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古魂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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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親眼看著宋炎麵對那個姑娘時溫柔疼惜的眉眼,聽著別人傳他夜夜留宿陳扇院子時,心裏竟無比的希望,若是那個時候,不曾醒來就好了!
也許之前死了,那些溫柔的眉眼,也能落在自己身上片刻的吧。
“宋郎。”陳扇穿著薄薄的淺紅色紗衣,看著一如既往坐在窗邊羅漢床上的宋炎,眼裏有著不甘,嗓音卻更加的柔和,“夜已經深了,你不休息嗎?”
“扇兒你去睡吧。”宋炎直接盤膝打坐,溫柔說道。
“宋郎你……”陳扇有些惱怒,“我不明白,你都留在我房裏了,為何還……還……”
宋炎抱歉道:“扇兒,我曾說過,這樣對你不公平,至少等我能給你一個名分之後。”
畢竟他的正妻是皇家公主,他隻是帶一個女子回府或許沒什麽,但卻不能貿貿然就能給名分的,哪怕隻是納了一個妾。
陳扇咬著唇,滿臉的不甘羞惱,然而不過片刻,嗓音又刻意柔軟下來,戚戚然道:“我知道宋郎你這般留在我這裏是何意,想給那些人看看,你是重視我的是不是?怕那些婢女奴才因我無名無分欺我辱我是嗎?可是宋郎,我卻不願意看你如此辛苦。”
本以為入了將軍府至少能如意一半,然而連續一段時間都如此之後,陳扇終於不耐煩,心裏的焦急和不安讓她迫切的需要做些什麽事發泄出來。
僅僅是因為宋炎柔聲對那個婢女說過幾句話,而那個婢女恰好有著不俗的姿容,就在某一日不小心踩著陳扇衣角時,便被她身邊的奴才失手打死了。
花弦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險些暈厥過去。匆匆趕去婢女身亡的地方,正好看見血肉模糊的婢女被人隨意拖到草堆上。
“住手!”花弦匆匆過去攔住那些人的動作,慌忙命人前去救治,卻在摸到婢女已經僵硬冰冷的手時怔在原地。
“公主殿下!”看著對方悲傷難過的模樣,陳扇心裏終於覺得爽快了些,麵上卻是抱歉至極的模樣,“實在很抱歉,是妾身一時忽略,讓下人動手失了分寸……”
然而一直沉默的公主卻忽然打斷她的話,起身冷冷的命令道:“拿下!”
立時便有幾個侍衛衝上前押住陳扇,而陳扇身邊的幾個奴才在互相對視幾眼之後,停下了欲出手的動作。
“公主殿下,你這是做什麽?”陳扇問道。
花弦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以命抵命!”
“嗬,不過一個婢女而已。”陳扇忽然冷笑道,“公主殿下,想比此番為了婢女要讓我以命抵命是假,想趁著宋郎不在除去我這個眼中釘是真吧?”
即便被人押著,甚至已經威脅到性命,陳扇卻絲毫未懼,她也確實是有恃無恐,因為很快的,接到消息趕回來的宋炎輕而易舉從公主手中救出了她。
被宋炎帶走之前,她回頭看了那個失魂落魄的公主一眼,眼裏是賭贏了的得以和嘲諷。
花弦沉默的看著幾人離去的身影,半響,終於蹲下身來,抱著雙膝,眼淚一滴滴落在婢女屍身上,低聲喃喃道:
“對不起!害你丟了性命的,不是你的容貌,也不是將軍對你信賴有加,是因為我。”
她不爭,不代表她看不明白。
這個婢女便是洞房翌日她傷痕累累時,宋炎找來伺候她的婢女,因為宋炎不愛她,所以她不敢太過信任父皇派給她的宮女,怕那些宮女告訴皇帝她的處境,從而連累宋炎。
宋炎許是因為慚愧,見她與那婢女投緣,便把人給了她,而這姑娘也是後來她在這個將軍府裏,唯一得到的一點溫暖。
她能感受到陳扇對她深深的恨意,也知道陳扇每次看見她身邊隻跟著這個婢女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宋郎,你生我氣了,是嗎?”陳扇淚流滿麵的看著宋炎,問得有些不甘心,“你也和公主想的那樣,覺得我應該忍氣吞聲,麵對一個婢女的欺辱也得安心受著是嗎?”
宋炎沒說話,看著她輕歎了口氣。
這是他的府邸,陳扇或許以為,死了的隻是公主信任的一個婢女而已,卻不知道那個婢女在送給公主之前,亦是他的親信,既然敢信任,那麽對方脾性如何,自然是調查得清清楚楚的,又怎會是陳扇口中捧高踩低之輩。
“宋郎?”陳扇不安的看著他。
“扇兒。”宋炎看著她半響,忽然開口道,“你是想用這樣的方式證明我是否在乎你嗎?”
