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柔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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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遠遠的就瞧見楚蔚站在院門口,守門的丫鬟似乎是攔著她不讓進來。流星大刺刺的翻了個白眼,混把她當做空氣,視而不見。
“流星姑娘,流星姑娘,欸!欸!”楚蔚見流星毫不理會自己,一時著急了。
流星皺了皺眉,轉過身來怒道:“你喊誰呢!誰是欸!?”
“對不起,流星姑娘。”楚蔚怯怯的低下頭,春日裏穿了一件單薄的石榴紅長裙,顯得十分嬌弱,道:“我想拜見王妃。”
“嘁,你以為你是誰?王妃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流星輕蔑一笑,像是聽見了一個偌大的笑話,“好生在自己院子裏待著吧?你若老老實實的,便在王府養老。你若是起什麽旁的心思,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現在可不是官家小姐了!自己簽的身契,可別忘了!”
流星一氣說完,可算是舒坦了,守門的丫鬟替她推開院門,送她進去,又關上院門,這院裏的一絲光景都不會讓楚蔚給窺了去。
楚蔚被流星這劈頭蓋臉的一通說,還當著這麽多丫鬟的麵兒,真是眼圈都被說紅了。
她怎麽說也是主子,雖說從前家裏頭也沒得過什麽好臉色,但現如今到了這兒,怎麽還更卑賤上幾分了呢?
伶兒臊的臉都紅了,跟在楚蔚身後亦趨亦步的走了。
流星走進院裏的時候在正好聽見一陣陣笑聲,她加快的腳步走了幾步,見宋稚抱著蠻兒正坐在大秋千上,這個秋千是前些日子她讓人紮好的,足可以坐下五六個人。
逐月在宋稚身後幫她推秋千,菱角正辦鬼臉逗蠻兒笑,見流星回來了,菱角笑道:“今日倒是回來的早,平日到你輪休那日,可是到用晚膳的時辰才能見到你人影的。”
“外頭起風了,衣裳穿的少,有些冷就先回來了。”流星將手上挎著的籃子擱在桌上,道:“買了西街的油烙餅,咱們明天早上讓小廚房熬了米粥就這個餅子吃,可香了。”
“你這丫頭盡想著吃。”宋稚瞧著一副心情甚好的樣子,抱著蠻兒垂眸淺笑。
流星蹲下身子逗蠻兒,道:“奴婢可沒有盡想著吃,夫人您知道嗎?那女的方才被堵在門外,讓我給撞見了。您說王爺就快回來了,這女的不會想出什麽招數來勾引王爺吧?”
“她能有什麽招數?王爺早知道她這號人了,也隻是拿她當個擋箭牌罷了。現如今這京城有頭有臉的權貴們哪有人隻有一房妻妾的?王爺得跟他們一樣‘同流合汙’這才叫人寬心呢!”菱角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沈長興當年就隻有崔蔓一個妻子,寵得如珠如寶,旁人都說他是掉進了美人的勾魂窩裏,而沈白焰也被他們說成是‘繼承衣缽’,執大權者最是忌諱沉溺情愛之事。
沈白焰雖不把旁人的議論放在眼裏,但皇上還小,說句僭越的話,宋家和崔家在那些個老臣眼裏都是外戚,都是得小心提防的。所以這些時日,沈白焰雖大權在握,可宋翎在官場之上反倒是沒沾到多少光,且多有掣肘。
楚蔚方才進門,這消息便傳遍了。
宋翎回京當日便翻牆進了宋稚的院子,將她罵了個狠,那話跟連珠炮似的,宋稚都沒法子解釋,還是菱角點了他的穴道,讓他老老實實的站在把宋稚的想法聽完。
宋翎僵立了半天,菱角才在宋稚的示意下給他解開了穴位,“就算是個擋箭牌又怎樣!?你看著她不覺得惡心人?當年娘身邊那個老是給我送湯的丫鬟還不是被你給收拾了,怎麽輪到自己個了就不當回事兒呢!?”
宋翎睇了菱角一眼,想斥責她又不欲與這小丫頭片子計較,隻整了整衣襟,補了一句,“你這丫頭也就敢對我這般不客氣!若是舍了旁人,看你還敢隨隨便便的點了穴位?”
菱角躲在宋稚身後,宋稚沒有她個子高,擋不全她。
菱角強撐著氣勢,道:“誰讓你這麽著急忙慌的闖進來,又不肯聽人解釋,而且習武之人怎麽這麽不防備?這才叫我點了穴!”
“嘿!在自己妹妹的院子裏,一幫丫頭片子,我怎麽能想到還會被人偷襲啊!”宋翎和菱角這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的緣故,每次遇到的時候總會因為一些莫名的事情而拌嘴。
“那,那是你自己不留心!誰讓你看不起丫頭片子?”菱角說完這句,忙半蹲了下來,不讓宋翎瞪自己!
