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談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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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元郎望見一旁立著的人,認出是劉啟,頓時麵色恭敬道:“能得劉將軍賞識是在下之幸,今日三姐承蒙劉將軍照顧了。”
    “楚兄客氣,鄙人有些要事,暫不陪同二位了。”
    說罷,他目光轉向楚念,意味深長的笑著道:“今日與三娘相談甚歡,擇日定然登門拜訪。”
    楚念垂眸淺笑,仿若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兒,劉啟目光微閃,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這一幕落在楚元郎的眼中,他含蓄的看了楚念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待劉啟走遠,方才歎了口氣道:“怪弟弟心急,三姐莫要放在心上。”
    楚念看著比自己小了一歲的男孩兒滿眼擔心的模樣,笑著點頭稱是,“是,謹遵大哥教誨。”
    姐弟二人又逛了一會兒,便打道回府,此時另外三姐弟還未歸家,燈火通明的楚家倒是顯得格外寧靜。
    回了香草居,楚念第一時間便衝進臥房,梅香也早就準備好了一盆溫水,替楚念沐浴更衣,這才退了下去。
    屋中徹底靜謐了下來,隻餘楚念落座榻邊,定定的看著不遠處搖曳的燭火。
    那蠟燭是今天梅香新換的,似乎在庫房中放久了落了些灰塵,火光氤氳之中,有嫋嫋青煙升騰,像極了蘇家大宅門口那三柱快燃盡的香。
    將蘇家陷入深淵的是劉啟,如今蘇家被滅,來祭拜的還是劉啟,他究竟想將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演到什麽時候?
    嗬,他是以為,滅了蘇家上下幾百條性命再隨意道聲歉意便可抹除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嗎!
    給人一刀,又笑嘻嘻的道歉?
    如今,他若是願意愧疚,便叫他愧!跳梁小醜罷了,她早晚會叫他欠了蘇家的盡數還回來!
    楚念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一雙眸中閃爍著仇恨的火光,這時,燭火卻劇烈攢動了一瞬,她頓時收起眸中的恨意,垂眸不言。
    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三娘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是孤所不知的?”
    楚念麵色一僵,這次來的,竟是明修本尊了?她調整好狀態,頭也不抬的下了塌,伏在地上道:“參見太子殿下。”
    明修輕嗤了一聲,“隻你與孤二人之時,孤準你不必遵從禮數。”
    不知明修在那房梁上待了多久,楚念猛然想起,不過半個時辰之前,她還曾脫了衣物赤裸著坐進水盆……麵兒上一熱,楚念也不矯情,起身目光直視著明修,不禁染上了幾分搵怒。
    “太子殿下,下次來之前可否知會一聲?畢竟此處是女兒家的閨房。”
    前世她雖曾瞎了眼與沈暮郎情妾意,可最多也隻是眼神交匯,可今日卻叫一個男子看光了身子……雖她也不是糾結於此的人,可事關一個女兒家的名譽,任哪個心頭也不會沒有怨言的。
    明修從黑暗中緩緩走出,刀削般的輪廓在搖曳的燭火之中柔和了幾分,他一挑鋒眉,“難道不是你自己不夠警惕?”
    楚念眉頭一皺,“小女實是不知太子殿下竟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哼,伶牙俐齒。”明修端起放在桌上的“奇聞錄”輕輕翻弄,“大不了,孤對你負責便是。”
    他漫不經心的模樣倒是徹底點燃了楚念的怒火,什麽叫“大不了就負責”,誰用你負責?
    可片刻後,楚念便恢複了淡漠的神色,她也明白,眼下就算明修想殺她,也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長舒了一口氣,楚念才道:“殿下若隻是來觀賞小女洗漱,那殿下的目的便已達到了。”
    明修放下手中的書,目光含有深意似的望向楚念,完全不將楚念的反擊放在心上。
    他翻身悠哉的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你今日都去了哪裏?真當孤不知道?”
    楚念抬眸望向明修,一雙水眸微微眯起,她料想到他會派人催促,卻沒想到,他竟是直接派人監視於她?那她去蘇府門口,遇見劉啟之事,明修也已經知道了?
    他這是警告?這種仿佛赤裸著任人觀看的感覺當真叫人心生煩悶,可偏偏她又無可奈何。
    沉了一口氣,楚念才將與劉啟的說辭給明修重複了一遍,旋即櫻唇輕啟接著道:“太子殿下若是不放心,大可叫人去查,小女三年前是否去過幕遠寺,又是否在途中遇到了山賊。”
    她的記憶不會出錯,剛巧那時的楚念被小陳氏帶了出去,路上遇到了山賊,是一個內力高深的黑衣人所救,楚念沒見到那人的臉,可剛巧那日與哥哥外出的時間重合。
    再者,那麽久遠的事,她還真不相信,明修會當真派人去查。
    昏黃之中,明修深邃的眸子探究的望著楚念,似乎想將她看透。
    “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否則後果自負。”
    “殿下知道小女不敢對殿下撒謊,不過……”楚念勾了勾唇,“太子殿下派了這麽多人手在小女身邊,可是怕小女替太子做事之時遇到危險嗎?小女先謝過太子殿下了。”
    明修嘴角明顯僵了僵,卻不過片刻,楚念隻覺身前拂過一陣微風,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已然近在咫尺,哪兒還有半分在外人麵前的癡傻模樣?
