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唐府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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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見桃謹言披上外袍走出門外,院落之中,楚念一襲素白正追著一個抱頭鼠竄的黑衣人,這黑衣人瞧著身形瘦弱,怎麽看怎麽不像是個能打得過楚念的人。
桃謹言正要開口,便見楚念身形一閃擋住那黑衣人的去路,正要伸手去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臂,那黑衣人連忙驚恐的朝著另一個方向直竄而去,楚念速度不快,又不會輕功,這檔口便是有些氣惱的看著一旁發現沒有危險便懶懶靠在一邊的桃謹言,“你倒是幫幫忙!”
見楚念開口,桃謹言方才咧嘴一笑,“仙子開口,小的自當遵從。”
緊接著,便見桃謹言身形一閃,化作一道殘影,再出現,便是將那正抱頭鼠竄的黑衣人拎著衣領淺笑著走到楚念麵前,那神色,仿佛自己方才抓了一隻小雞。
那黑衣人仍撲棱著,被桃謹言一把丟在地上,抬首望見上首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楚念和桃謹言,那黑衣人身形一滾,打算再次逃走,卻是桃謹言站在原地似笑非笑,話音輕飄飄出口,“你可是以為,你當真能逃得過我?”
那黑衣人的身形一頓,片刻後,便見楚念長歎了一口氣,目光帶著幾分探究看著那黑衣人的背影,“你是什麽人?”
聞言,那黑衣人頓時轉身,月光之下,唯一露在外頭的,赫然是一雙無辜閃爍著的大眼睛,稚嫩的女聲從麵具下麵傳來,“你們住在我家,我還沒問你們是誰呢!”
她家?楚念挑眉,側眸與桃謹言對視了一眼,便見桃謹言皺著眉頭疑惑道:“這不是一處荒宅?我可是聽說,這宅子的主人都在數年前忽然發瘋死掉了。”
“才沒有!”那黑衣少女似乎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怒視著桃謹言,“沒有都死掉,還有我!”
桃謹言被她吼得麵色一愣,半晌,才見楚念似乎試探著小心翼翼的道:“你是這宅子主人的……遺孤?”
那黑衣少女隻一雙眸子似乎仇視也似乎委屈的看著眼前的二人,“你們住了我家,用了我的浴盆,還敢在我家的院子裏頭追打我,你們和那殺了我父母的惡棍也沒兩樣!”
楚念方才皺起眉頭,卻在此時,那方傳來一陣巨大的“咕嚕嚕——”,便見那黑衣少女忽而捂住自己的肚子蹲下身子,一雙眸子似乎乞憐卻也帶著幾分警惕的瞧著不遠處並肩而立的兩人。
楚念麵露忍俊不禁之色,她頗為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才轉身,循著膳房的方向而去。
桃謹言回眸看了看楚念,轉眸看向那黑衣少女,見那少女依舊麵露警惕之色瞧著自己,不由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重新回了房間裏,泡澡去了。而少女則依舊蹲在原地,似乎愈發委屈,隱約還能聽得一陣低低的哽咽聲傳來。
不多時,卻再次響起一陣腳步聲,少女帶著滿眼淚水抬起頭,便見楚念端著一碗熱粥,小心翼翼的送到那黑衣少女的麵前,一張漂亮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話音輕飄飄道:“膳房裏隻留下這些,當是之前那幾個住在此處的小混混留下的,你且先對付吃上一口。”
望著眼前冒著熱氣兒的白粥,少女眸中的眼淚卻愈發洶湧,她又蹲著哭了好一會兒,才在楚念平靜的目光之中伸手接過粥碗,旋即便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瞧著似乎餓了不少時日了。
楚念忍俊不禁的瞧著那餓狼撲食一般的少女,“你慢些,小心燙。”
不多時,粥碗便空了,那少女將粥碗遞還給楚念,眼瞧著楚念再次朝著膳房而去,她才小聲道:“再來一碗就夠了,謝謝你……”
楚念腳步頓了頓,旋即便是從容不迫的繼續離去。
待那少女吃飽喝足,楚念才將她領進屋內,此刻王子軒和桃謹言也已經洗完了身子,王子軒換上了一套不知從哪兒尋來的錦袍,他原本就是富貴人,穿上這一身衣服倒也不顯得為何,桃謹言隻堪堪套了一件白色的中衣,便毫不顧忌的走入房內,直至得了楚念一個白眼,這才迫不得已的回去套上了外套。
轉頭,那少女正望著王子軒靜靜發呆。
此刻王子軒比他當宰相那會兒瘦了不知多少倍,一雙眸中精光更甚,仿佛老狐狸的外袍上披上了一層道貌岸然的人皮。
而那少女也因為楚念的兩碗白粥揭下了自己臉上的遮麵布,這少女瞧著也就十二三歲,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漂亮得很,娃娃臉,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瞧著也曾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
看來是這屋主人的遺孤無異了。
楚念一邊將王子軒手邊的茶盞倒滿,這茶是她從京城帶出來的,知道桃謹言這人走到哪兒都少不了喝上一盞好茶,倒是沒想到今日竟是招待給了王子軒。
王子軒端起茶盞優雅的輕飲了一口,方才放下茶盞,優哉遊哉的咂巴著嘴,“嗯,好茶。”
楚念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側眸間,那少女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王子軒,楚念輕咳了一聲,那少女才受驚一般收回目光,身子縮回到椅子上,雙手擰作一團。
“你叫什麽名字?”楚念側眸,探究的看著那少女,直看得那少女滿臉窘迫,才淺聲道:“我叫唐婉兒,是唐家最小的娘子。”
聞言,楚念赫然想起之前走入門內之前,破舊牌匾上依稀可見的“唐府”兩字,她斂容,才長舒了一口氣,“既然唐家有後人,為何不給那些在宅子裏頭的屍體收屍?”
