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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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軒真這麽說的?”
太後手中握著的核桃被擠壓的咯吱咯吱響,她頭上的金步搖也跟著她臉上褶皺的抖動頻率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她下首坐著的是低眉垂眼的楚念,她方才被太後招進來,還以為太後有什麽要事兒,沒想到竟是直接問她關於殿試的事兒,楚念如實說了,倒是將太後氣得不輕。
不算理所當然,卻也在情理之中,太後不相信王子軒已經有好長一段兒時間,尤其是竹青住進皇宮之後,她的身子越發硬朗起來,因此,也相信自己吃了竹青的丹藥必然是會長命百歲,愈發覺得,將權利交在王子軒身上不如自己拿著的好;楚念又時常入宮與太後說王子軒的近況,不是挑了這家的刺兒,就是擅用職權貪汙了多少銀兩,楚念說得隱晦,太後聽得有心,不過三言兩語,太後便早早兒的確定王子軒是想先除掉這與他共享權利的老太婆了。
可卻也心懷忌憚,她從頭到尾都並未真正相信楚念,於上位者而言,太過相信一個聰明人有什麽好處?
楚念低垂著頭,目光望著自己手中的茶盞,默認了太後的話。
太後手下核桃一丟,“這小子倒是敢做,竟然公然拉攏新人?他怎麽不事先與哀家商量?淮南王如此虎視眈眈,他怎麽就能落人話柄了呢?”
一旁的嬤嬤見太後氣得已經想不起來在楚念麵前遮掩,便輕咳了一聲,太後這才回過神兒來,看著下首始終端坐不動的楚念,皺了皺眉頭,又舒緩了麵色和煦道:“念兒你要理解,如今皇上還算是個溫厚的,就算不是個賢君,也絕不是個殘暴之輩,淮南王就不一樣了,他可是敢對親兄弟下毒手的人,這天下交給這樣殘暴的人,隻怕百姓們都不得安生了。”
楚念瞧著太後假惺惺的說著廢話,眉眼隱晦的上挑,古來為了奪取嫡位,皇族殘害自己親兄弟的人還少?說是皇族,也不過是任由普通人一般的欲望操控著,為了權利,這些皇族哪個手上不是沾滿了親人的鮮血?就拿當今太後來說,皇帝後宮佳麗三千,每一個都和朝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她太後敢對天發誓說從未因為擔心權利落在他人手中,親手害死了自己的N多個皇孫,隻留下一個“傻子”明修?
將這些話兒憋在茶裏,楚念才淺笑著道:“是,太後娘娘為民著想的心思,百姓們定然會知道,定然也是感激太後娘娘的。”
這話兒誇得太後很受用,望見楚念略帶幾分似笑非笑的眸,才將核桃拾了回來,重新拿捏在掌心兒裏,淡淡的道:“你這丫頭這張伶牙俐齒,不知討好了多少人。”
楚念臉色未變,聲音中卻帶上了幾分清冷,“全憑太後意願。”
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才全然信任了楚念似得慢條斯理的道:“你還知道一些什麽,今兒也沒個外人,就將你的推測大膽的說出來,哀家最近窩在深宮裏,實屬消息閉塞了。”
“宰相大人在瞞著所有人做一件什麽事,可王大人並非全心信任臣女,臣女所知,也僅是皮毛。”
她並不需要太後和王子軒太多的信任,她要的,隻是他們互相猜忌,不需別的,王家這對姑侄的性格,她隻消說上隻言片語,足夠他們想上好久好多。且也因為楚念飄忽不定的態度,太後和王子軒對楚念也隻有那麽一些信任而已,不過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楚念想要什麽,他們自然也會為了拉攏人心,大大方方的給了,這無雙郡主的名號不就是如此嗎?
在楚念看來,太後從一開始就並非全然信任王子軒,很多時候,太後也隻是迫不得已,才叫王子軒當了這個王家的主,如今姑侄二人芥蒂愈深,是時候將“清河”提出來了。
太後目色搖擺不定,“那就將你所知的‘皮毛’告知給哀家,哀家也好看著那小子點兒,年輕,總是做些愚昧之事,隻怕任由他任性,朝局動蕩,被西楚和蠻夷瞅準時機占了便宜,可就不好了。”
太後也不過是怕自己手下的權利被架空、被西楚和蠻夷鑽空子,她可不想這幾十年在後宮摸爬滾打所得來的,全部被付之一炬。
楚念心底冷笑了一聲,卻不嫌事兒大,她不聽太後那些道貌岸然的言語便是了。便輕飲了一口茶水道:“前些日子淮南王府去了幾個會幻術的客卿,淮南王將其收入麾下,還曾表演給眾大臣觀看,隻是看著那手法,臣女一點兒也不覺得那是兩個隻懂得些許皮毛的人,說不定是什麽大家族、大勢力出來的也說不定……這叫臣女想起很久之前宰相大人的囑托,隻是那之後,陸陸續續出了些事,臣女應顧不暇,所以暫時擱置了,直到淮南王帶臣女看了那場幻術……”
自打淮南王進京,太後便遣了人日夜看著淮南王的動靜,自然不會不知道楚念去過淮南王府,也當楚念是為了鎮寧侯府押寶,反正楚念沒做什麽對太後和王家不利的事,相反那淮南王倒是極其信任楚念,又有楚念偷偷給皇宮裏通風報信,太後也就默認了楚念的行為。此刻聽楚念提起淮南王,太後麵兒上也沒有一絲意外,仿佛關於這些事兒,她早就知曉了似的。
見太後麵色沒有異樣,楚念繼續道:“前朝時,西楚曾有個勢力差點侵占了整個西楚王宮,太後應該是知曉的。”
太後皺起眉頭,手裏的核桃不安的滾動著:“是清河,王子軒叫你去尋找清河?”