他知道她如此沒有名分的住在將軍府裏,心裏定是惶恐的,也知道她應該是對公主有怨,卻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對花弦身邊的婢女下手。
陳扇聞言,立即哭得更加的委屈淒苦,點頭道:“是,宋郎,我本是滿懷希望的進將軍府來,可是這段時日越加的明白。你娶的是一國公主啊,她怎麽能容你納妾?我……我又哪來的以後?”
宋炎心裏煩亂,“我說過了,再給我一段時日。”
“一段時日之後,又能怎麽樣呢?”陳扇抬頭定定的看著他,流淚道,“宋郎,我真的怕了,我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隻能無名無分的住在這將軍府裏,忍受著別人暗地裏的譏諷。”
“沒多久了。”宋炎被她哭得心軟,歎氣道,“你相信我,到那個時候,一定會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陳扇聽聞此言,便知他已放下這事,便也軟了身子偎進他懷裏,柔柔弱弱的道:“宋郎,你別生我氣,我隻是……隻是太害怕了。沒有名分沒關係,被人嘲諷也沒事,我隻是怕有一天,你也不要我了。”
宋炎聞言,終是歎了口氣沒再說話,也沒拒絕她依偎進懷裏的動作,隻是雙手始終垂在身側,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幽暗的竹林深處,淡淡月光下一條悠長的小道雜草叢生,顯然此處已經荒蕪已久。
花弦一頭黑色的頭發散亂到膝處,一身素白的交領廣袖襦裙,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拎著一個酒壺。在她身後,是一座新落的墳塋。
她就那樣赤著雙腳,直直的站在雜草叢生的小道中間,定定的看著前麵的人,半響,輕聲開口道:
“將軍,你也認為,不過一個婢女而已,真的一文不值嗎?”
宋炎看著她,心裏忽然就那樣的疼痛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愧疚和憐惜讓他組織許久的語言一字也說不出來。
花弦又道:“可是於本宮而言,她是在屬於將軍你的府邸中,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
“公主……”宋炎心裏一痛,下意識往前走一步,想說什麽,卻見花弦忽然退後一步,眼裏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帶著幾分哀求道:
“別說,將軍,你什麽也別說,隻當你是無意中走到這裏而已,別說你是為了誰而來。”
宋炎心裏一窒,看著她踩在冰涼石板上白玉一般的雙足,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有些衝動的上前,把人打橫抱在懷裏,低聲道:
“好,我不說,外麵天寒,我帶你回去。”
很多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也沒有了顧忌。
陳扇似乎找了一種新的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地位,雖多少顧忌了些不至於弄出性命,但是公主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波及。
而在宋炎一次次歉疚的眼神中,花弦就這樣一次次的忍了下來。
然而這樣直接間接向公主示威的方式,在花弦一次次無聲回應中,陳扇終於也覺得膩了。特別是在看著宋炎對花弦的態度越來越溫柔之後,終於越來越不耐煩。
以不惜傷害自己的方式,布置了一場簡單卻有效的嫁禍。甚至連動機都想好了,畢竟女人都是善妒的,就像她記恨公主那般,花弦若是恨她奪了宋炎寵愛且多次對自己身邊人出手,從而想要要她一命是再正常不過。
這一次她對自己出手太狠,一副毒藥吃下去,最妙手回春的大夫也勞累了一夜才挽救回來。麵對躺在床榻上虛弱蒼白的陳扇,就算心早已有了動搖,宋炎也不由得滿眼憐惜。
陳扇醒來之後,神情頗有些激動的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向宋炎肯定是花弦下的毒手,宋炎麵色未變,隻是先安撫她好生修養,而後柔聲問為何如此肯定?
陳扇讓人拿出一塊清透的玉佩,玉佩雕工精致,通體碧綠,如煙似霧纏繞一般,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陳扇遞給宋炎說這是公主之物,有人在她的院子裏拾得。
她有理有據的解釋道:這般貴重之物,若非是公主來過她的院子,便是她院子裏的人和公主有過接觸,而很巧的,這個時候她中了毒物,差一點命喪黃泉。
宋炎接過玉佩,卻沒有如陳扇所想那般立即勃然大怒去找公主對峙,隻是麵色複雜的看著她,問道:“如何會這般肯定是公主所有?”
陳扇抿了抿唇,委屈的解釋道:“妾身曾見公主佩戴過,且還曾聽公主說過,這是公主過世的母後留下的玉佩,愛惜非常,從來不願離身的。”
宋炎聞言輕輕撫摸著手心裏的玉佩,眼裏竟漸漸帶上些許溫柔之意,半響,低聲喃喃:“竟然是這樣重要的東西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