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辰宴宴無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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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淩本是好心,卻不料被陸雲嵐瞪了一眼。隻見少女眼波流轉,雖非絕色,卻因氣惱而平添了幾絲豔麗,讓他心頭微異。
紀淩也不是存心要陸雲嵐生氣,於是便換了口吻,岔開話題,“不過是頭麵而已,表妹既然推了,那便請姨母再換一物就是了。”
小孟氏見他心思轉變飛快,卻打定主意在自己的首飾盒裏挑挑揀揀,忍不住拿了扇柄一味指著他,又氣又笑。
“你們瞧瞧,這小魔星,是咬定了他五妹妹的香包有效呢!”
“姨母,我這‘魔星’可是為您準備了好東西呢。”
安國侯府的禮物早就送來了,紀淩卻依舊讓侍從捧著個籃子進來。小孟氏知道這個侄兒素來有出人意料的想法,便拿眼睛看他,笑道,“這是什麽稀罕東西,還不能和你父親母親一道送來?偏偏要自個兒親自拿著。”
說罷,她蓮步輕移,走上前去,隻看見侍從手提的籃中雪白一團微微浮動,不覺訝然。
“啊,這是……”
陸家幾個女孩兒不免也投去視線。二房的陸雲霏性格活潑,搶在姐妹們之前幾步,將籃子裏麵看了個真切——她拍手笑道,“果真是隻渾身雪白的小貓呢!”
陸雲英個兒高,不用走近也看清了那隻毛色純白的貓崽長了對漂亮至極的異色瞳孔,左藍右黃,在太陽下懶洋洋地盤成一團,十分小巧可愛。
紀淩這才拱手笑道,“這隻波斯貓性情溫順,又喜親人,姨母養在身邊定然歡喜。可是我這‘魔星’的一點心意呢!”
“的確可愛極了。”
小孟氏故意瞪他一眼,但仍是高興地逗弄著籃子裏的貓崽,隻見那小貓神情天真,活潑好動,唯有爪子還未長成,毛茸茸的模樣張牙舞爪煞是可愛——她早年曾養過一隻白色的西施犬,也是聽話懂事,隻可惜後來得病死了。陸承瑾和陸承遙接連出生後,她也一度不得空。如今兩個兒子年紀都大了,她便又想養點什麽打發時間,紀淩的禮物恰巧合了她的心意。
吩咐過青竹將貓帶下去好生照看著,小孟氏才對他們幾兄妹道。
“都站著做什麽?今日你三叔請了戲班子來,趕緊去點兩出戲看個熱鬧吧!”
諸人卻之不恭,便由丫鬟引路,往已然搭好戲台地方走去。
陸雲英走在當先,陸雲夢則慢了半步,同二房的陸雲韶和陸雲霏一並低聲談笑,陸雲嵐本想同陸雲英一起,可紀淩卻在離開小孟氏的院子時對她使了個眼色——做什麽?有話對她說?
陸雲嵐想當沒看見,可又覺得自己明明與他對上了眼,何必假模假樣。
藍衣少女不著痕跡地落後幾步,假意扶著鬢邊的一支白玉睡蓮花樣的珠釵,低聲喚了一句“表哥。”
少女聲音清冽如泉,落入耳中格外動人,紀淩聞之一笑,也壓低了聲音喊她。
“五表妹。”
“表哥方才那般……可是有事?”
紀淩唇邊的笑容漸漸加深,視線在前頭薔薇粉色的裙子上打了個轉,才道。
“聽聞表妹如今在跟教習嬤嬤學習,不知王嬤嬤教的可慣?高嬤嬤……教的可好?”
陸雲嵐臉上的驚訝不加掩飾,“是,隻是表哥如何得知……兩位教習嬤嬤分別是高嬤嬤與王嬤嬤?兩位嬤嬤皆是淑妃娘娘派來。”
紀淩以手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一聲。
“表妹聰慧機敏,我不過隨便一問罷了。”
燦爛日光下,少年身上的紫衣襯得他容姿煥發。紀淩本就生得俊美,又天生愛笑,但凡見過他的都少不得讚一句“紀郎好顏色”。此刻他對著陸雲嵐微微一笑,連跟著服侍主子的蓮蓉、杜鵑等看了都略吃了一驚,低頭不敢再看。
“王嬤嬤教導我很是用心,而高嬤嬤……”陸雲嵐說到這兒忽然頓住腳步,心念電轉,回頭看向紀淩,“兩位嬤嬤皆是出身宮中,自然沒有不好的地方。”
語罷,她似笑非笑。
“隻是,表哥可別再這樣笑了……萬一表哥你將我身邊丫頭的魂兒給勾去了,回頭可叫我去哪裏找呢?”少女聲線更低了一重,以帕子掩去半張臉,“……還有,表哥可聽過‘行事低調’四字?嵐娘無意在姐妹間出風頭,是以特地送了嬸嬸尋常香包,可方才表哥的一番話倒是讓我前功盡棄了呢。”
紀淩不料她會先出言調侃,再直言相告,一時無言以對,隻能眼睜睜看那藍衣少女緩步前行,向前追著她的姐姐們去了。
“你上回說他吃了五姐姐的虧我還不信,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我說什麽來著?你那日聽了還不肯信我,現在瞧見了吧?”
