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薑穗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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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傲單手托著一盤酥油芝麻餅進了屋,還是剛出爐的,一股子焦香味道,特別勾人。可就是這股子芝麻香味,也沒讓沈白焰多分一點注意力給薑傲。

    “若暉呢?”薑傲雖說跟沈白焰關係不錯,但這其中多半都是因為宋翎這個小子在二人之間插科打諢,所以氣氛格外融洽些。現在宋翎不在,薑傲總覺得沈白焰像是冷了幾分,說起話來也有些別扭。

    “錢家的事兒還要收個尾,怎麽說他跟錢家還是有點淵源的,讓他去處理,算是給錢家留點麵子。”錢家的事兒是奉了旨的,名正言順,就跟用刀子剜掉蘋果上的一塊爛斑一樣簡單,棘手的事兒還在後頭呢!

    沈白焰說得輕輕鬆鬆,可宋翎並不喜歡這差事,也不喜歡自己父親的故交長輩拽著自己的褲腿,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錢大人,這滿院的親眷們可看著呢!您老人家就是上斷頭台可也得有點骨氣吧。皇上已經開恩了,隻是沒收財產,收了販鹽令,永世不得入京罷了。”宋翎垂眸睇了一眼,隻覺得自己褲腳上像是沾了一些亮晶晶的不明液體,不禁撫額長歎。

    “可是我家的頌兒卻是被發配充軍了啊!他可是你未來的姐夫啊!”錢大人依舊是不依不饒的抱著宋翎的大腿,直到卓然上前硬是將他拉開了。

    “錢頌可是入了這神悟教的,斷斷不能輕放,留了一條命已經是給了錢家麵子!”宋翎不發怒時看著是個青蔥少年,可若是生起氣來,臉上的神情倒是也很駭人。

    錢大人追悔莫及,狠狠的用手砸著自己的大腿,“怎麽就攤上這麽個蠢貨兒子啊!蠢貨!蠢貨啊!”

    “您老人家也別光把這責任往自己兒子身上推,年輕人見識淺薄,難免有個誤入歧途的時候,你說說你都多大的人了,也見過不少風浪了,怎麽就在這小陰溝裏翻了船?長生不老?天人合一?這話你都信!?真這麽簡單的話,秦始皇還求什麽長生不老藥啊!”

    宋翎一席話,將錢大人說的恨不能鑽進地縫裏去,宋翎打開了話匣子,話頭可是停不住了,“一車車的銀子給邪教送過去,你倒是真大方!”

    “可我頌兒也給你提供了不少消息啊!”錢大人猶在爭辯。

    “所以他才留了一條命,不然早就上斷頭台了。”宋翎背過身去,懶得理他,卓然冷冷道。

    “宋大人。”錢夫人倒是個剛強的女子,她眼眶雖是紅紅的,但臉上並無半分軟弱之色,她手裏奉著一個紅色的盒子,上麵是一對鴛鴦,宋翎立刻就明白了,這裏邊裝的鐵定是宋嫣的生辰八字和定親信物。

    “我知道,今日若不是你來,也不會給我們留出收拾東西的時間。”她將手裏的紅盒子向前遞了遞,“謝謝,咱們兩家,自此再無瓜葛了。”

    宋翎接了過來,對著女人,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忍心,道:“申時三刻就要封府,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卓然欲言又止,宋翎瞧了他一眼,負手出去了。“你在守著,我先回去了。”

    “是。”卓然應了一聲。

    ……

    這個季節是不會有桃花的,可少女鬢上那一朵粉嫩妖嬈的桃花勝過春日裏開的最盛的那一片桃林,別人都是滿頭珠翠的,可她的發絲上隻有一根粉緞,一朵桃花而已,卻恍若秋水女神,襯的旁人光彩全無。

    薑穗秋的目光一直在宋稚身上流連忘返,若她是個男子,隻怕眼珠子都要讓流星給扣下來了。

    宋稚隻好裝作沒發覺的樣子,自顧自的飲茶,吃糕點,談天說笑。可薑穗秋像是癡了一般,竟伸手碰了碰宋稚鬢上的桃花。

    宋稚不喜外人太過親近自己,反應極快的偏頭避過,笑道:“五小姐這是做什麽?”

    “小五!你也太沒規矩了,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嗎?”薑長婉斥了一句,薑穗秋是她的堂妹,薑家這庶出的一脈,一向都是養在莒南,不比京城那些門第重視規矩,性子便放縱一些。

    薑穗秋訕笑著縮回了手,對宋稚道:“宋家姐姐頭上這朵花兒真是好看,跟真的一樣。”

    宋稚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這朵桃花道:“這是京城常春館裏的絹花首飾,好看是好看,就是很容易腐壞,至多不過一個月,顏色就會退了。”

    “姐姐這樣門第,又是嫡女,就是每日換一朵絹花也不成問題啊。”薑穗秋不知道是沒心眼還是故意的,說話這般的不中聽,若不是這人來人往的都是薑長婉的親友,怕是薑長婉此刻已經領著宋稚起身了。

    “京城裏的首飾真是精巧,不像莒南這鄉下地方,首飾都土裏土氣的。”薑穗秋的眸子仍是盯著宋稚的絹花瞧,若是個麵皮薄的小姐,估計現在已經拿下來送給她了,不過宋稚可不是這樣的心性,純裝作沒明白。

    薑長婉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莒南怎麽說也是客商往來的重鎮,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鄉下地方了?”

