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親王辛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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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就稟容的麵色,誰人都能看得出,這份寂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就稟容這個狀態,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以為,浮靡要複出了。就連楚念也是眉頭緊蹙著抿了抿紅唇,好一會兒,才道:“我想知道……祿親王的實力。”
話音落下,稟容的身形微微動了動,他緩慢的轉過身,一雙無神的眸子似乎直視著楚念,卻好似透過楚念,望向遙遠無盡的茫然虛空,他聲音虛浮,似是對楚念說,又不是,“我與闌珊出來時,養父府上便有三萬精兵,還有武林藍家相助。”
他頓了頓,繼續道:“若從權勢方麵講……通常與養父通訊的都是闌珊,她曾說過,祿親王至少與王家來往,其中,同流合汙的幾乎囊括了整個朝中王家的分支。”
稟容目光愈發空洞,“闌珊知道的就這麽多,因為我年幼離家,闌珊原本是被派來監視我的,我所知道的,也隻有闌珊一時熱心透露給我的而已。”
眾人麵色微微怔楞,片刻後,眸中皆是升起了幾分複雜,如今,情況已經了然,淮北這條利益網,竟牽扯了整個大涼。
現如今看來,如何處置此事倒顯得更加棘手了。
……
得了聯名狀的寧家兄弟很興奮,直到入夜,第一位被尋到的大人被送了回來,寧家兄弟也沒有歸家休息的意思,隻是把那位大人送到楚念身邊,便回去繼續搜集聯名狀了。
將那位大人安撫好,準備入睡的時候,明修本想守在楚念的身側,卻被楚念趕去休息,就寧家兄弟的積極性而言,今夜那三兄弟怕是不會回來了。
夜半的時候,臥在榻上躺了一天的楚念卻睡不著,聽見不遠處傳來桃謹言輕輕淺淺的呼吸聲,楚念忍不住在心底為桃謹言這般心寬鼓掌,這檔口,門口一道黑影默然而立,她在門口站了許久,似乎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推門而入。
好半晌,她才下定了決心,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木門,墊著腳尖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白陌,此刻借著外頭淡淡的月光,那張微紅的小臉兒隱約可見。
她警惕的四處打量了一番,聽見三人均是均勻平緩的呼吸聲,她長出了一口氣。
躺在榻上沒被發現的楚念覺得有意思,便是微微眯起一雙眸子,麵色平靜,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事實上,那條微不可見的縫隙中,那雙黝黑的瞳孔正緊緊的注視著白陌的一舉一動。
白陌鬼鬼祟祟的將門關上,輕手輕腳的走到桃謹言身邊,楚念望見她模糊的影子立在桃謹言的床邊,黑暗之中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楚念眼前卻莫名出現一個時常臉紅的白陌的臉。
半晌,她微微彎下身子,麵龐與桃謹言睡熟的臉相對,這個姑娘似乎有個大膽的想法,但她的行動並不大膽,她隻是低著頭漸漸靠近,旋即隨著桃謹言一聲悶哼,少女的膽子頓時再次變回兔子大小。
她身形一閃躲得老遠,可桃謹言似乎隻是翻了個身,便徹底沉沉睡去。
楚念盯著黑暗中那道因為睡夢中男子無意之舉而嚇得一動不動的輪廓,心底卻莫名替她著急,好半晌,白陌的身形才動了動,她似乎鬆了口氣,旋即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雙手臂,將被桃謹言掀翻的被子蓋好,又借著月光靜靜的看著那張俊臉,從楚念的角度,似乎能看見白陌嘴角一抹甜甜的笑意。
片刻後,打擾這片寧靜的,竟是睡在最中間的稟容,他微微翻了翻身,白陌頓時身形後退,見稟容隻是翻了個身便不再多動,白陌才鬆了口氣,最後滿帶眷戀的看了一眼榻上安睡的人,轉身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屋子。
留下屋中一陣沁人心脾的花香。
黑暗中,楚念眸中晶亮。
片刻後,似乎確定白陌已經走遠,稟容的身形坐起,目光掃過睡得正酣的桃謹言和裝睡的楚念,輕輕下了榻,那陳舊的木床因為他的動作發出“吱呀”一聲巨響,桃謹言的呼吸聲驀然停止,待稟容定定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桃謹言的呼吸聲才漸漸均勻。
稟容似乎鬆了一口氣,乘著夜色,他躡手躡腳的下了木床,行至門邊,月光剛巧照耀在他那張虛假的麵皮之上,他回頭,麵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楚念和桃謹言,才推開門,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稟容的腳步聲微弱,楚念才起身,水眸晶亮望著窗外的月光,也翻身下了木床跟了出去。
月光之下,一前一後一道身影相距並不遠,可偏偏前頭那個滿腹心事,始終沒有發現自己身後跟著的尾巴。
楚念躲在暗處看著稟容漸漸失魂落魄的身影,目光微閃,這檔口,便見那具曾是浮靡法師時候連明修都追不上的身子笨重的順著房簷上的木梯爬了上去。
待他氣喘籲籲的在房頂坐定,目光望向天上那一輪清月,眉眼間莫名惆悵。
楚念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裏仰望著月光下稟容蒼白的臉,微微皺了皺眉頭。
上頭的人身形仿若一尊雕像,好一會兒,他長歎了口氣,伸手,撕下臉上那張麵皮,月光之下,那俊秀的麵龐頓時暴露在一片清涼之中。
不知為何,那張撕去麵具,那張俊臉似乎顯得更加憂傷了。
聲音淡淡落下來,“郡主,若是想聽故事,便光明正大的上來如何?”
