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猞猁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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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任何一個女子來說,容顏受損都是極大的打擊,哪怕是對菱角這般不怎麽在意妝容打扮的女子來說,也是如此。
所以崔冰映的哭喊聲讓菱角更為愧疚了,嘉妃和崔冰映的母親一直在旁勸慰,可崔冰映的情緒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菱角上前一步,她本想說這都是自己的錯,請崔冰映不要遷怒宋稚。可她剛要開口,就被崔冰映忽然的暴起給打斷了。
崔冰映拔下簪子,猛地撲向宋稚,想要用簪子劃花她的臉。
她一個閨閣女子,就算是拚盡全力撲過來,菱角也能輕輕鬆鬆的製住她。為了不傷到她,菱角隻是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按回了原位。宋稚不過是裙擺輕晃,後退了一步。
衛三兒臉上驚訝的表情維持了許久,似乎是被崔冰映驚著了,他眼角的餘光掃過宋稚,驚訝的神情在臉上消失,卻又在心間浮現。
嘉妃和崔夫人一時間都嚇壞了,崔冰映的傷可以說是意外所致,但她用簪子企圖去劃傷宋稚的臉,這樣惡毒的行徑若是說了出去,她就別想嫁個體麵的人家了。
菱角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站到宋稚身後,為了不傷到崔冰映,她收了幾分力道,倒是讓自己不舒服了。
嘉妃剛想開口斥責,崔冰映就‘嗚嗚’的哭泣起來,淚水洗去了香粉,露出原本並不白皙的膚色來,臉上黃白相間,著實狼狽。
宋稚對太醫道:“你去熬一碗寧神湯的藥來,崔姑娘這樣激動,實在不利於傷口恢複。”在場的人當中,反倒是宋稚最為鎮定,可這份鎮靜也讓她顯得有幾分冷淡。
崔冰映一下便止住了哭聲,惡狠狠的看向宋稚,親人的千百句勸慰都抵不住她眼中仇人的一句奚落。
嘉妃瞧見了崔冰映這個眼神,她是宮裏摸爬滾出來的人尖子,能一步步走上高位的人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人,隻要一個眼神就能把崔冰映的心思摸的七七八八。
“那隻畜生可抓住了嗎?”嘉妃皺著眉問。
衛三兒略帶歉意的說:“已經讓人去抓了,隻是山貓狡黠,現在還未抓到。”
崔冰映崔夫人指使婢女強製的扶進去休息了,臨走之前還回頭瞪了宋稚一眼。
嘉妃走到宋稚跟前,一臉的欲言又止,宋稚看了她一眼,溫和道:“崔小姐已經敷藥,目前已經歇下了。娘娘與我一同去回去吧,皇上還等著您作陪呢。”
嘉妃斂眉一笑,知道宋稚是不會把冰映企圖毀她容貌的事情傳言出去了。
宋稚微微讓了一步,讓嘉妃先自己一步走出帳篷。嘉妃本打算原路返回,忽聽宋稚道:“娘娘,咱們從後邊繞過去吧。還能瞧見西山楓葉的最後一波紅。”
衛三兒聞言不動聲色的移了移腳尖的方向。
“你既然想去瞧,那就去吧。”嘉妃麵上雖不顯,但心下有些不悅,‘怎麽冰映傷了臉,她卻還有心情掛念著西山的楓葉。’
流星雖懵懂,但也覺察出宋稚此時不該說這句話。
嘉妃的一張臉,對上說笑便可笑,對下說威嚴就能威嚴,此時卻不願展現她八麵玲瓏的圓滑本事,也收起了對宋稚一貫的寬和。她麵無表情,自顧自的走在前邊。
流星和菱角不安的看著宋稚,隻見她正半垂著一雙美眸,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擔心。
宋稚有些無奈的想,‘崔冰映傷了臉原是個意外,可要計較起來,十七皇子的魚肉羹和菱角的護主行為都脫不了幹係。自己護著了她的兒子,嘉妃雖不可能在明麵上責怪,可崔冰映畢竟是她的侄女,若是在心裏將責任都推給了我,肯定能鬆快幾分。縱使高高在上,也脫不開這些人之常情,哎。’
宋稚的這一聲歎息寂靜無聲,不遠處卻響起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恍若山崩地裂!
嘉妃以為發生了什麽天災,嚇得連連倒退,直到跌在宋稚身上。
宋稚原本站的穩當,卻被嘉妃砸了個正著,即便嘉妃身嬌體軟,可這分量壓在同為女子的宋稚身上,尤是吃力。同時,宋稚的腳踝磕在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上,她不過悶哼一聲,倒在她身上的嘉妃卻先叫了起來。
宮女忙把嘉妃攙扶起來,菱角和流星也趕忙去扶宋稚。
“等,等一下。”宋稚傷了腳踝,一時間疼痛難忍,更別提使力氣站起身了。
“稚兒,你沒事吧。”嘉妃極不好意思的問。
宋稚吃力的搖了搖頭,“隻是腳有些疼,許是扭到了,不礙事,等我緩一緩。”
“那也不能坐在地上呀!快你們倆也幫著把宋小姐扶起來。”嘉妃指使著自己的婢女去把宋稚扶起來,又有些驚慌失措的問衛三兒,“這是怎麽了,方才那是什麽聲音?”