    薑穗秋一雙吊梢眉,眼仁長長的,下邊卻是一張沒棱沒角的厚唇,上臉精明相,下臉卻平白顯出一副蠢笨的樣子來,怎麽看怎麽都不順眼。

    “姐姐,你這頭上的珠花是宋姐姐給你從京城帶來的吧?莒南的東西要是好,你何必今日就取了出來,巴巴的帶上了呢?!”薑穗秋的眼睛粘在薑長婉鬢上的那隻魅紫色的步搖上。

    這隻步搖原沒什麽稀罕的,簪身上是尋常的蓮花樣式,下頭墜著幾顆紫色寶石罷了。稀罕就稀罕在這簪子的通身紫色上,貴也就貴在這紫色上。這樣正的紫色顏料,一兩可能就要千金。

    “薑五姑娘誤會了。這是我給薑姐姐做的,不是什麽京城的能工巧匠所做的珠寶首飾。姐姐不嫌棄我手工粗陋罷了,所以才戴上了。”宋稚在桌子在捏了捏薑長婉的手,示意她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與個小女孩計較。

    薑穗秋豁然睜大了眼睛,堆出一臉討好的笑意來,“那宋姐姐也給我做一隻吧!”

    逐月和流星簡直要被這人厚顏無恥給驚到了,菱角暗地裏咬了咬自己的唇肉,若不是這樣,她恐怕就要笑出聲來了。‘千金小姐堆裏竟也有這樣的落魄戶!’

    “我又不是專門做簪子的匠人,就姐姐頭上這一隻不知道費了我多少力氣,若是叫我給那不相關的旁人做這簪子,我還真舍不得廢我這心力。”宋稚這話叫一個直白刺骨,刺得那薑穗秋麵殼上虛假的笑意登時裂了一條縫。

    菱角頗為意外,沒想到宋稚還有這樣不讓人的一麵,倒是挺讓人覺得爽利痛快的。

    薑穗秋有些氣急敗壞的說:“京城的權貴嫡女又怎樣,也是這般的小家子氣!一根簪花能廢你幾兩銀子!搪塞我罷了!”

    她驟然起來,準備離去,卻不小心碰翻了桌邊的一壺茶水,這茶水是丫鬟們剛換的,肯定很燙,逐月和流星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菱角已經托住了茶壺,還在半空中左右手騰換了一下,被燙的輕‘嘶’了一聲。

    “薑穗秋!”薑長婉氣得柳眉倒豎,看了看兩邊伺候的婢女,到底是沒把太難聽的話說出口。

    薑穗秋便瞅準了這個空,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事吧。”逐月將那茶壺往裏邊移了移,關懷了菱角一句,宋稚也偏頭瞧著菱角的手。

    “能有什麽事兒?”菱角朝掌心吹了口氣,拍了拍。“我這掌心都是老繭,刺都刺不穿,燙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多了。”流星在菱角耳邊又低又快的說了一句。

    薑長婉有些好奇的睇了菱角一眼,但也沒有問什麽,隻是對宋稚道:“讓妹妹見笑了。”

    “這就是你信裏說的那個妹妹吧?”宋稚在薑長婉耳畔輕道:“蹭了你不少首飾走吧?”

    “一說起這個我就難受,好看的讓她給我弄走了大半。妹妹方才也算是給我出這口邪火了!”薑長婉氣呼呼的說,“今日我生辰,她也在這招我生氣!”

    “左右是散席了,咱們回屋說話去吧。順便看看我給你備下的禮兒。”宋稚對薑長婉道。

    薑長婉環顧一圈,見不遠處的舅母、堂姊妹們都自顧自的說著話,便悄悄的領著宋稚走了。

    出了這前廳,她才長舒了一口氣,渾身都鬆快了,腳上也像多了兩個風火輪一樣,挽著宋稚在前頭走了,一幫丫鬟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

    走著走著,流星忽發現自己右手邊的菱角不見了,一回身發現她正站在遠處,直勾勾的盯著後院的牆頭。

    “傻站著幹什麽呢?”流星用胳膊肘子捅了捅菱角。

    “沒事。”菱角摸了摸自己的後脖頸,她肯定自己方才的那種感覺不是錯覺!一定有人在暗中窺視!不過,這目光不是落在自己身上,而是……

    菱角望著宋稚和薑長婉二人的背影,心道:‘這回是衝著她們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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