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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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初春的時節天氣見暖,朱媽媽卻仍不敢怠慢,整個香草居火盆旺盛,宛若入了夏夜一般暖和。
楚念落座窗邊,默然看著不遠處漸漸掛於高空之中的彎月,嘴角染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太子殿下既是來了,何必一直在房梁上偷窺?”
話音剛落,一道身影猛地落地,掀起一絲微微的塵埃。他在火盆旁邊烤了烤手,方才負手立在楚念的身側。
“見到劉啟了?”
楚念慢條斯理的沏了壺茶,“殿下又何必多此一問?不是殿下安排的嗎?”
高高在上的人似乎皺了皺眉頭,仍舊目光氤氳望向不遠處,似是放空了心緒。
“說吧,大半夜的,叫暗三通傳孤來作甚?”
楚念端起茶盞輕飲了一口,側眸,那張俊秀的臉正於一片月光之下散發著清輝。
她眸中星辰灼灼,“隻是想見殿下,不可?”
明修麵色一僵,旋即那張臉便隱入一片陰影之中,隻餘一雙冷冰冰的眸子注視著楚念,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你今日為何沒有沐浴?”
這次換作楚念麵色一僵,旋即便是爆紅,她有些氣憤的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她在權謀之事上唯一的敗筆是沈暮!可如今到了明修跟前,口舌之爭卻極少得勝!
陰影中傳來一聲輕笑,“你可不是做無用功之人,有話快說。”
楚念負氣,卻也記得正事,轉眸便恢複了麵色,“殿下若是方便,那牢中之人還是看緊些好,最好將獄卒都換成自己的人。”
清冷的眸子驀然眯起。“你當孤有多少人可以任由你隨意使用?”
料到他不會輕易同意自己用他的人,楚念倒是沒有生氣,隻慢條斯理的將茶盞再次填滿。
“殿下是覺得,羅將軍當真會放任十郎在牢中待過久的時日嗎?”
如若那老屠夫當真舍得,吳家也不會陷入如此境地了!
“那是你的事,孤一早就告訴過你,若你不能將將軍府扳倒,你的命,孤輕易就能收回了。”
楚念輕笑了一聲,“那殿下最好將我整個香草居都滅盡才是,或者整個鎮寧侯府,更保守一些。”
明修意外的沒有生氣,隻見那雙晶亮的眸子微微閃爍幾分,他從黑暗中走出來,嘴角掛著一抹僵硬的笑。
“算你狠,不過你可得記住,今日之事,孤不會輕易忘記。”
語畢,他翻身而去,徒留一片翻飛的灰塵。
楚念在他身後慢條斯理,“殿下一定知道,羅將軍若是得逞,恐怕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我們”二字被楚念咬得極重,那道身影頓在半空一瞬,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四周恢複靜謐。
暗三和暗四躲在樹上看著自家主子氣憤離去的身影,對視了一眼,暗自歎了口氣,亦是隱匿而去。
……
五更天,衙署牢獄之中戒備森嚴,羅十郎正躺在草席上酣睡。
他在這裏待了有幾天了,上頭礙於羅將軍的麵子,給他的吃喝並不比外麵差,可惜卻沒有漂亮的小娘子給他樂嗬樂嗬,叫他憋得難受。
這時,卻有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出現在牢門口,四周的獄卒們皆是合上了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
上頭早就打過招呼了,再者,富貴人家的子弟,哪兒有幾個在這種地方憋了超過半個月的?
可就他們閉著眼睛這檔口,那兩人身後突兀的出現了另外兩個身著黑衣之人,眨眼間功夫,那四人便一同失去了蹤影。
與此同時,楚念睡得正香,卻聽見耳邊傳來一陣細細鬆鬆的聲音,她本就警惕,就算是困到極致也隻是淺眠,這檔口,輕易便睜開了雙眼。
黑暗之中,暗三暗四正拎著另外兩人狠狠丟在地上,那兩人似乎嘴被堵死,瞪大了雙眼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卻發不出聲音。
楚念坐起身來,借著窗外的月光不滿的看著暗三暗四。
“這是做什麽,大半夜的擾人清夢。”
暗三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幸災樂禍,“不是你叫殿下去看著羅十郎?剛才殿下吩咐過,將這兩人第一時間給你送過來。”
楚念揉眼睛的手僵住,心頭有些惱火。
他說他記仇,他就是這麽報仇的?還當真是小孩子手段!
“哼,你們先把人帶出去,我要更衣!”
暗三幸災樂禍得越發明顯,“是,三娘子。”
更完衣,點了燭火,楚念這才招了暗三暗四帶人進來,此刻外頭守夜的梅香也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站在楚念的身側,看見暗三,目光頓了頓,旋即便掀起的撇過頭去。
楚念暗笑了一聲,轉眸望向被暗三暗四押解著的兩人,“你們是何人?”