楚念挑了挑眉,沒想到自己竟暴露了,片刻後,她想起什麽似的嫣然一笑,從陰影處走出,身形兩個閃爍,已然立在了稟容的身側。
稟容頭也不回,“是另一個人告訴我的。”
聞言,楚念了然的點了點頭,夜風有些微涼,她攏了攏外袍,在稟容的身側坐了下來。
那輪清冷的月,仿佛總是能勾起傷心人的傷心事,稟容的麵色舒緩了幾分,方才低下頭道:“郡主,你可知道,自己從小到大身邊沒有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究竟是何等感觸?”
楚念斂容,半垂下眸子,卻沒說話,這話她沒有接話的資格,從小到大,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和善的家人,兄弟姐妹,她當是體會不到稟容的感覺。
見狀,稟容自嘲似的笑了笑,才繼續開口道:“我從小便不知道我的親爹親娘究竟是何人,自記事起,我就是個替補。”
他頓了頓,“祿親王世子的替補。”
楚念側眸做好了聆聽的準備,便見稟容仰天望月,平日裏那副帶著麵具的平凡麵孔怎麽瞧著笑起來都是假意惺惺,可此刻俊朗麵孔上的笑臉,格外的認真,卻也格外的……落寞。
“祿親王自生下了先世子,便因隱疾失去了生育能力,更是因為此事遭到了不下百次祿親王妃的白眼,他都忍氣吞聲湊合著過了下去。”
“祿親王妃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她容貌極其美豔,但卻眼底容不下一顆沙子,自從生下世子之後,祿親王便對其百般縱容,她仗著這般寵愛將祿親王所有側妃都趕出了王府,一人窩在祿親王府做起了山大王,動曳對祿親王打罵不已,將祿親王作為皇族的尊嚴都踩在了腳底。”
“也因為祿親王收養了我……對我百般刁難,甚至有一次,對於我的粉嫩長相起了嫉妒之心,若非當時還是半大的闌珊保護了我,隻怕那次之後,我這麵具之下怕也隻有一張醜惡的臉了。”
說著,他似是愧疚的垂下頭去,“也是那次,闌珊替我擋了那毒藥,徹底失去了作為一個母親的能力,當時我還小,隻知道害怕,我躲在闌珊的懷裏,看著她一麵淚目,一麵輕聲安慰年幼的我,從那之後,闌珊幾乎成為了我唯一的親人。”
他語氣驀然沉了下來,“也是後來,我才知道,闌珊竟是被養父派來監視我的人,可他卻沒想到,闌珊也是個不知自己父母的苦命人,我們二人相依為命,很快,闌珊對我的感情便愈發深刻了起來。”
“我因為祿親王妃愈來愈過分的舉動而心生仇恨,也對世子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產生了怨懟,我開始了這個計劃,就像無數次祿親王妃對付我那樣,我對世子下手了。”
“這一切,闌珊都是看在眼裏的,甚至很多時候,闌珊還會暗中幫助與我,這些事情,她從未告訴過祿親王,祿親王一直被瞞在鼓裏,一直到世子淒然死去。”
那張俊臉猙獰了一瞬,“我一直是作為世子影子的存在,直到世子死了,我才重見天日,所有人都知道我隻是祿親王的養子,卻也所有人都明白,未來,我就是那個能繼承祿親王王位的人。”
“祿親王不再對我愛理不理,下人們也各種阿諛奉承,祿親王妃,則是因為唯一嫡子去世,變得麵目可憎,她對我的仇恨愈發不加掩飾,可我到底是祿親王親手培養出來的下一代接班人,無論脾氣秉性,都與祿親王完全相似,況且,我又聽話又懂事,若是再找,隻怕祿親王都活不到那孩子能成長到我這種程度的時候,祿親王豈能舍得祿親王妃再迫害於我?”
“於是,縱使祿親王妃將我殺了世子的證據都擺在祿親王的麵前,祿親王也從未動搖過半分!”
“後來祿親王妃魔怔了,她每天在院子裏瘋喊,甚至有一次,下人沒能看住她,她逃到大街上去將祿親王所有肮髒齷齪的事情公之於眾,很快,祿親王忍無可忍,這個被他捧了一輩子的女人,很快就被他親手推進了地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