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是兄長！”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楚念回過頭看見那張熟悉的麵龐，依舊是眼淚決堤。
    兄長永遠停留在了雙十年華，仍舊是那雙漂亮的眼睛，他望著楚念的時候，是常人從未有過的溫柔。此刻，宛若回到了小時候，她常常因為一點兒小事兒和兄長鬧脾氣，兄長為了讓自己最小的妹妹開心，便是變著法子扮醜。
    倘若那時小小的蘇念一直不肯原諒他，他能一直鬱悶，直到小蘇念重新對他展開笑顏為止。
    此刻，那張笑顏就宛若小時候與兄長和解時他那副溫柔的笑意一般，楚念忍不住身形微頓，緊接著，便是一路小跑著撞進兄長的懷抱。
    兄長的懷抱依舊堅實，依舊是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兒，楚念有那麽一瞬間，就以為她所處的，是現實的曾經，至於後來經曆的一切，不過黃粱一夢，她今後仍舊可以好好的窩在兄長的懷裏，作一個任性的小女孩兒。
    上首傳來兄長溫柔的聲音，“念兒，你終於回家了，走，咱們先去看看爹娘和姐姐們？他們早就想你了，還有你的朋友桃謹言，還有明修，阿嫿和藥王他們也在，大家早就擺好接風宴等著你，你不高興嗎？”
    楚念紅著眼一遍一遍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依舊溫柔的哥哥是假的，可雙臂卻始終舍不得撒開，她舍不得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倘若她今日再次鬆手，那以後便隻能是永別……
    可她也不敢選擇逃避，外麵等著她的，仍舊是血海深仇和一眾被腐敗朝廷欺壓的百姓，她如何能逃避？背負在她肩上的使命……
    哥哥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她肩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沉重的包裹，哥哥皺皺眉頭，伸手，輕鬆的拎過，緊接著，又是那雙稍稍彎一下就是花開的眸，“沒關係，今後你所背負的，就交給哥哥，你不再是沒有哥哥的人，之前拋下你是哥哥的錯，你原諒哥哥，這次哥哥絕對不會拋下你，哥哥向你承諾，絕對會保護你一輩子，好不好？”
    “哥哥……”楚念眸中愈發濕潤，心底有一道防線正在崩潰，有另一道聲音正訴說著什麽。
    “楚念，你要的，不就是家人團聚嗎？”
    “什麽複仇，什麽黎民百姓，你有那麽大的道義嗎？”
    “沒有你楚念，黎民百姓照樣會好好過下去，就算你複了仇，你兄長也永遠不會回來了，倒不如就在這裏過下去，就在這裏……和愛你的家人永遠過下去……”
    這一句有一句像是魔咒，摧毀著楚念的防線，身邊仍舊是哥哥的身影，院落裏，則出現了很多人。
    有溫柔的大姐，有潑辣的二姐，有喜歡裝扮的三姐，有大大咧咧的四姐，還有爹爹，娘親，甚至還有兩個小男孩兒。
    此刻，兩個小男孩兒正並肩站著，一個身著素白長衫墨色頭發，一雙桃花眼炯炯有神，另一個，銀色長發灰白色的瞳孔，正低著頭，透過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楚念。
    還有另一人，那人身著一身金黃色的龍袍，站在屋頂的雲端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狹長的眸中亦然寫滿了溫柔。
    “你是……蘇念姐姐嗎？”墨色長發的小男孩兒不顧銀色長發的小男孩兒的阻攔，蹦蹦跳跳的上前，一雙桃花眼專注的看著楚念，“蘇念姐姐，你好漂亮啊，我能親親你嗎？”
    “哥哥……”
    銀發小孩兒似乎比墨發小孩兒矮了一頭，他盡力靠近墨發小孩兒，躲在墨發小孩兒的身後怯生生的看著眼前的楚念。
    “弟弟乖，不要怕，蘇念姐姐這麽漂亮，一定不是壞人，”那墨發小孩兒低頭小大人似的安慰著自己身後的小男孩兒，片刻後，他抬起頭，再次目光灼灼看著早已蹲下身子的楚念，“蘇念姐姐，我能親親你嗎？”
    這一幕似曾相識。
    楚念仿若陷入了一種茫然的狀態，四周的景致在旋轉，一個眨眼間，楚念便已然置身雲端之上。
    那身著龍袍的男子眉眼間盡是溫柔，他靠近時，一股蓮花香味兒再次鑽進楚念的鼻子。
    有力的臂膀箍住了楚念的纖腰，他揮揮手便撥開雲層，雲層下麵是與他們相距遙遠的地麵，依稀看得出，是大涼的土地。
    “念兒。”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念兒，這是我們共同努力獲得的江山，你喜歡嗎？”
    那張俊臉近在咫尺，楚念竟覺得自己雙頰發燙，“我……”
    再次天旋地轉。
    是蘇家，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擺設，不遠處花園中一陣熱鬧。楚念穿過叢樹，便望見草地上擺著的幹淨的布，布被鋪開，上麵擺著的，是各樣糕點，一陣微風吹過，響起傳來，是娘親的味道。
