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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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見麵四個字把徐媽媽砸得莫名其妙。

    徐月重卻是心領神會,立時就想起經由門房送到小廝清風、潛雲手上,又輾轉放到他案頭的那兩封寫給柳樹恩的信。

    明明是私下約見的接頭信,明明知道他會查驗過後再轉給柳樹恩,卻依舊毫無顧忌,用詞淺顯直白到令人發笑。

    尤其是後來送去別業的第二封“拜帖”,摻雜著威脅狠話的催促話語,令他幾乎懷疑,柳樹恩拜托他幫忙居中聯絡的念六姑娘,和他所見所聞的念六姑娘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單以他作為柳樹恩、念六姑娘暗中聯絡的中間人身份來論,他和她確實是“初次見麵”。

    徐月重會心一笑,抱拳回禮道:“念六姑娘,初次見麵,以後還請多關照。”

    他刻意多加了以後二字,暗話明說地表示:今後也會信守秘密,繼續充當好她和柳樹恩之間的聯絡點。

    不管是因為和柳樹恩的交情,還是真的不計較原身算計過他的事,可見徐月重也是個對事不對人的。

    念淺安再次感歎靖國公府全員三觀正,對徐月重瞬間好感加一,滿臉地下黨成功會麵的酸爽笑容,“好說好說,徐世子裏邊請。”

    徐月重見她一副仿佛堂口接頭的怪模樣,不禁挑眉忍下笑意,頷首嗯了一聲。

    徐媽媽卻忍不住笑意,隻當二人這是盡釋前嫌從頭論交情,即樂見其成,又覺念淺安不僅爽直風趣還坦蕩大方,一時狹義心腸發作,殷勤地掃座看茶,笑眯眯招呼道:“念六姑娘、世子爺別光顧著說話,快用口茶潤潤喉。”

    莫名被反主為客的念淺安捧著茶:“……”

    端坐下首的徐月重也捧著茶:“……”

    二人實在不存在什麽光顧著說話,暗搓搓打完機鋒後無話可說,好在空氣突然安靜的狀態沒有持續太久,後頭園子的管事下人一頭霧水地來報,“念媽媽讓小的來說一聲,徐大姑娘看完水仙花,吵著要看大蒜頭,單姑娘勸不住徐大姑娘,都往大廚房去了。念媽媽已經去尋徐大姑娘了。讓小的來說一聲,勞徐世子稍等一會兒。”

    念淺安一臉無語:熊孩子怎麽這麽較真!

    她摸著鼻子假笑,徐媽媽看一眼念淺安,又瞥一眼目露疑惑的徐月重,忙忍著笑道:“念媽媽怕是拗不過大姑娘,還是老奴親自走一趟得好。念六姑娘、世子爺寬坐。”

    徐月重一點頭,居然真的寬坐不動。

    真心怕冷場的念淺安暗暗奇怪之餘,正打算沒話找話說,就見徐月重從袖袋中摸出一方小匣子,推到念淺安手邊道:“樹恩讓我找機會轉交給念六姑娘。如今倒不必另外找機會了。”

    小匣子樸實無華,裏頭裝的兩瓶藥膏卻即眼熟又精致。

    念淺安頓時笑彎了眼,把玩著藥瓶追問道:“徐世子是去送柳公子了嗎?你跟柳公子一塊兒進城了?他是直接回宮了嗎?這藥膏是他從宮裏弄出來給你?”

    徐月重似被她一連串問題砸得有點懵,語氣有幾不可察的遲疑,“我剛才是去送樹恩,也跟著樹恩進了城,用午膳的功夫正好等樹恩送來這個小匣子。如果念六姑娘沒有當場打開,我並不知道裏頭是兩瓶藥。”

    說著眼底暗藏審慎,神色微凝地反問,“念六姑娘怎麽知道樹恩回城後會直接進宮?又怎麽知道這藥膏是從宮裏弄出來的?”

    念淺安見他一板一眼的有問必答,便也一一解惑道:“柳公子是六皇子的暗衛,回城後自然會先進宮。至於這藥膏,別說柳公子告訴過我這是番邦貢品,單看瓶子底標著內務府的外貢徽記,就能知道這藥膏來自宮中。”

    她亮出瓶底給徐月重看。

    徐月重的目光落在她手中藥瓶上,神色卻似飄去了不知何處,喃喃道:“樹恩是……六皇子……的暗衛?他是這麽告訴你的?”

    念淺安突然懷疑他和柳樹恩的交情可能摻了水,皺眉道:“難道他不是這麽告訴你的?還是說,你不知道他是暗衛?”

    徐月重抬眼看向念淺安,漸漸聚焦的眼中忽然蕩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念淺安聞言靈光狂閃,腦中回想起太後引薦柳樹恩時說過的話:宮裏宮外知道柳樹恩根底的,一個巴掌數得過來。

    所以不是太後算術不好,而是徐月重雖然和柳樹恩是好友,卻不知道柳樹恩的暗衛身份,並不在太後的一巴掌裏?

    念淺安頓時汗顏,幹笑道:“……我是不是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應該不算是?”徐月重上翹的尾音並非疑問,而是略帶戲謔的肯定,“我既然知道樹恩回城後進過宮,自然對他的身份早就心裏有底。也知道他是替六皇子在外頭行走辦事。念六姑娘並沒說錯話,隻是我現在才知道,他擔的是暗衛的名頭。”

    他臉上又露出剛才進花廳前,偏頭傾聽徐媽媽說話時的淺淺笑容。

    雖淡卻暖,還透著些許打趣人的生動。

    和傳說中寡言少語的靖國公府冰山世子爺,判若兩人。

    如果徐月重私下並不凍人,那就難怪有好多壞姐姐想做俆之珠的後娘了。

    念淺安默默給原身點蠟,要不是原身腦子進水用錯方法,能先踹掉劉青卓再徐徐圖之的話,其實眼光不錯,於是稀奇地打量著徐月重,好感加二地笑道:“不然徐世子以為柳公子擔的是什麽神秘職務?不是六皇子的暗衛,還能是六皇子在民間的馬仔不成?”

