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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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歌坐立不安摸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她快臨盆了,每天晚上都睡得不深,但昨夜一覺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裏。這個房間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客房,但門窗卻都緊鎖著,根本打不開。
俏歌整日的擔驚受怕,而背脊又因為胎兒的重量而不堪重負,疼痛劇烈的時候她簡直想把整根脊梁骨抽出來。
她知道外麵守著人,飯都是從一個小門裏送進來的,她從未見過那些人,那些人也卻從未對她說過一句話,不管她如何聲嘶力竭也好,他們都不會理睬。
直到今日,房門居然開了,走進來一個俏歌怎麽想也不會想到的人。
“三小姐?”俏歌震驚的睜大了眼,看著走進來宋稚,隻見宋稚神色自得的衝她微微一笑,仿佛有一隻豔藍色的蝴蝶從她的眼眸中飛出。
俏歌很久沒有見到宋稚了,她的臉上褪去了幾分稚氣,眉眼之間的豔色讓她看起來簡直像是一朵漂亮得有些紮眼的帶刺花兒。
宋稚並沒有馬上開口,隻是從上至下細細打量著俏歌,俏歌保養得當,胸脯飽滿,皮膚柔白,眼角的些許細紋反而增添了一絲韻味。宋稚的視線不加掩飾的停留在俏歌的腹部,那眼神有種鋒利的冷意,讓俏歌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腹部。
“我在想,應當怎麽稱呼你才好?俏歌?或者是跟哥哥一樣喚你乳娘?又或者叫你……宋稚頓了頓,似乎真的很為這個問題苦惱,“大嫂?”
俏歌如遭雷擊般的呆立在原地,直到宋稚上前用纖細的手指刮了刮她的腹部,她才連連倒退,險些摔倒。
“呦,慢些,摔了我宋家的長孫可不好。”宋稚往前逼近一步,並沒有伸手扶她,隻是施施然看著她艱難扶著床柱子站定。
“三小姐想怎麽樣!”俏歌大聲道,仿佛很有底氣,但她的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往床帳後邊躲了躲。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的回答我,我滿意了。你活,他也活。”宋稚點了點她的肚子,又道,“若是讓我不滿意,你死,他亦死。”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還有兩分天真,周身的氣質在吐出那個‘死’字的時候瞬間驟變,說不出的寒意逼人。
宋稚每一字一句都是用十分稀鬆平常的語氣所說,但是卻讓俏歌從毛孔中騰升出一股懼意來,這種懼意告訴俏歌,這個女孩說到必會做到。
“三小姐想問什麽?”俏歌強鎮定道。
“關於鄭氏的死,你到底是怎麽告訴那兩兄妹的?”宋稚慢條斯理地攏了攏毫不淩亂的鬢發,緩緩抬眼對著俏歌一笑。
‘她知道了!?不可能啊!’俏歌猛地一驚,隻覺腹部一陣抽縮,她忙平穩住自己的呼吸,盡量鎮定的說:“夫人得知老爺要娶林氏,胎氣大動,所以……
“不對呀。”宋稚做了個十分可愛的歪頭動作,這可愛的模樣卻讓俏歌又後退了一步。
宋稚露出一副十分疑惑的神情來,“鄭氏灌醉爹爹,讓他收用了柳氏,這才有了宋瑤。這說明鄭氏早就知道我娘親的事情,何以到了快臨盆的時候才胎氣大動?”
“夫人,夫人是因為自己懷孕不好伺候將軍,所以才抬了柳氏。”俏歌急急的分辨道。
“那為何她第一次有孕的時候沒有這麽做,為何她非得要灌醉爹爹,自那次之後,爹爹再沒有喝醉過,因為他討厭別人算計他。”
宋稚在一張八角幾上坐了下來,手臂虛虛的搭在圓桌上,視線落在桌上的一塊深色木疤上,就好像俏歌還比不上這塊木疤惹她注意。
“你好像沒有聽懂我剛說的話,”粗糲的木疤表麵與指腹相摩擦,宋稚收回了手,抬頭望著俏歌說:“不過殺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也太過殘忍了一些。”
俏歌略鬆了一口氣,就聽到宋稚輕快又冷酷的聲音響起,“若是我同哥哥講,你的這個孩子是喬老三的,你猜哥哥會不會信?”
“這是少爺的孩子!是少爺的!他不會信你的!”俏歌激動起來,左手死死的扣住床柱。
“哥哥也許不會信我,但是你應當了解哥哥的性子,他心裏若是有一點懷疑,便再不回去了。”俏歌了解宋刃的性子,她知道宋稚說的一點不錯。
“你有多久沒見過喬福了?”宋稚又道,“哥哥肯讓你見他嗎?嗯?”