楚念點了點頭:“宰相大人似乎對那清河十分感興趣,小女便著手也開始查了一點兒,不過最初,那清河的令牌是在之前抓住的那夥團販手上拿到的,那夥團販當時囂張至極,當時臣女還以為是因為他們與京中權貴多有聯係,如今看來,是因為與那清河有些幹係,所以有恃無恐吧。”
太後垂眸若有所思,手中的核桃滾動得越發激烈了起來,楚念眉梢上挑,等著太後的回音,片刻後,太後抬起頭嚴肅道:“倘若王子軒再與這組織有什麽幹係,你即刻來稟報哀家,這事兒事關大涼江山,絕不能怠慢。”
楚念垂眸應是,心下卻一陣冷笑,怕斷送了大涼江山?你隻怕是恐懼的是清河的能力,那樣一個幻術組織,雖然並不具備什麽直接的攻擊力,卻也絕對足夠顛覆這大涼皇朝,百姓們不管誰當皇帝,安泰就好,可太後不一樣,大涼江山易主,她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對了,還有淮南王那邊。”太後居高臨下的看著楚念,“你自該知曉如何處理,如今王家的已經被王子軒剔除了資格,淮南王家的那個卻仍舊好好兒的留著,哀家不知道他還有什麽底牌,在殿試結果下來之前,你好生注意著些。”
太後頓了頓,目光沉溺著看向楚念,“你可知道,現如今的一切都是誰給的。”
楚念淺笑嫣然,“臣女自然知曉,是太後娘娘給了鎮寧侯府的一切,臣女自當為太後肝腦塗地。”
她第一次表示忠心,就算太後不全然相信,也十分領情,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才道:“如今王家的底牌已經沒了,你的人,倒是留下了。”
楚念聽懂了太後話兒中深意,意味深長的笑道:“太後大可放心,臣女所選之人,絕對忠於臣女。”
我選的人,絕對忠心於我。而我忠心之人……太後深思了一會兒,擺擺手道:“哀家老了,管不得你們小輩的事兒了。”
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一切就交給你了。
楚念垂眸,應了一聲“是”,太後便稱乏累,逐客了,楚念這才垂著頭退下,出了慈寧宮,卻剛好遇見領著侍衛往禦花園走的明修,兩相對視之間,明修調皮的眨了眨眼,便見楚念嗔視了他一眼,明修隻好轉過頭,裝作沒看見她。
旁的侍衛沒注意到二人之間的互動,隻覺與傻子太子一同出門實屬無奈,盼著太子早點兒玩兒得乏了,他也好回去跟兄弟們吃吃喝喝。這時,迎麵走來一穿著張揚的女子,她臉上脂粉抹得濃重,頭上雜七雜八的插了不知多少枝簪子,大熱天一身亮眼的紅色外袍,裏頭配了個綠色的內襯,紅唇抹得妖豔。
明修正頑劣的倒退著走,那女子正自以為很美的取下一朵桃花,卻被明修撞了個正著,頭上的金釵頓時散落幾支。
見狀,明修才看著滿臉狼狽的女子,嘻嘻哈哈笑個沒完。
楚念聽見這邊的動靜,原本往禦花園深處走的身影頓在假山之後,便聽那女子惱怒道:“你做什麽!走路不長眼睛嗎?”
那方傳來明修半戲謔半頑劣的聲音,“這不是根染了色的竹筒?”
那女子被明修氣得不清,卻又奈何對方的身份不得發作,不過左右她罵他他也不見得懂,隻要不動手就好。
“皇兄又開始調皮了,不過也罷,左右我跟你一個傻子計較什麽呢。”
聽見這話兒,楚念便已然知曉了來人是誰。後宮中除了太子明修之外再無其他皇子,太後不允許其他官宦家塞進來的妃嬪生下不能他們左右的皇子,因此,這後宮在太後的操作之下,一直就隻有幾個公主。
而公主和公主也有區別,偶爾有幾個因為母族厲害的,連太後都要給幾分薄麵,便被自己母妃寵成了嬌縱的性子,其中有一位公主可說是其中的神話——外表極醜,還自以為美豔動人,穿衣品味也無人引導,全憑自己意誌,尤其喜愛紅色和綠色,在她身上常常能看見“紅配綠”,可因為她母族乃是戶部尚書,外婆又是西楚長公主,為人就越發驕橫,除非她母妃瑾妃出聲管那麽一嘴,才稍微收斂一些,不過多年前,瑾妃以父親逝世為由,去了城郊的青山寺禮佛,這一去就是八年,這位五公主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那方傳來明修帶著幾分天真的聲音,“你是孤的皇妹?大家都說孤是傻子,為何孤覺得你比孤還傻?”
“你……”五公主氣急敗壞的指著明修的鼻子,“你個廢物!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楚念聽得來了興致,難不成這五公主真如傳言裏那般膽大妄為,連太後小心護著的明修都敢打?那她可當真是有性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