    姐姐們和姨娘們在草坪上嬉鬧，而娘親正坐在草地上，含笑看著嬉鬧著的女兒和妹妹們。
    眼前的畫麵如此和諧平靜，藍天白雲之下，少女的歡笑聲仿若直擊在楚念的胸口。
    當年，她也是如此和姐妹們歡笑著的啊……忽的，娘親似乎看到了躲在樹叢中的楚念，仍舊是那雙溫柔的美眸，她朝著楚念招了招手，宛若帶著魔力，楚念忍不住上前，手掌便落入了一個真實的，溫暖的，另一隻手中。
    記憶中母親的手便是這般柔膩溫暖，當那隻手將楚念的手包裹起來的時候，叫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舍不得掙脫開來。
    “念兒，你告訴娘親，長大後，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娘親雙眸溫柔的看著楚念，那雙眸中的暖意幾乎叫楚念沉溺進去，這時，楚念的耳畔傳來一道稚嫩的童音，她驕傲的大聲說道：“要成為娘親這樣的人，嫁給爹爹這樣的好人！”
    娘親笑了，笑得如沐春風，眼角那一絲細紋也跟著分外可愛。
    她拖著楚念的手語重心長的道：“要嫁人，可不能嫁給你爹爹這樣的人，跟著他，可是要吃苦的。”
    說著，她似有所感的抬頭，不遠處，中年男人一雙眸子正炯炯有神的望著這方，眸中藏著一縷不為人知的溫柔。
    楚念似乎看到從自己身側忽而冒出一個半大孩童，著小女娃不足膝高，紮著幾個衝天揪，身上穿著紛紛嫩嫩的小裙子，抬起手臂的時候，露出一小節蓮藕般的手臂。
    她一路小跑著走到中年男子的身前，昂著頭，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裏閃爍著崇拜的光。
    “爹爹，爹爹，抱！”
    中年男人笑不見眼，他彎腰將小女兒抱在懷中轉了一圈兒，稚嫩的童音歡笑聲充斥著正片空間裏，這笑聲從牆的一邊撞到另一邊，似乎連綿不絕。
    “念兒，要跟爹爹一同去上朝嗎？”
    小丫頭乖巧的待在那中年男子的懷中，中年男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上了朝服，墨冠加身，那張原本有些滄桑的臉卻在此刻顯得異常的成熟內斂。
    “要去，念兒要去，爹爹去哪兒，念兒就去哪兒！”
    中年人開心的抱著懷中的珍寶走出門外，門口原本候著的馬車也被他無視。
    他抱著自己的寶貝炫耀似的走過一整條街，百姓們紛紛與他親昵的打著招呼，他便逢人就說：“這是我最小的女兒，念兒，如今三歲半了，背書背得可好了！”
    “哎呦，恭喜蘇大人，貴千金當真少年天才！”
    得了旁人的讚譽，這位父親一向是十分開心，但他通常把這份滿帶著得意的笑意掩去，轉眸卻嚴肅的看著懷中的小女娃，“念兒，你聽好，隻是會背書並不厲害，要懂得將自己所學的東西利用得體，才是厲害，你聽懂了沒有？”
    似乎發出這個疑問的父親並沒有多少期待，可當他看見小女娃懵懂點頭的模樣，卻頓時一聲大笑。
    他將帶著女娃走過大街，從城西富貴區域走到貧民區，他指著街上來往的百姓，“念兒，你知道，爹爹的職責是什麽嗎？”
    小蘇念瞪著一雙雪亮的大眼睛，脫口而出的答案仿佛已經排練了無數次，“在朝為官，爹爹的職責是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稚嫩的聲音回響在街道上，百姓們紛紛駐足，看著蘇氏父女的眸中閃爍著感激的光。
    這樣的場景仿若經曆了無數次，小女娃兒從容不迫的從爹爹懷裏跳了下來，她小大人似的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衫，抬眸間，那雙稚嫩的眸子裏意外的堅定。
    “我是蘇念！我以後要成為爹爹這樣的人！我一定要像爹爹一樣，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望見百姓們眸中說不清是羨慕還是讚賞的目光，蘇父彎腰，眉開眼笑的將小女娃娃再次抱起，便是裝作麵色嚴肅的道：“念兒，你可知，人是要為自己所說的話負責的，否則，會遭到報應。”
    “我不怕報應！我說到做到！”
    小女娃堅定的模樣叫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包括一路跟著著一對父女倆的楚念，望見爹爹臉上那抹她從未注意到的欣慰，淚水很快便濕了麵龐。
    這時，那小女孩不知為何注意到了她，小小的人兒再次邁動小腿跑到楚念的眼前，閃亮的水眸閃爍著異樣的光。
    “大姐姐，做人，要為自己所說過的話負責，那你曾經所說的話，你現在做到了嗎？”
    稚嫩的聲音在楚念耳畔落下，楚念麵色一怔，緊接著，畫麵再次天旋地轉，很快，四周隻剩下一片白茫茫。
    而眼前的，竟是最初出現的那個墨發小男孩兒，此刻小男孩兒正彎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楚念，“姐姐，你好漂亮，我可以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