宋翎與菱角這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嘴,倒是讓宋翎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神色間的輕快風采倒是有幾分像他年少的時候。
宋稚推了菱角出去,讓她去小廚房弄點新鮮吃食來,給風塵仆仆,到了京城還沒回家,先來王府罵妹妹的宋翎吃。
“你這樣做,就不怕和憬餘之間生分了?”宋翎可知道沈白焰的性子,那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
“這事兒我與他議過了,那姑娘鐵了心要留下,好好的正妻不做,非得簽了身契做妾,那就別怪我拿她做擋箭牌了。”宋稚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但一想到自己與楚蔚反複確認過了,她還是這樣打著這個主意,那就隻有不客氣了。
“得!得!我還白操這個心!原來你們夫妻倆早就議好了,真是的!”宋翎半真半假的生了氣,一甩袍子,也不管宋稚挽留便走了,一出門剛好撞上捧著米糕的菱角。
宋翎掃了她一眼,也不說話,隻奪了她手裏的米糕便走了。
“欸!你這人!”菱角隻覺得這人莫名其妙,回房對宋稚道:“夫人,宋少爺怎麽走了?還順走了米糕。”
“知道我這兒沒什麽大事,就趕著回家看嫂嫂了唄?”宋稚瞧了瞧菱角空空如也的雙手,道:“米糕一塊都沒了?我還想吃呢!”
菱角聽了宋稚的話,有些沒反應過來,見宋稚疑惑的目光,忙道:“噢!我讓小廚房再給你蒸一屜,方才宋少爺那個是鹹口的臘肉青豆,給您做個淋上花蜜的白米糕。”
“好。”宋稚瞧著菱角匆匆離去的背影,又伸手將一旁的閑書拿過來繼續看,但隻看了一小會便丟開手去。
她想起自己哥哥家裏頭的事,隻覺得心頭一陣燥的慌。
“夫人,夫人。”菱角一進門便瞧見宋稚在發呆,連喚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您這是想什麽呢?”
“想什麽?我能想什麽,我在想嫂嫂。”宋稚用小勺刮了一小塊米糕送入口中,米糕雖甜,可宋稚心中想著事兒,吃了兩口便膩了,把碟子推開去。
“宋,宋小夫人她怎麽了?”菱角眼神一閃,問。
“我聽娘親說,嫂嫂執意要把她的丫鬟給哥哥當姨娘。”曾蘊意的身子一直不好,根本沒辦法伺候宋翎。
其實她自己是最難受的人,卻還為著宋翎做出這樣的決定。
宋稚同為女人,自然能理解曾蘊意的用意,也著實心疼她。
“是哪個丫鬟?”菱角莫名的問了一句。
宋稚下意識答了,“是那個叫柔衣的。”
“怎麽不是蟬衣?蟬衣生的好看,那個柔衣臉盤子大大的,像十五的月亮,不,像路邊賣的炊餅。”菱角別著臉,扭著身子,玩著她手腕裏藏著的一把短匕首。
“蟬衣不肯,說是做了姨娘伺候嫂嫂就不周到了。”宋稚答了話之後方覺出幾分不對味來,“你今日是怎麽了?與柔衣有過什麽齷齪嗎?怎麽說話這般不客氣?到底她也不是爬床的丫鬟,是嫂嫂挑的人呐。”
“沒什麽,隻是覺得到了緊要關口,才瞧出誰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人!”菱角覺得自己占了理兒,說話氣兒也足了。
“蟬衣是打小跟著嫂嫂的,柔衣是後頭買的,許是在這裏頭差著點情分吧?”宋稚說出了心裏窩著的事兒後,稍微舒服了一些,便扯過碟子又吃了起來米糕。
“我也是後來的,可我與夫人也是一條心!”宋稚本是接著菱角的話頭說話,卻被這丫頭揪住了話頭。
“好好,一條心。”宋稚被這丫頭繞的沒法子,隻好連連道。
逐月在門口聽了半耳朵的話,走進門接話茬道:“夫人您還是少慣著點菱角,都快把她寵成大小姐了。”
“蘇夫人今日不用繡嫁衣?怎麽有空擠兌起我來了?”菱角最知道該說什麽來堵逐月的嘴了。
果真,此話一出,逐月登時就羞紅了臉,追著菱角道:“這丫頭渾說什麽,看我不打你!”
菱角若是想跑,逐月隻怕是連個影子都逮不到。可菱角有心逗她,隻老鷹捉小雞一般,不遠不近的勾著逐月。
“別鬧了。”宋稚不輕不重的說了一聲,兩個人頓時就老老實實的像小雞崽子一般。“菱角去把蠻兒抱來,她該醒了。”
宋稚支開了菱角,便起了打趣逐月的心思,道:“蘇夫人的嫁衣繡好了?好不容易輪到你休息,怎麽還是閑不住?”
逐月扭了扭身子,嬌嗔道:“夫人!還好王爺就快回來了,這是唯一一個能治住您的人。”
“嗯,對。王爺回來了,蘇崢也就回來了。”打嘴仗宋稚何曾輸過?隻捧了茶杯飲茶,笑看逐月麵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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