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明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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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流星被這個消息一驚,驟然抬高了聲音,廊下正在聚在一塊烤栗的小丫鬟們說笑聲音一頓,紛紛看了過來。
流星衝她們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又壓低聲音問:“怎會死了?”
這個隨宋嫣一起去別苑的丫鬟叫做采蘭,她是如意閣裏的老人了,流星見她做事爽利幹脆,所以派去別苑看管宋嫣了。
“那日她把明珠帶回來時,奴婢已經小心注意了,可大小姐昨夜的的確確沒有出過房門,明珠看起來確實是自己投井死的。”采蘭沒做好差事,心裏惴惴不安,說話也沒有什麽底氣。
“罷了,這話我也不好傳,你直接進去同小姐講吧。”流星皺眉道,大小是條人命,明珠又是宋嫣跟前的大丫鬟,流星由此及彼,心裏難免有些傷感。
采蘭跟在流星身後進了主屋,將方才與流星講的事情又講了一遍。
“那屍首呢?”宋稚聽了這個消息,頓覺鼻口像是被人捂住了一樣,悶得透不出氣來,她緩了緩,問。
“大小姐給了一筆撫恤,讓人把屍體送回明珠家裏去了。”采蘭道,明珠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賣了身的丫鬟,生死去處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宋稚在心裏冷笑一聲,想,‘這回手腳倒是快。’
宋稚那日剛出宋元宣房中出來,宋嫣便不見了蹤影,外院的人傳話來,說宋嫣已經離去了。宋稚本來奇怪她怎麽這麽幹脆便放棄了,原來是著急帶明珠回去。
宋稚本想尋個由頭把明珠給弄回來,畢竟這件事兒的來龍去脈還不明晰,可明珠、翠環兩個丫鬟的身契都是收在宋嫣手裏的,所以明珠的去留由不得宋稚做主。
沒想到這才兩日,明珠就已經香消玉殞了。
逐月立在門邊,見鬆香美滋滋的捧著栗子過來,忙擺了擺手手,示意她先不要在此刻打擾宋稚。
烤栗子的那股子香甜氣若隱若現,可宋稚心裏沉甸甸的,恍然不覺。
她想了想,又問:“這些事兒都是誰幫她做的?”
“幾個粗使的丫鬟。”那幾個丫鬟搬屍首的時候,采蘭就站在一旁看著,隻覺得滲人,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宋稚聞言愣了愣,“別苑的丫鬟竟肯幫她做這些事?”
“銀子花下去,怎麽會不肯呢?”采蘭覺得宋稚這話問得實在是稚氣。可她不知道,宋嫣去別苑的時候明明沒有帶多少銀子,她的行李都是秦媽媽一件件查過的。
這倒不是宋稚有意為之,不讓她帶錢去別苑。事後整理冷秋院的時候,發現手裏並沒有多少現銀。
而且宋瑤成親時,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讓宋嫣把這些年從自己份例裏扣下的銀子都給吐了出來,似乎還多拿了些,深深剮了宋嫣不少血肉。
這事兒宋瑤做的隱蔽,宋嫣有不少把柄在宋瑤手裏,所也沒聲張。宋稚還是自宋瑤死後,從她婢女口中得知此事的。
宋嫣的珠寶首飾倒是不少,可宋稚知道宋嫣的性子,叫她拿珠寶首飾賞人,除非山窮水盡了。
她這樣想著,又聽采蘭道:“大小姐錢包鼓的很,每月都還有時興的衣裳和首飾送到別苑來,而且大小姐在別苑裏頭打賞下人總是十分闊綽,她也會挑著來,專門找那些原先就在別苑裏伺候的粗使丫鬟,現在有些小丫鬟都巴結著她呢。”
“使下去的銀子多嗎?”宋稚用手背托著腮幫子,宋嫣這人總是不安分,像隻惱人的蒼蠅,總是在眼前打轉,一擊不致命,她反倒飛舞的更加歡快了。
“這幾月,總得花了三四百兩了。”采蘭在腦海中細細盤算,“大小姐不能隨意上街,隻能買東西找樂子。”
“這些事情你怎麽不早說呢?”流星不悅道。
“她是大小姐,用銀子打賞不是尋常事嗎?”采蘭不解的問。
流星還想訓斥,宋稚一揚手打斷了她,“日後事無大小都要稟報。知道嗎?”
采蘭點點頭,她雖不明了,但從流星臉上不滿的神色來看,也能知道自己弄砸了差事。
“明珠的事情你回去再找那幾個粗使的丫鬟問得細致些,她花銀子,咱們也花銀子,你和采荷二人務必將此事給我查清楚了。”宋稚抬首睇了流星一眼,流星便從腰際解下一個荷包遞給采蘭。
“這裏邊有五十兩銀子,打賞幾個粗使丫鬟足夠了。”流星道,語氣有些生硬,似有敲打之意。
采蘭福了一福,忙道:“奴婢定會辦的妥帖。”
宋稚微微頷首,讓人送她出去了。
“流星,小竹與明珠原先是不是鄰居?”宋稚忽憶起一事,頓時來了精神。
“是,”流星點了點頭,俯下身對宋稚道:“小姐是想讓小竹姐姐去明珠家裏瞧瞧?”