記得前日她鑽進一個似是仆從的房間裏找能用的東西,可還望見兩道倒在榻上的屍體,不過好在時間太久了,那兩具屍體隻餘下了白骨,才不至於整個院子都是屍臭。
卻不想,這話兒方才出口,便見那少女委委屈屈的紅了眼睛,小聲道:“那日爹爹忽然發瘋,見到誰都要捅上一刀,我就躲在櫃子裏頭沒有出聲,直至親眼看著爹爹將府上的人都是殺光了,最後提刀自刎,我都沒敢出去阻止他。”
“我那時也才七歲,堪堪躲在櫃子裏三日,便有賊人入我家門將我家的金銀財寶值錢物件盡數偷走,三日後我出來的時候,留下的銀錢也隻夠我活一個月,我哪兒來的錢能安葬他們,隻能留他們……”
唐婉兒似乎有些害怕的抬眸看向窗外,似乎因為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她的麵色蒼白了幾分,恰逢桃謹言從門口進來,一麵吊兒郎當的扣著耳朵,一麵在楚念的另一頭坐下,瞧見王子軒這一身衣物,他看不出氣氛似的嗤笑了一聲,“老狗這一身倒是頗為道貌岸然的。”
王子軒瞪了他一眼,沒說話,便見那唐婉兒轉眸看向王子軒道:“你現在穿著的是我爹爹生前的衣服,不,不,不用脫。”
瞧見王子軒似乎要換衣服的動作,唐婉兒連聲道:“你穿這一身與爹爹極像,就穿著吧,反正爹爹以後都穿不得了。”
王子軒似乎訕訕的收手,楚念方才目光微閃的看向唐婉兒,“我可以叫你……婉兒姑娘吧?你之前說,那害死了你爹娘的惡棍,又是怎麽回事?”
楚念倒是清楚的記得初時這丫頭朝著自己和桃謹言吼出的話音,當時她可是說“害死了爹娘的惡棍”,眼下卻又說是她爹突然發瘋,親手將府上所有人都殺害了的。
這其中必有什麽隱秘,楚念直覺告訴自己,這其中事情當真不簡單。
這檔口,便見唐婉兒再次紅了雙眼,低頭看著眼前的茶盞道:“是有個銀發的怪物,自從他到了我們家之後,我爹爹就不一樣了。”
銀發怪物?楚念皺起眉頭,轉眸與桃謹言對視,便聽得那方傳來唐婉兒似乎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母親是父親的正妻,家裏有幾個姨娘,可不知為何,這些年我家隻要有男兒郎出生,必然死於非命,因此,我家隻有我六個姐姐和我,一個男兒郎都沒有,但為了傳承家業,爹爹隻好去外麵找到腦子聰穎相貌可人的男兒郎來收養,不多時,我家院子裏終於有了不下五個男兒郎,都是我爹爹的養子,平日裏,我們都得喚他們一聲哥哥,直至父親收養了那個原本被賣到此地為奴的銀發怪物。”
楚念凝神,便見唐婉兒抬頭看了楚念一眼,繼續道:“那銀發怪物來的時候十幾歲,剛來的時候道貌岸然對誰都唯唯諾諾,誰知,後來父親卻異常的喜歡他,甚至超過了我們這些親生女兒,直至後來,爹爹去哪兒都帶著他,連母親都冷落了。”
“那怪物也愈來愈沉默,對待我們的時候也都是鼻孔朝天,直到某日,我發現他整夜外出不歸家,回來的時候總是滿臉疲憊,他看人的眼神也變得很奇怪,後來,父親因為發現他夜半總是不在房中,終於發怒,當眾打了他。”
唐婉兒眸中閃過一瞬的憐惜,繼續輕聲道:“我看見他半夜在屋子裏哭泣,似乎喊著什麽人的名字,我聽不真切,大抵是蘇什麽……”
“再後來,便是我爹忽然發瘋,那日他不知去做了什麽,與我爹爹徹夜長談,第二日,他不見了蹤影,我爹從書房出來,人便變得大不正常,我娘將我藏在房裏,自己去阻攔發了瘋的爹爹,我唐府就……”
楚念忽而生起一絲心疼,她皺著眉頭看著唐婉兒,“你說的那個銀發怪物,他沒有名字嗎?”
唐婉兒抬眸,探究的看著楚念,“有倒是有,我記得他叫別人喊他什麽凜的,旁人不喊,他就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