“哎,你也別這麽說,畢竟這沒親眼見到,我怎麽敢相信呢?咱們這位表哥啊……”
“是極,是極!”
紀淩仍在出神,冷不防聽見背後兩道男聲出言戲謔,一搭接著一搭,讓他無從招架。紫衣少年歎了口氣,肩膀被人一左一右地勾搭住。
“淩表哥,來得巧啊。”
“淩表哥,來得早啊。”
“……你們兩個唱大戲呢?”
紀淩想要掙脫兩個表弟的動作,但陸承瑾與陸承遙都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兒了——陸承瑾更是愛好習武,體格健壯,和他弟弟陸承遙配合到一起,紀淩一時竟掙不開。
三人維持這別扭的姿勢跌跌撞撞進了正院,一路上嬉笑不斷。就算有別家女眷看見了,也不過是笑一句“怪不得外頭人道安國侯與慶國公交好呢看這幾位公子定是打小玩慣了的”雲雲。
各自入了座,蓮蓉才附到陸雲嵐耳邊輕聲道。
“奴婢瞧著,表少爺對您仿佛有些不一樣……”
“不許胡說,”陸雲嵐斜看她一眼,隨即又想起什麽似的,對杜鵑道,“我有一方帕子落在屋裏,你去幫我尋來。”
“是。”杜鵑福了一福,趕忙去了。
陸雲嵐這才垂眼,捧過不冷不燙的茶杯,漫不經心地撥弄起那塊白瓷茶盞。
“……他說了那麽多,不過是為了讓我知道,兩位嬤嬤他做過手腳罷了。”
“這是為何?”蓮蓉不解,又怕自家小姐受委屈,“莫非那王嬤嬤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可奴婢……沒覺著……”
陸雲嵐微不可察地搖頭,無奈笑道。
“他既告訴我,又怎麽會是王嬤嬤,自然是……”話未說完,意思卻已經到了,蓮蓉當即反應過來。隻是她還是不明白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小姐,表少爺為何要這麽做?”
自然,是因為紀淩親眼看見了那天損毀貢菊的人是誰,又是誰特特地地想要嫁禍與她。
這家夥,嘴上說著什麽都沒看見,其實心裏明鏡兒似的。
陸雲嵐不知為何有點想笑。
不過……她心頭微微一動,想到了上輩子紀淩的遭遇——墜馬未死,重傷頭部,癡癡傻傻了一世,當真可憐至極。
藍衣少女微微歎息,“……下回找個機會告訴他吧……”
提醒他注意,也算是還了這趟人情,隻是她終歸能做的有限,希望這一世……紀淩這麽有趣的人可別輕易變成個傻子。
陸三爺請來的戲班子裏有江南名伶,是以唱曲兒多為南地方言。陸雲嵐略坐了一會兒聽著,那花旦、青衣皆是唱腔柔婉,曲調清亮,不多時便有人接連點了《珍珠塔》、《沉香扇》等名段,不一會兒又有人上台咿咿呀呀唱起了《五女拜壽》,眾人拍手叫好,既應景又熱鬧。
杜鵑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她將手帕遞給陸雲嵐,麵上卻略帶猶豫。
“怎麽了?”陸雲嵐見狀便問,“可是風荷院出了什麽岔子?”
“是……雪蘭。”杜鵑輕聲道,“奴婢看見雪蘭進了小姐的屋子,想著小姐囑咐過……便急急忙忙地跟了進去。”
“這小蹄子!”
蓮蓉暗罵,直到陸雲嵐瞥了她一眼才罷休。
“說吧,看見了什麽便說什麽,閃不了你的舌頭。”
藍衣少女口氣淡淡,仿佛主仆三人在說的事與她全無幹係。
雪蘭這丫頭,到底是按捺不住了。
“奴婢……什麽都沒看見,可雪蘭一轉身見了奴婢,卻是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奴婢……實在覺得其中古怪。”
杜鵑素性老實,與她在攬翠院當差的老子娘一般模樣,如今能這樣說話已經很出乎陸雲嵐預料了。她點一點頭,微有喜色,“你做得好,我知道了,你們二人隻當不知道罷了。”
“是,小姐。”
蓮蓉和杜鵑齊齊應過,主仆三人這才放寬了心繼續看戲。
這戲或嫋娜或剛直的唱著,台上的人已經換了好幾撥,台下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有新貴武將,想奉承一把陸三爺的;有舊交故友,想來討杯酒喝的;更有許多與小孟氏、或孟氏一族交好的女眷夫人前來做客。
到了午時前後,男客都由陸家兄弟引了到外頭吃酒,女賓則是小孟氏親自領了坐在裏頭用膳。大孟氏也來了,其實她與小孟氏長得並不相像,可姐妹倆站到一起,便無端端讓人覺得她們有血緣關係。
陸雲嵐有心避開這位曾經的婆母,可有的事就是這樣,你越想避開越避不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