“嗯,也讓小竹以她的名義給明珠家送些奠儀去吧。”前世宋稚死之前,明珠還活得好好的。
雖然明珠受宋嫣指使,也給了宋稚不少苛待,但宋稚知道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並沒有太怨恨她。在宋稚最難過的那幾年裏,凡是宋嫣讓明珠過來給宋稚罪受的話,明珠都會趁人不備,悄悄放宋稚一馬。
今生自己好好的,可明珠卻早早的死了。宋稚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而且明珠領用那火兔毛軟毯之前,定是查過那登記冊子的,她不會不知道那是宋令帶回來的物件,用這東西來陷害宋稚,實在是不高明。
除非她在宋嫣麵前說了謊,為了給自己留一點破綻,留一點好拿來反駁的疏漏。
宋稚長歎了一聲,接過逐月替她剝好的一個栗子,隻覺這粉糯在口中也變得索然無味。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逐月和流星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問。
宋稚略提了提自己看法,她們兩人聽了也覺得有些傷懷,流星見宋稚鬱鬱寡歡,便安慰道:“萬一隻是小姐想多了呢?”
“那明珠為何要自盡?”宋稚問,流星想不出緣由,隻好默默看向逐月,希望她能救火。
“先前你們不是去從周姑姑那裏查過簿子嗎?也說是明珠去領的火兔毛軟毯,而且明珠在去領軟毯之前,還去過一次,隻拿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玉瓶子。因為我直接送到濁心院的東西,都是當著張氏的麵讓大夫查驗過的,所以明珠第一次去倉庫,才分明就是去看倉庫裏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栽贓我。”
逐月和流星認真的聽著宋稚說話,兩人臉上的神色愈發凝重,逐月想了想道:“周姑姑說,那塊火兔軟毯本放在不起眼處,明珠拿瓶子之後,才移到顯眼處的。那日似乎還有一塊蘇緞的位置也變了變。”
“可是去年哥哥送我那批蘇緞裏頭剩下的嗎?”這樣輕輕鬆鬆的逃過一劫,宋稚心裏並沒有如釋重負,反倒因為明珠的逝世而覺得很鬱悶。
“是。”逐月點點頭,“蘇緞親膚養人,拿來裁肚兜最好不過,若是真如小姐這般想,那明珠想必也是掙紮過的。”
“宋嫣倒是學得耐心了些,她自己怎樣一點點爛掉了名聲,在父親心裏失了地位,也想讓我嚐一嚐這滋味。那日若不是有這個疏漏在,讓我成功洗清了罪名,恐怕還會有後患。”宋稚垂下眸子,細細揣摩宋嫣的心思。
“什麽後患?”逐月被宋稚這話嚇了一跳,連手裏的栗子仁也弄碎了,她不好將這樣的東西呈給宋稚,便直接塞到流星嘴裏去了。
“你們想,這事兒要是讓張欣蘭傳到崔府去,崔府的人對我必會有先入為主的成見,日後相處起來也就多了隔膜,說不定還會影響我與世子的婚事。”
一聽宋稚說會影響婚事,流星一個激靈,忙道:“怎麽會?世子爺定是不信的!”
看流星這慌張的模樣,宋稚終於露出一抹笑意來,扯了扯她的腮肉,道:“就算世子爺不信,可別人會覺得空穴如何來風?你想,那日在事情還未明了之前,在場的女眷裏邊已經有了些碎語,若不是張欣蘭全程在場,後來又出來說了幾句,還不是這事會被捕風捉影的人傳成什麽樣子。”
宋稚越說,流星的眉間疙瘩便結的越深,宋稚覺得好笑,點了點她的眉宇,道:“宋嫣這不是沒成功嘛。”
“奴婢這才明白,什麽叫做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冷不丁的咬一口,就算是不掉肉也會痛的厲害。”流星氣鼓鼓的說,“我覺得采蘭不中用,做事都不細致,倒是那個采荷還不錯,還寫了宋嫣的起居小注,每隔幾日就送來。”
“那今日怎麽不是采荷來回話?”宋稚話一說出口,心裏就有了答案,“是怕采荷在我麵前更加得臉吧?”
“小姐聰慧。”流星機不可失的拍了個馬屁,“采荷原先是咱們院裏的粗使丫鬟,采蘭便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那下回你讓采荷來回話。”宋稚道,拿了一顆栗子仁吃,心想,‘宋嫣這麽留著總不是個長遠之計,總要尋個法子,叫她永無翻身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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