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替罪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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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之間,極盡奢靡。
    楚念默然坐在角落之中,眉頭緊鎖,好在這梅子酒的酒勁不大,否則就這一會兒功夫,足夠楚念喝個人仰馬翻的了。
    不多時,那道紮眼的銀白色身影從高台之上緩步走下,直至踱步到楚念的身邊,他一拂衣袖,毫不在意旁人注視過來的目光,大大方方的盤膝坐下。
    楚念側眸輕瞥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默默的望著眼前的一桌子酒菜,不時端起身側的酒盞輕飲了一口。
    一白一銀兩道身影瞬間變成了全場焦點,金杯玉鐲,一個俊美無比,一個美豔無雙,倒也十分相稱,叫人分明與同僚交談甚歡之際還不忘偷眼看向這邊。
    好半晌,一旁的暗凜才淡淡開口,仍舊聲音沙啞,“郡主,梅子酒和我,哪個好看?”
    楚念看也不看他,便道:“各有千秋,相比梅子酒,暗凜先生自然是更有細細品味的必要。”
    “哦?”暗凜饒有興致的側眸,灰白色的眸子目不轉睛的落在楚念清冷的側臉之上,“那為何郡主不願多看我一眼呢?”
    楚念沒說話,她將酒盞放下,輕輕推遠了幾分:“暗凜先生,是否以百姓做將軍?”
    暗凜麵色一沉。
    便見楚念微微側首,手下直至桌上的酒盞:“暗凜先生,你的道義,便是棄百姓於不顧?”
    蒼白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灰白的眸子宛如一條熱烈的線,直直的落在那素白纖長的玉指之上:“糧草的主意,不是我出的。”
    楚念深吸了一口氣:“那又是何人?為何太後偏偏選在此時將竹青先生推出來,做這場奢靡宴會的替罪羊羔?”
    她定定的看著那雙奇異的眸,麵色嚴肅認真:“我不管你現在究竟是水音還是暗凜,你記住,倘若你要是行不道之事,我決計不會再顧念舊情。”
    暗凜那雙泛著幾分光亮的灰白色眸子漸漸暗淡,有月光趁著燭火縫隙落到他眼底,他薄唇抿了又抿,手下端著酒盞的手愈發收緊,片刻後,他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我不是水音,郡主莫要將我當做郡主的故人了,既非同一人,做派又為何一樣?況且,你憑什麽覺得,你認識的那個水音,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楚念眸中那道落寞坐在月光下的小小身影一閃而過,她沉溺著眸子看著眼前的暗凜:“我認識的水音,當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可你若不是水音,那水音之仇,你就更不需要替他報了。”
    “砰——”
    暗凜手中的玉盞煞時碎裂,猩紅的梅子酒撒了那一身銀白,像是破碎的月光,他臉上仍舊掛著一抹看不出喜怒的笑容,慢條斯理的從懷中掏出帕子,半垂下眸子慢條斯理的將手上的猩紅清理幹淨。
    “沒想到郡主還是這般能言善辯,不過,”他抬起頭,灰白的瞳孔與楚念的水眸對視:“最後贏的人,還是我。”
    薄唇勾了勾,他優雅的起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大多數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變故,不過相對的,若是暗凜與楚念翻臉,也是許多人喜聞樂見的。
    他們倒是想看看,如今這當朝風雲人物無雙郡主,和太後力捧出來的紅人暗凜先生,二人若當真對立,會有多少漁翁得利?
    原地坐著的楚念沒有動,她目光從地上酒盞的碎片轉移到素白長裙一角沾染上的猩紅梅子酒,目光微閃。
    片刻後,她收回眸子,任由宮女將那處的散亂不堪收拾幹淨,這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
    眾人隻知道無雙郡主與暗凜先生發生了一場交鋒,卻並無人知曉,這交鋒的內容是什麽,也隻是清楚,似乎暗凜先生發怒了,後來,無雙郡主也已經默默離席。
    等楚念到了四下無人的禦花園中之時,宴會已經進行了大半,慈寧宮的熱鬧與禦花園的寂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良久,一黑一青兩道身影才乘著月光而來。
    竹青身上仍舊是那一身萬年不變的青色道袍,除了下巴上的胡茬之外,那雙星眸仍舊顯得仙風道骨。
    他跟在明修的身側,看見楚念,才張了張嘴,“三娘。”
    聞聲,楚念回過頭來,與明修對視了一瞬,雙雙默契的點了點頭,那一襲黑色長衫便徹底消失在寂寥的夜裏。
    楚念這才看向竹青,“怎麽回事?你已經好久沒同我聯係了,可是出了什麽事故?”
    竹青麵色略微暗淡了幾分:“我殿裏的宮女清一色被太後調換,這些人不受賄,我幾次三番給你傳遞消息,消息都被人攔下了。”
    原來太後幹脆將竹青監控起來了?這是想將竹青囚禁,然後據為己用?