衛三兒心中有些七八分猜測,卻故意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來,遲一步開口說話。直到宋稚忍著痛站定,吃力的回答:“應該是側角的觀禮台塌了。”
“什麽?”嘉妃一時間回不過味來,心道,‘若是剛才自己原路返回的話,豈不是很有可能被倒塌的觀禮台壓到?可宋稚怎麽能未卜先知呢?’
她不解的問:“你怎麽知道?”
宋稚因疼痛而不便說話,流星就替她回答了。
嘉妃眉間的憂慮這才淡了幾分,道:“既然憬餘已經知曉了,那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吧?人是不是都已經疏散了?”
今日這禍事一串跟著一串,嘉妃一細想又蹙了蹙眉,道:“先是山貓,又是白蟻。如果說白蟻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山貓會不會也有人故意縱進來的呢?”
這話隻是猜測,全無憑據,所以宋稚不敢貿貿然接話,隻是一副忍痛的模樣。
忽然,一片陰雲蓋住了太陽,光線忽然灰暗了幾分,流星原本攙著宋稚的手莫名緊了緊,她的聲音發著顫,身子打著抖,“小,小姐。”
眾人順著她恐懼的聲音望過去,隻見圍欄上四雙明黃黑豎瞳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盯著他們。
四隻或灰或黃或黑色皮毛的山貓正蹲在圍欄上,它們皆弓著身子,背脊高高隆起,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這不是普通野貓,這是猞猁。”宋稚看著它們耳朵上隨風飄揚的黑色毛發,就像戲台上武將扮相所戴的雉翎。
菱角將眾人護在身後,道:“莫怕,幾隻畜生我還是對付得了。”
猞猁似乎聽懂了菱角所說,它們低低的喚了一聲,像是嘲笑一般。
宋稚並不懷疑菱角的武功,隻是猞猁有四隻,菱角卻隻有一個人,且還要護著這麽多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若是一個看顧不周,隻怕要見血。
嘉妃死死的拽著宋稚的衣袖,她似乎忘記了宋稚隻不過是一個受了腳傷的閨閣少女,隻是覺得在她身側會更心安些。
菱角一早就得了消息,皇上近旁不許帶兵器,再說自己有武功傍身,有沒有兵器都一樣,所以此時隻有攥拳站定。
一時間氣氛僵持住了,猞猁遲遲不動,嘉妃的一個婢女因為太過緊張而軟了腿,一下跌坐在地上。
最右側的那隻猞猁忽然發難,直直的向她撲去,婢女連滾帶爬的跑了,猞猁一躍一躍的幾步便趕上了她,菱角下意識的飛身出去,卻露出了宋稚身邊的這片空白。
最大的那隻猞猁露出了齜了齜牙,仿佛一個猙獰的笑。
“菱角!”流星見勢不好,連忙大喊!她心裏雖怕,卻依舊死死的擋在宋稚麵前。
菱角折回了身子,眼見猞猁的利爪快要抓到流星的麵門,她要來不及了!
猞猁的身子在半空中一滯,落在了地麵上,一隻細細的黑箭插在它的腦袋上,血一股股的往外湧,很快將土地染成一片深色。
“快去幫她!”宋稚舉起手,用腕上的袖箭對著剩下的那兩隻猞猁,目不轉睛的對菱角道。
菱角雖震驚,卻也沒有忙了動作,扭斷了那隻猞猁的喉管,婢女所幸隻是被抓傷了背部,受了驚嚇,倒是沒有其他大礙了。
圍欄上的猞猁縮了縮爪子,頭也不回的躍進山林裏去了。
宋稚掏出了一方帕子,用帕子裹住猞猁腦袋上的黑箭,想要將其拔出,卻因為箭卡在骨頭裏,難以拔出。
菱角折返回來,幫著宋稚把箭拔出來,收了起來。
“這猞猁是有人養的。”宋稚瞧著屍體背脊上一條油光水滑的深色毛發,道。
說了這樣一句話卻不見有人回應,宋稚一回身見眾人皆呆呆愣愣的看著她。
她扯下袖子擋住袖箭,又拍了拍手,像是撣掉一些不存在的灰塵,“稚兒一向膽小如鼠,所以習慣了佩戴袖箭防身,今日在皇上近旁竟也忘了取下,還望嘉妃娘娘和衛公公替我保守秘密。”
膽小如鼠?方才下手果敢鎮定,現在又說自己膽小如鼠,嘉妃和衛三兒皆難以置信。
“將它的腦袋弄爛,別讓人瞧出破綻來。把另一隻猞猁的屍首帶回去向皇上稟報。”衛三兒此言一出,相當於向宋稚納了一份最為保險的投名狀。
嘉妃心裏頗為驚訝,衛三兒還有個外號叫做三不沾,是這宮裏最圓滑的人了,不表態才應該是他一貫的做派。
嘉妃看著地上稀爛的猞猁屍體,又想起崔冰映臉上的傷,她不由自主的撫了撫自己的臉,真心實意的對宋稚道:“這是自然,何必給你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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