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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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容城道,“我不過是想讓自己教得時候不覺得礙眼罷了。”
顧昕然除了點頭,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雖然他說的不是什麽好話,但是顧昕然心裏清楚,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東西,對別人來說其實真的一文不值,她沒資格要求人家跟自己感同身受的。
說完了,容城就示意顧昕然把素描本翻開,開始給她簡單地簡述畫畫的原理,一套一套的理論和術語把顧昕然聽得一愣一愣的,看著他的眼神也變得越來越敬畏,到最後已經是克製不住的崇拜和欽佩了。
容城就像是給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一樣,她從來沒想過,畫畫還能有這麽多講究,到了這時候,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容城之前說她隻是個小學生了。
看著顧昕然的眼神,容城心裏的感覺有些複雜,其實他昨天說出要教顧昕然畫畫不過是一時衝動,大概是看著這個女孩子,讓他想起了當年被李靜姝逼著學畫畫的自己。
自從他八歲那年,容振天誇了他在上美術課時畫的一副畫以後,李靜姝隔天就給他找了個學美術的專業老師來家裏專門教他畫畫,而且每年都要求他送一幅畫給容振天當生日禮物。
就這樣持續了四年,容城對這種行為的抵觸和厭煩在他十二歲難念徹底爆發了出來,他把家裏的樂器、畫架、書架等等所有一切他曾經被逼著學過的東西,全都扔到了院子裏,然後一把火給燒了,看著那些東西化為灰燼,他就有一種痛快的感覺,好像十二年來第一次真正地活著一般。
從那以後,他幾乎再也沒有接觸過畫畫,但是昨天看到顧昕然的畫,突然就有了些好奇,他不能理解,這個女孩子是用著什麽樣的心態去做這件在他看來毫無樂趣並且充滿了不好回憶的事情的,而且畫功稚嫩,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初學者,而且畫的內容竟然還是他,這種體驗讓容城覺得很有趣,所以才提出了要教她畫畫的想法。
如今看著顧昕然的反應,容城覺得自己這個決定算是做對了,雖然他無意賣弄,但是能得到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推崇,是一種與其他事情不同的成就感。
“課就上到這裏,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問,沒有的話,你就自己練習吧。”容城點了點素描本,道,“記住我剛才跟你說的話,畫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之前隻是憑著自己的感覺隨便畫的,從現在起,要牢記繪畫的原則,一點一點從頭開始學,明白了嗎?”
顧昕然道:“明白了,我會認真畫的。”
容城點點頭,拿出放在桌子邊的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自己的事情,顧昕然坐到了亭子邊的長凳上,看了看四周,思考該找點什麽來畫。
看來看去,眼神卻始終圍著容城,不知道是不是容城的存在感太強,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看,後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容城做模特,比起小花園的花花草草,她還是覺得容城更有吸引力一點。
容城當然也感覺到了她時不時的往自己身上瞄的視線,不過懶得理她,自從一個月前老爺子宣布他成為榮嘉的總經理後,他就一直忙得天昏地暗,好幾天都直接睡在辦公室。
也是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容澤和他那幾個叔叔,竟然已經把公司折騰成了這副樣子,看著好像還是那麽實力雄厚光鮮亮麗的樣子,實際上流動資金被套住了七八成,很多項目都一拖再拖沒有結項,款項收不回來,成本卻不停地消耗,容城回來,光是給他們收拾爛攤子,就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他大刀闊斧地全部治理了一遍,開除了一批屍位素餐的蛀蟲,才慢慢把局麵挽救回來,如今榮嘉算是慢慢走上正軌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容城才有時間回來,才有這個閑情逸致教顧昕然畫畫,不過雖說比起之前,不用忙的那麽昏天黑地了,但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都不能少,所以在顧昕然畫畫時,他就忙自己的事。
就這麽過了一個小時,容城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喝了口茶,眼角餘光看到顧昕然正支著下巴看著他,估計是早就畫完了但不敢打擾自己,容城放下茶杯,突然就轉頭對上了顧昕然的視線,嚇的她把筆都掉在了地上。
看她像個受了驚嚇的倉鼠似的,容城忍不住起了點玩心,走到顧昕然身邊先是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慢慢彎下腰湊近她,一邊掛著難得一見的溫柔笑意,一邊專注地看著顧昕然的眼睛,兩人的臉越湊越近,直到鼻子都快頂到一起了,容城才停了下來,伸出手一隻抵在涼亭的柱子上,把顧昕然整個人都圍在身前。
容城不停地靠近,顧昕然就不停地後退,直到後背抵上了石凳上的欄杆,退無可退了,才停了下來,她有些驚慌地看著容城,一雙黑亮的眼睛瞪得比平時大了一倍,一隻手拿著素描本,一隻手抵在容城胸前,不敢看容城的眼睛,隻好盯著他敞開的領口處,緊張得都有些不敢呼吸了。
容城低低地笑了一聲,呼出的氣噴在顧昕然的耳朵上,就見她的耳朵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了起來,而且一直蔓延到了脖子,容城道:“你這麽喜歡畫我嗎?”
