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章 傀儡異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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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二次跟我說這樣的話。
老實說,我並不認為他已覺察到我就是蕭曇這件事,畢竟當年景王府遇襲,府中包括家奴在內,幾百人皆被屠戮,沒人會相信一個四歲的孩子還能幸免,更沒人能夠想到,相隔二十年的時間,那個孩子還能記得以前的事。
或許,是看我與蕭曇同齡,讓他想起以前的我吧,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能夠被人惦記,這都是一件令人覺得溫暖的事。
煢煢落落,輾轉漂泊那麽多年,在我以為重回故地,蕭曇二字,被人遺忘在往事的塵埃中,已沒人再能想起,卻沒想到,還有那麽一個人,記得我,甚至,幻想過如果我還能活著……
從皇長孫府中出來,林素聞道:“你不該冒險。”
我哦了一聲,他又道:“殿下是君,有自己的考量,身為臣者,不該忤逆犯上,替殿下決定。”
“是麽……”
我唇角微笑,反問:“這是林家人教給你的麽?”
林素聞沒有回答,我又問:“你覺著殿下會生氣麽?”
他又不吭聲,我接著道:“可我卻覺著,我會那麽說,殿下應該會高興的。”
林素聞『露』出不解的神情,我解釋道:“就像一個『迷』路的人站在路口,心裏想著要走認為正確的那條路,但又怕自己走錯了,你以為殿下不知道那名禦醫是無辜的,不想為他脫罪麽,他需要的,隻是一個可以給他勇氣的人而已。”
“身為君者,高高在上,身邊的人對他說的,無不權衡利弊,阿諛諂媚,所言所行,也要事先考慮自己的處境,或許,他真正想看到的,是有那麽一個人,能夠直言不諱,不怕觸怒他,不怕被問罪,能夠告訴他是非對錯的人。”
說著,我又看向他,取笑道:“殿下拿你當作朋友,可你卻從未拿他當作朋友看待。”
林素聞偏過頭,冷冷道:“我沒有朋友。”
頓了頓,又道:“也不需要。”
見他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我笑了笑:“那看來是殿下自作多情了。”
“不過,比起這件事,有件事情我更加好奇……”
我頓了一下,又道:“長營林家,向來隻效忠盛梁的主君,也就是說,你們真正的主子是當今王上,可看殿下對你的態度,似乎從很早以前,你們林家就已讓你接近他,並且將他認做主子了。”
“你不覺著奇怪麽,不管盛梁未來的皇帝是誰,你們林家的恩寵都不會變的,既是如此,為何還要大費周章,苦心經營,去扶持一位明顯處於弱勢的皇長孫,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坐享其成,為何還要參與到儲君的鬥爭中來?”
林素聞沒有回答,不過看他的表情,對於此事,他僅是聽命行事,從不曾深入想過的。
林家的人實在可怕,訓練人的專注力本身沒錯,但把人訓練成沒有任何思考,隻管聽從命令的傻子,那就是一種罪過了。
我玉笛壓著他的肩膀,挨在他的耳邊道:“難道林家人讓你做事的時候,你從來都不問原因的麽?”
林素聞看了我一眼,又偏過頭去。
我笑了一笑,放開他,見到林素聞吃癟,不知為何,心情大好,笛子在手中敲啊敲,腳步也不知道輕快了多少。
回紅聞館的路上,路過傅家的時候,還特意向看守詢問過,皆言師兄還沒有回來,他已走了快二十天,卻沒有音信給我。
看來,師兄果然是生了氣,決心與我變得生分,我心中失落,但又不肯在林素聞的麵前表『露』出來,隻得裝作沒事人一樣。
盛京天橋西側,有一家賣甜品的鋪子,是一對姓秦的祖孫開的。
鋪子很是簡陋,桌椅『露』天,每逢刮風下雨就不能開張,連寫著招牌的氈布都破了一個大洞,地方偏僻,生意也不太好,來往的客人多是附近的居民,皆是看他們祖孫生活不易,特意來照看生意的。
對於盛京,我人生地不熟,自然不知道還有這種地方,是師兄帶我來的,他那個人,老好人一個,也不知哪兒來的消息,哪條街上的老丈雨天路滑摔斷了腿,哪個巷裏的老『婦』收成慘淡窮的揭不開鍋,他都一清二楚,經常遊走在市井接濟人家,這對祖孫,也是他照看的人之一。
聽他說,那個小孩名叫秦拓,在很小的時候,盛京突發水災,父親被征去修補堤壩,不慎被卷入洪水中身亡,母親改嫁,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現在隻餘下他們祖孫二人,相依為命,境況十分可憐。
我對秦拓的印象,就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木頭木腦的,跟師兄一個樣,不過卻很孝順,整天幫著鋪子做事也不喊累,他的祖母,是個和藹慈祥的老人家,很喜歡笑,對客人非常熱情,但由於早些年兒子死時,哭的日子太多,眼睛不太好,常常一碗湯圓裏能包上半碗糖,所幸我沒有味覺,對於師兄難以下咽的表情,並沒有什麽感覺。
偶爾師兄不在時,我也會光顧他們的生意,權當無聊打發時間了。
今日陽光明媚,雖是初秋,但日頭還是很足,仿佛要將夏季的餘溫全部散發出來似的,街上的人恨不能一頭紮進茶館裏,飲上三大杯涼水,自然不肯來吃又甜又膩的湯圓,所以他們的生意不太好,站在鋪子邊的,僅有一個客人。
見他一直守著鋪子,秦老太問他:“這位客官,要吃點湯圓麽?”