    “念六姑娘似乎很熟悉江湖堂口的行話?”徐月重挑眉,半是釋然半是恍然地道:“怪不得家慈和樹恩都曾和我說傳聞有誤,念六姑娘非尋常姑娘家可比。也怪不得樹恩肯和念六姑娘聯手,一起暗中布局對付飛魚衛和魏家。”

    柳樹恩果然沒有瞞著徐月重。

    看來二人的交情沒有摻水。

    念淺安徹底放寬心,決定順著話茬炸一炸徐月重,“我和江湖堂口的行話不熟,純粹話本戲文看多了。對朝中局勢倒是略知一二。不提其他幾部,隻提兵部和五城兵馬司,早就和飛魚衛勢同水火。徐世子和柳公子交情甚篤,想來除了私交外和六皇子不無關係。徐世子既然也在暗中為六皇子辦事,現在曉得了我和柳公子的謀劃,正好三方配合,豈不是彼此雙贏?”

    徐月重眼底閃過詫異,挑眉道:“樹恩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暗中收集飛魚衛的罪證一事,實屬不可外泄的機密。我尚且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不敢輕易讓屬下經手,既然念六姑娘知道了,還望念六姑娘守牢口風。”

    念淺安捧著睚眥必報的小心肝,一臉嘿嘿嘿,“其實我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打著柳樹恩的名義就能炸出徐月重的真話,可見徐月重和柳樹恩之間的信任關係十分牢靠。

    而徐月重身後站的是靖國公府,再加上柳樹恩身後的皇牌靠山楚延卿,“拯救”魏家的艱難之路仿佛照進了光明。

    她不是一個人。

    念淺安緩緩籲出一口氣。

    徐月重也緩緩籲出一口氣:“……我是不是也不小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他學念淺安拿對方說過的話互堵,自然不是真心懊悔。

    念淺安意外於徐月重的好相處,也學徐月重的樣子,戲謔地挑了挑眉,“沒想到我一語成讖,今後大家是合作關係,有什麽事就真得請徐世子多關照了。”

    “可見我沒回錯念六姑娘的話,以後也要請念六姑娘多關照。”徐月重已看出念淺安確實不似尋常姑娘家,竟帶著點男兒氣,便直言不諱道:“樹恩已經交待過我,念六姑娘有事隻管送信給我,樹恩有事若是不便聯係你奶娘,也會經由我轉告念六姑娘。”

    意外促成的會談完滿結束。

    二人不由相視一笑。

    這一幕落在回轉花廳的眾人眼中,卻是各有各的迥異震動。

    單懷莎捕捉到念淺安飛速袖起小匣子的動作,神色微變地匆匆提起裙擺,忍著心底驚疑追上被徐月重抱在懷裏的俆之珠,瞧見俆之珠黑著臉悶頭紮在徐月重懷裏,就低聲哄勸著,理了理俆之珠露出的碎發,望著徐月重目不斜視的側臉,微微笑了笑。

    目送他們飄遠的念淺安也微微笑了笑,嘖道:“徐世子居然是個女兒奴?瞧單姑娘和那父女倆排排走的笑模樣,還真像個關愛繼女的後娘。可惜小公主病一口一個姑母,就算靖國公夫人滿意單姑娘,也難過小公主病這道坎。”

    念媽媽聽得又驚又奇,“老奴怎麽沒看出來?也沒見徐媽媽和連翹對單姑娘有多不同啊?”

    “媽媽仔細想想,就算是代小公主病賠罪,徐媽媽犯得著把靖國公府的陰私都爆個底兒掉嗎?”念淺安撇嘴道:“何況事關先世子夫人的聲譽。聽八卦是要付出代價的。以後徐媽媽有事相求,我還能冷著臉裝什麽都不知道,一口拒絕嗎?”

    念媽媽一臉回過味來的震驚,“徐媽媽能有什麽事求姑娘?難道是徐大姑娘的事?”

    念淺安頭大地點頭,“八成是。沒聽徐媽媽睜眼說瞎話嘛,什麽談得來,這是瞧我治得住小公主病,想讓我幫著小公主病’改邪歸正’,就算不能接受單姑娘,至少能接受徐世子給她娶後娘唄。”

    念媽媽震驚變懷疑,“姑娘自己還在努力改邪歸正呢,哪兒能教好徐大姑娘?”

    念淺安氣得黑鍋都掉了,“瞎說什麽大實話!以毒攻毒聽過沒有?邪邪得正,和負負得正一個原理知不知道?”

    念媽媽居然無師自通地懂了,點頭欣慰道:“姑娘說得對,可見這陣子沒白看那些個手抄古本。”

    念淺安滿臉寫著高興:身邊下人心太大也挺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提點念媽媽的話離真相超遠,念媽媽也沒多想念淺安和徐月重之間的氣氛略詭異,隻問道:“姑娘剛才和徐世子說了什麽?徐世子和柳公子交好,姑娘難道也要拉徐世子入夥新生意?”

    新生意真正是用來幹什麽的,念媽媽遲早會知道。

    念淺安不想現在就嚇著念媽媽,隨口糊弄道:“徐世子領著五城兵馬司,有他關照,沒人敢去鋪子裏鬧事。”

    這邊念媽媽不再多問,那邊單懷莎卻忍不住開口問道:“世子爺,您剛才和念六姑娘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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