聽到容城低沉又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又跟他靠的這麽近,顧昕然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裏仿佛被灌了一瓶漿糊似的,完全沒法思考,隻傻傻地點點頭,“喜歡,很喜歡。”
說完就聽見容城笑得更大聲了,顧昕然呆呆得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有些慌亂地推開容城,紅著臉拿著本子匆匆地跑出了涼亭。
一直跑到容澤的房間的門口,她才按了按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跳,在牆邊靠了好一會兒,讓自己平靜下來,翻開本子看了看,畫的正是認真工作的容城,微皺著眉的英俊側臉,仿佛已經映在了自己的心裏。
顧昕然傻笑著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了,容澤可能快要醒了,依依不舍地合上本子,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見房間還是一片昏暗,看來容澤還沒醒,小心地鬆了口氣,先去了趟衣帽間,把自己的素描本藏在門後的角落裏,然後才關上門出來。
容澤最近對她的監視越來越嚴格了,除了睡覺的時候,幾乎不許她離開一步,對她身上的東西更是看的緊,所以顧昕然有什麽東西都不敢放身上,生怕被他發現。
距離她來到容家,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她剛到容家的時候還是夏天,現在卻已經快到冬天了,而顧昕然也漸漸習慣了在容家的日子。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顧昕然每天趁著容澤睡午覺時,跑到小花園跟容城學畫畫,雖然天氣越來越冷,在那涼亭裏呆上半個小時,就手腳冰涼,但她還是堅持過去。
容城對她這種毅力也挺欣賞的,但顧昕然自己心裏清楚,支撐她堅持下來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容城,為了能跟他不被打擾得相處一個下午,別說是冷一點了,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能頂著鍋蓋出來。
就是不知道繼續冷下去,容城還願不願意陪她。
不過她這幾天畫出來的東西,都不是很讓容城滿意,顧昕然心裏也很忐忑,每周交作業的時候她的心都是提著的,看到容城皺眉頭,她就在心裏哀嚎完了完了,他一定覺得自己很笨很蠢怎麽教都學不會。
而且容城每次看完,也不說她哪裏不好,也會指責她,而是把他覺得不好的全部挑出來,跟她說這些重新畫一遍,顧昕然也不敢說什麽,隻好乖乖地跑回去重畫。
之後的日子,容城好像又忙了起來,好幾次顧昕在涼亭裏等了他一個下午,都沒等到他過來,即便如此,顧昕然還是每天都會去涼亭報到,說不定哪天容城就有空了呢,她沒有別的辦法聯係到容城,隻好用最笨的守株待兔。
不過天氣確實已經非常冷了,這幾天每天早上起來,都能看到草地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連老黑都越來越不愛動了,顧昕然在涼亭裏畫了一個小時也沒看到容城的人,心裏有些失落,她已經有差不多四天沒有看到容城了,明天就是交作業的日子,不知道容城會不會來。
想著想著,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涼,一摸就摸到了水滴,抬頭才發現外麵竟然已經下起了雪,雪花不大卻很密集,紛紛揚揚地從天上飄下來,顧昕然看得有些呆住了,忍不住伸手出去想接著那些雪花。
c城很少下雪,顧昕然從小到大也就見過一次,那是她五歲那年,那個冬天特別冷,聽說全國各地都下了暴雪,是難得一見的雪災年,c城雖然沒有發展到雪災的地步,卻也積了很厚的雪。
顧昕然被劉金貴帶到了離家最遠的那個縣城的車站裏,然後就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那裏,自己跑回了家,那是顧昕然第三次被劉金貴丟棄,她不哭不鬧,從離開家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清楚了,知道鬧也沒有用,她隻是安靜地跟著劉金貴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記走過的路了。
然後劉金貴前腳剛開上自己的車回家,後腳她就跟著出了車站,一個人走了四個小時,才走回家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