出伉儷情深的戲碼打消皇帝對駙馬越來越嚴密的監視。
幾日之後,公主病情終於大好了些,又難得一個天氣和暖的時日,便小心向駙馬提出,近日躺得難受,可否出去走走。
宋炎見她蒼白臉上滿滿的渴求,忍不住心裏一軟,便點頭同意了。花弦聞言眼裏盛滿喜悅,宋炎見著,情不自禁上前在她額頭印上一吻,輕聲說道:“不過你身體還未痊愈,不能去太遠的地方。”
“嗯。”花弦隻覺一顆心如浸在蜜糖裏一般,甜甜蜜蜜的開口道,“不遠的,有一個地方,我想帶你去看看。”
她那時隻是想和心上人分享一個秘密,卻不知道,掉進萬丈深淵的最後一步,是她親自給了別人推那一掌的機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