那兩人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口中的塞布被暗三一把扯了出去。
“你們又是何人?”身形較為高大的那個撐著膽子開口,“我們可是將軍府的人,告訴你,若是壞了將軍的好事,日後沒你的好果子吃!”
眼前者女子看起來有些麵熟,雖說長相算得上傾國傾城,可卻甚是柔弱,沒什麽氣勢,搞不好是個好拿捏的。
楚念眯起眸子看他,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將軍府的人,為何出現在大牢裏?”
雖已知道他們的目的,可還是要讓他們的嘴軟一些,免得日後派不上用場。
“當然是為了救……”那高個子覺著楚念不像是什麽膽敢與將軍府作對的人,便準備將目的脫口而出,順便嚇一嚇這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全然忘了自己是怎麽被捉過來的,還是身側那人更聰明一些,話兒剛脫口而出,便被捂住了口舌。
“不肯說?”
楚念側眸看了暗三一眼,暗三頓時欣喜的搓了搓手掌。
“哥兒倆?隨我享享福去?”
那兩人還想說些什麽,便被暗三暗四堵上了嘴巴,一左一右扯著遁入黑夜之中。
兩人這才明白,方才那女子並不是想聽他們說什麽真相,隻是想讓他們說而已,不由得叫苦不迭。
楚念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頭,希望阿嫿昨天做出來折磨人用的藥能管些用處,恐怕不多幾日,這兩人便可派上用場了,她可不希望,做了這麽多籌備,臨陣時還亂了手腳。
梅香看出她還是犯困,頓時上前攙著人道:“娘子,再睡一會兒吧,這暗三也真是的,這個時間了,還為這點兒事來叨擾娘子。”
楚念擺擺手,“無妨,小陳氏那邊如何了?”
這些日子來自家娘子的變化太大,又是反擊到小陳氏不得出祠堂,又是與太子殿下合作將羅十郎陷入大獄,梅香剛開始還接受不了,可漸漸的,也接受了,隻當是三娘子茅塞頓開,也不枉夫人辛辛苦苦也要保住三娘子的命,心下感動之餘,更多的是感慨。
梅香如今也隻想好好幫助三娘子強大起來,也不枉從前夫人對自己的照顧,可如今想起小陳氏,她還是恨得牙根癢癢,更支持三娘子對付小陳氏,此刻聽見楚念提起小陳氏,她便是磨牙道:“最近這一陣子沒什麽動靜,春桃盯得緊,一有風吹草動就都說了。”
“呼——”長舒了一口氣,楚念才繼續道:“春桃弟弟的病,如何了?”
所有入了楚家的下人,其家人狀況皆是登記在冊,也不需要費力去調查,楚念問過管家,便知曉了春桃家裏所有的情況。
春桃的弟弟常年體弱多病,家裏實在沒有銀錢,這才將春桃賣入了楚家,也正是因為如此,春桃才會貪了楚秦氏那幾個銀錢,也算是個苦命的。
既然決定了要用春桃,春桃就必須是可信之人,她能以春桃家人的命做威脅,其他人也能。所以,她必須保護好他們,所有拜入她麾下之人,她想他們沒有後顧之憂,必須得保護好他們的家人。
“自從阿嫿給那孩子開了藥之後,那孩子的狀態好多了。”
楚念淡淡點了點頭,眸中微光閃爍,“喚了其他人來守夜,你也去休息休息,明日我們該去看看外公了。”
她外公任職當朝秘書監,楚念對這個頑固的老頭子仍有幾分印象,當年蘇家被陷害,他是鮮少跳出來為蘇家正名的,可惜文人除了揮揮筆墨叫人忌憚之外,在朝堂之中還是少人問津,他跳出來說的那麽幾句話,很快便被淹沒在彈劾蘇家的奏本之中。
自那之後,老頭子便再無心參與朝廷上的鬥爭,每日上朝,也隻是走個過場,很快便失了聖心,隻是這老頭子在秘書監這位置坐了這麽多年,手下門徒也不少,暫時無人敢動他罷了。
第二日清早用過早膳,楚念便領著梅香到了陳家,自蘇家被滅之後,陳家當真是門可羅雀,門口的守門兒看見眼前這位陌生的小姐,倒是頗有幾分意外,待楚念報上名號,這才匆匆回門兒稟報去了。
出來迎接楚念的,仍舊是楚念的舅母陳大夫人。
看見完好無損的楚念,陳大夫人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落了下來,便連忙迎著楚念入了內堂,“你可回來了,快進屋,你外公和你舅舅這會兒正上早朝,估摸著該回來了,如若看見你,他們兩人不定會樂成什麽樣兒。”
楚念的心稍微暖了暖,現如今,她是蘇念也是楚念,蘇念之仇必報,楚念之仇亦然,可相比之下,前世今生親情的溫暖可還算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