    他狠狠的捏住了楚念的下巴,薄唇之中有溫熱的吐息一下又一下鋪在楚念的臉上,有些微癢。
    “三娘當真好大的膽子,孤才剛剛賞識你幾分,你便敢與孤談條件了?”
    楚念水眸毫不畏懼的與那雙泛著殺意的眸子對視,“殿下是覺得,隻是旁觀便可坐收漁翁之利嗎?還是覺得,除了小女之外,有更好的人選能幫助殿下掃除所有障礙?”
    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想要在楚念的眸中找出絲毫的畏懼。
    片刻後,楚念才覺身上一鬆,一陣清風拂過,隻落下輕飄飄的幾個字,“有事,叫影衛傳達給孤便是。”
    看著窗外月光下的銀裝素裹,楚念微微勾了勾唇角。她賭對了,除了明修私底下培養的那些勢力,恐怕隻有她一人知曉他並非癡傻的真相,而明修若想扳倒宰相勢力,也隻有她這一條路可走。
    料想明修此刻定然對當初沒有殺她而後悔萬分,如今被她翻身,絕不會讓他坐收漁翁之利。楚念身側一直沒有什麽有內力的可用之人,如今有了明修這一句話,無疑是多了一股助力,今後,她與明修也算得上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能讓明修吃癟,楚念莫名覺得心情大好,翻身躺在榻上,不消片刻便入了夢。
    次日清晨,高高的護城樓之上,一抹飄零的倩影正迎風而立,空中有印著血跡的紙隨風滑落,有好事的平民百姓撿起那印著血的紙,頓時饒有興致的品頭論足了起來。
    “這姑娘是……之前被驅逐出京城的吳掌櫃家的?”
    “哎呦,聽說這姑娘尚未出閣便與男人苟合,好不羞恥!”
    “瞎說,你看著血書上寫的什麽?”
    “羅家十郎毀我清白,殺我父母,若留賊人續命,城中還有多少戶人家要與我吳家一般落難?今我願以一死,求皇上懲處惡人,以保一方平安!”
    “早就聽聞將軍府十郎無惡不作,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守城軍趕到之時,這血書幾乎人手一份,正當守城軍統領率人將那血書剝奪之時,那抹飄零的倩影便一躍而下,引得百姓們一陣驚呼。
    “出事了!死人了!”
    電光火石之間,一抹暗影猛然竄出,吳元娘的身子在落地之前被人擁住,兩具身子落地,滾了幾圈兒才穩住了身形。
    “喲!人沒死!被接住了!”
    這下守城軍再也攔不住被血書煽動得極為憤慨的百姓,一眨眼的功夫,落地的兩人頓時被圍住。
    吳元娘適時撐起身子,因方才落地的衝勁兒,饒是被人接住,她的額頭上仍被擦傷,有鮮血順著額頭滑落,配上那張瘦的隻剩下骨頭的臉,越發顯得猙獰淒慘。
    “謝大俠相救,可若有一日我吳家冤情無法平定,小女便無顏繼續再苟活下去!”
    那位大俠有幾分無奈似的揉著吃痛的胳膊站起身子,“你若死了,你吳家冤情才無法平定,我就不信,這天子腳下,還沒有王法了!”
    百姓們被他這一句話煽動得更加憤怒,羅十郎在京外便是無惡不作,如今入京倒是收斂了不少,可見了百姓家的女兒,卻也仍舊忍不住上手調戲,皆是被將軍府給平息了下去,吃了虧的平民百姓礙於將軍府的勢力也隻得忍氣吞聲,今有吳元娘以命鳴冤,那些吃過虧的百姓們終也坐不住了。
    大俠說得對!天子腳下,還沒有王法了?
    “吳元娘莫怕!我們陪著你,一同去官府鳴冤!”
    “對!必須要皇上知道這羅十郎的惡行!”
    “人多力量大!走,咱們一起去!”
    守城軍雖手持武器,卻攔不住暴怒的百姓,隻得遣人匆匆去往將軍府回報,可這人剛剛走出了人群不遠,便在偏僻角落處被人一刀斃命。
    楚念踢了踢腳下的屍體,方才拉下了遮麵布,身後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她回眸,淺淺一笑。
    “有勞了。”
    那落地之人正是方才救下吳元娘的那位大俠,趁著人亂,他便閃身離開了城樓,此刻望見地上那具屍體,他那雙狹長的眸子正閃爍著異樣的光。
    “還真不知楚三娘有這等本事,看來我還需再與殿下匯報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