    楚念抿了抿紅唇:“那幾個孩子呢?”
    她說的是那些從人販子手裏救下的孩子,那幾個孩子因為體質不行,被桃謹言挑剩下了的,楚念怕放在濟世堂,長久了以她一己之力也無法保護,幹脆送到竹青這裏給竹青當道童,好在那幾個孩子天資聰穎,跟在竹青身邊,竟還學了一二道術。
    見楚念提起那些孩子,竹青眼底閃過一絲欣慰:“孩子們都還好。”
    見狀,楚念點了點頭,奈何心中疑問太多,目光微閃之後,才問出最重要的問題:“你可知,那通敵叛國之輩,是太後,還是暗凜?”
    聞言,竹青卻有些困惑似的搖了搖頭:“暗凜先生平日裏對我不錯,常常來我處與我討論道術,雖然有些時候他做派有些古怪,卻也絕不是能出此下策的人。”
    先生?
    楚念有些奇怪的看了竹青一眼,如今就連平日裏麵談的竹青都能對暗凜有如此高的評價,難不成,她當真看錯了暗凜?可此計倘若不是暗凜所獻,又能有何人獻出此等將軍之計?
    不過如今倒是解釋了為何暗凜會那般生氣……楚念眼前仿佛浮現出暗凜那雙灰白的眸子,現在想來,當時他那般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眼底分明是失望的吧。
    失望她會如此誤會於他。
    “不過……”竹青的聲音將楚念從思緒之中拉了回來,那張木偶一般的麵容出現了一絲鬆動:“太後如今對自己麵容的幻覺愈發明顯了,我們還不從太後處下手嗎?”
    聽出竹青話語中的急切,楚念知道他是不想在深宮裏繼續呆下去了,便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稍後會安排人到你那裏,如若你有什麽需要,大可找良妃與我通信。”
    事到如今,也隻能拜托良妃了,令妃本身家族命脈就被捏在太後手裏,她有什麽動作也不敢放到明麵兒上來,可良妃不同,沒有皇帝的命令,明月便是來去自如的,倘若竹青去找良妃,必然瞞不過太後的眼線,可太後卻暫時不能拿良妃如何。
    見狀,竹青有些失望,卻仍舊點了點頭道:“我知曉了。”
    楚念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入了皇宮卻好像經曆了滄桑的竹青:“辛苦你了。”
    竹青搖了搖頭,又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之前孩兒們給太後送藥,似乎看見沈暮出現在慈寧宮後門,想來是他找過太後了。”
    楚念眉頭一挑,沈暮?他不是已經是王家的棋子了嗎?怎麽還能出入慈寧宮?難道……
    黑暗之中,楚念的水眸晶亮,這主意,是沈暮出的?
    倘若是沈暮,便是所有事情貫通,可楚念心底卻仍舊懷疑,暗凜是否也參與到了其中,畢竟倘若沈暮當真與太後合謀,暗凜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他也不該不插手!
    邊關事,又豈能當做朝廷紛爭的籌碼?要知道,如今的邊關,可不止是那十萬精兵和一個鎮遠候,可還有幾十萬百姓!若蠻夷壓境,百姓如何能安樂?
    見楚念麵色不好,竹青愛莫能助的搖了搖頭,默歎道:“如今大涼朝廷如此迂腐,是否百姓之難?”
    楚念微微斂下雙眸:“此事有我和太子處理,你繼續計劃,確保萬無一失。”
    她目光微閃:“此等禍國太後,殃民王家,待我將這些毒瘤一根一根從朝廷中剔除!”
    話音落下,竹青眸中微閃,他點了點頭道:“道家心係蒼生,如今三娘能有此等心性,他日必成就大業。”
    楚念微微笑了笑,沒有搭腔,這檔口,一旁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二人警惕轉眸,人影卻已至身前。
    來人有些意外的看著楚念和竹青,“無雙郡主,國師……大人?”
    楚念皺著眉頭對上那雙眸子,眸中驚奇不似作假,她與竹青對視了一眼,從容不迫道:“劉將軍。”
    劉啟點了點頭,有些好奇道:“二位為何在此處……”
    聞聲,楚念轉眸對著竹青淺笑道:“多謝國師大人的丹藥,若是我的頭痛症能醫好,回頭我定然重金酬謝國師大人。”
    竹青霎時會意,他挺直了一身傲骨,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郡主無需多禮,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劉啟似乎看懂了二人的互動,目光微閃,片刻後,便見楚念眨了眨眼,奇怪的看著劉啟道:“劉將軍為何不在宴席上,反而來禦花園?難不成,你也是來求國師的丹藥的?放心,若有頑疾不可開口,我定不會將劉將軍的秘密說出去。”
    說著,她目光貌似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劉啟胯下,頓時叫劉啟麵色一沉,他長舒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郡主誤會了,微臣並不知曉國師大人來了此處,此番隻是因為有刺客闖入,所以我來此地查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