他搖頭,卻仍是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麵粉裏圓滾滾的雪團。
紫衣銀發,雖是男子,卻像女人一樣,大晴天的撐著一柄紙傘,傘麵上鋪陳著繁複華麗的圖案,粉嫩粉嫩的,很是好看。
這是一種花,我曾見過的,在父親的書房中,有描繪介紹這種花的書冊,父親告訴我,此花名櫻,曾是我們中土的花,後來被傳到東瀛,在那個地方很是盛行,而作為起源的中土,卻漸漸消失了蹤影。
父親的書房中,收藏的多是世間的珍奇孤本,在如今的盛梁,認得櫻花的應該沒有幾個,所以這個人,應該來自東瀛。
再仔細一看,不由一笑,旁邊的林素聞已經伸手探向墨池,我攔住他:“你做什麽?”
林素聞麵無表情:“他是妖。”
我將他的手按回去,道:“就算是妖,也沒有害人『性』命,先去會會他再說。”
低級的妖類大多奇形怪狀,虎頭蛇尾,蛇頭虎尾的比比皆是,稍微高級一些的,能夠化出大致的人形,但也遮掩不了妖類的特征,有的額上長著一隻角,有的手上長著和魚類一樣的鰭,鮮少有這樣肖似人類的,連我都差點被蒙騙了過去。
而且,看他盯著湯圓,一副新奇饞嘴的樣子,我想,應該是一個很有趣的妖。
於是,走過去,向他拱手:“這位兄台,可是想吃湯圓?”
他移身看向我,卻是人間少有的好樣貌,麵容白皙,額上繪著一枚紫『色』的鳳羽花,仔細看的話,他的眼睛,也透著深紫。
見我搭話,他怔了怔,隨後一笑,點了點頭。
我又道:“相逢即是有緣,在下正好也想吃一碗湯圓,不如一起吧,我請你。”
他仍是好奇地打量著我,片刻,才問:“你我剛剛見麵,為何要破費請我?”
我笑了笑,擺出一副拐賣小孩的架勢,道:“我剛才說了,相逢即是有緣,一碗湯圓而已,又不值錢,能交兄台這個朋友,在下認為,這是一種榮幸。”
他看了看林素聞,準確一點說,是看林素聞背上的那柄墨池,有點忌憚。
畢竟墨池能夠克製世間的一切邪祟鬼物,即便他這樣修行的妖怪,也不敢小覷視之。
在我以為,他會被林素聞的冰塊臉嚇跑之時,他卻看向我,如三月桃花般,綻開了笑臉:“好啊。”
他將紙傘收回,跟隨我挑了一個凳子坐下來,又向我道了聲謝,紙傘被他放在靠著木桌的位置。
我看了一眼,向他問:“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來自何處?”
他微微一笑,垂眸答:“在下姓禦,至於名字,請恕在下不能透『露』……”
頓了頓,又道:“兄台對這柄傘似乎很感興趣,想必知道這種花的來曆,應能猜出在下是從哪裏來的。”
聽聞東瀛那邊的人認為,若是讓術士和妖祟知道了姓名,就如同被他們掌握了自己的『性』命,極有可能被施用某種術法,所以,麵對陌生人,尤其我們這種與陰陽異事有著聯係的人,他們很忌諱透『露』自己真實的名字。
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我實在想不通,僅是知道名字的話,那邊的術士,又是怎麽對某個確定的人施術的。
想來想去,或許是那邊的人數太少,就像我們這邊的一個山莊,一個村落,相同姓名的人也很少。
對於他的謹慎,我笑了笑,毫不在意地道:“在下姓顧,名緋然,旁邊這位是林公子,兄台應能看出,我們兩個是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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