俏歌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隻聽見宋稚又道:“不過你不必擔心,他現在的日子比從前好,從前喬老三整日的在賭場廝混,他連頓飽飯也吃不上,起碼現在有的吃有的穿。”
“你把喬福怎麽了!?”俏歌從床幃後走出來,顫顫巍巍的走到宋稚跟前。她的肚子比一般尋常婦人九個月的身孕看起來要小一些,宋稚知道她這個孩子懷的不是時候,天生胎裏不足,生下來要格外小一點。
“噓~”宋稚動也未動,隻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唇,“你兒子跟你一樣,在某個地方好吃好喝的呆著。”
“你到底要如何?”俏歌閉了閉眼,眼角滲出一點淚來,她的睫毛不由自主的輕顫,像是被蜘蛛網困住的蝴蝶,在垂死掙紮。
“我要你聽話,也要你說實話。”宋稚用腳勾了凳子來,按著俏歌的肩讓她坐下。她腳上的繡鞋是燕尾青底兒蘇繡祥雲,最底下有一抹深深的血色波紋,看起來像是腳底下一不小心沾到了血。
“夫人的死是因為趙穗容那個賤婢煎錯了藥,她把給柳氏準備的墮胎藥和夫人的止血湯搞混了。她怕少爺和小姐長大埋怨她,所以,所以說夫人是因為林氏的緣故,所以胎氣大動。”俏歌說完,輕顫著抬頭看了宋稚一眼,隻見她神色如常,心裏反倒更怕了一些。
宋稚站起身,俏歌不由自主的後縮了身子,像一隻受驚的動物。宋稚用指尖劃過她的隆起肚子,明知是不可能的,但俏歌卻覺得像是一把小刀劃過自己的肚皮,她聽見宋稚一聲輕歎,然後說:“你若管好你的嘴,你會平安,喬福也會。”
“三小姐想我怎麽做?”俏歌無可奈何的問。
“我要你入府,好好的把他生下來。”宋稚抬眸看向俏歌,看著對方臉上欣喜若狂的神色時,又一字一句的說:“然後你要怎麽活,全聽我的安排。”俏歌臉上驟變的神情,使得宋稚很愉快,像是摔碎了一個很不順眼的瓷器,那一聲清脆的崩裂聲響,讓宋稚勾起了嘴角。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向宋刃透露半個字,你猜猜會是誰先去見閻王?”宋稚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沒有片刻停留。
房門毫不留情的在俏歌麵前關上了,她的哭喊聲被隔絕在門後,隱隱傳出,還是很讓人厭煩。
素水看著眼前這個五官精致到不可思議的女孩,心中有些訝異,“姑娘可都問出自己想要的了?要不要奴婢幫忙?”
“素水姐姐怎好口稱‘奴婢’?我聽著覺得很不妥當。”宋稚板著一張小臉嚴肅道。
素水聞言一愣,又見那位宋姑娘下一刻就露出了一個十分開朗的笑顏,她的眼眸彎彎,潔白的貝齒若隱若現。素水性情一向冷淡,但也被這笑意感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宋稚知道素水並不是沈白焰的婢女,而是定北王沈長興留下來的暗衛,原本有十個,但現在隻剩下兩個了,一個素水,一個飛嵐。
……
“哥!”宋嫣推開書房的門,一個茶杯在她腳邊的地上碎開,宋嫣嚇了一跳,抬首對上宋刃陰鷙的神色。
“怎麽了?哥?”宋嫣踢開杯子的碎片,走上前挽住宋刃的胳膊。
“沒事,底下的人差事沒做好罷了。”看見來人是宋嫣,宋刃當即收斂了神色,但心裏的怒火和擔憂卻怎麽也壓不下去。俏歌不見了!那幫沒用的東西!一個個的都說不知道!
宋嫣撫了撫宋刃緊皺的眉頭,“先別生氣了,時辰差不多了,你得出發了。”
昨日觀文殿學士府向宋府送來一封邀請函,說是要請宋刃來府上一敘。觀文殿學士王秋末和宋刃談不上什麽交情,但他的夫人是張沁蘭,也就是張欣蘭的嫡親姐姐。這可是明擺著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這一遭宋刃一定是要去的。
“一看就是個不省心的。”宋刃覺得厭煩,冷冷的說了一句,他現在哪有那麽多的閑工夫!
宋嫣聞言粲然一笑,“張家小姐我是見過的,模樣是普通了一些,其他倒也還好。哥哥娶了她,若是不喜歡,好好的養在府裏頭就是了,也沒有人逼你跟她舉案齊眉啊。”
宋刃摸了摸宋嫣的鬢發,從懷裏拿出了一疊厚厚的銀票來,“好好收著,京城裏頭隨便哪個錢莊都能兌。”說罷,便帶上佩刀走了出去。
宋嫣數了數銀票,足足有五十張,每張的麵額都是一百兩,這裏足足就是五千兩啊!縱然知道宋刃疼愛自己,但這麽大的一筆數目也讓宋嫣吃了一驚,她跑出門去想要去尋宋刃問個清楚,但是宋刃已經離開了。
宋嫣按下心裏的驚惑,隻能等他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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