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落地，楚念的麵色猛然怔住，片刻後，她一聲苦笑，“是啊，我欠你的，自然此生都還不清，可那是我欠你的，和我的梅香，又有什麽關係？”
    桃謹言麵色一怔，就見楚念抬眸，眸中一片悲戚，“我問你，桃謹言，我若說，我願以我這條命換我梅香一條命，你可願將你那手下教給我處置？”
    站在桃謹言身後的清河眾人頓時轉眸看向那女人，就見那女麵色慌張道：“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你至於如此？再者，你都知道，你欠我們謹言先生的東西這輩子都還不清，那多付出一個丫鬟的性命，難道不也是理所當然？”
    楚念沒理會她，目光落到桃謹言那張似乎寫著幾分猶豫的臉上。
    “桃謹言，你想好，你這般濫殺無辜，可是草菅人命。”
    桃謹言薄唇緊緊民成一條直線，一雙桃花眼也微微眯成兩條危險的縫隙，“我說了，這不是我做的，你丫鬟的死，與我無關，我也更沒必要為了你區區這幾句話，就送了我手下的命。”
    此言落下，那女人頓時眸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聽見了嗎？無雙郡主，我們謹言先生說了，我的命，可比你那丫鬟的命值錢……”
    “你閉嘴。”這時，一道略顯暴躁的聲音響起，桃謹言側眸之際，清河眾人隻覺似乎有什麽嗜血的野獸盯上了自己，頓時受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先前說話的女子十分意外的看著桃謹言，片刻後，眸中漸漸染上幾分嬌嗔之色，“謹言先生，您方才說過，旁人不可欺負你的手下不是？我……”
    桃謹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乎對她話語中的嬌嗔一絲在意都沒有，“我覺得，還是把你交出去為妙，我可不需要你這麽沒用又話多的手下。”
    那女子頓時麵色一白，便見桃謹言轉眸看向楚念，“你我二人之間交戰了這麽多年，我的路數，你應該是了解的吧？”
    楚念目光微閃，心頭莫名升起幾絲悲憫，他們二人交戰？嗯，他們二人之間……
    的確是已經交戰了許多年了。
    楚念眸中漸漸平靜，她抬眸，與桃謹言那雙寫滿了探究的桃花眼對視。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我想要……”桃謹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無條件的答應我一個要求，不過這個要求我還沒想好……”
    “好。”
    一個字落地鏗鏘有力，徹底打斷了桃謹言接下來的話音，這使得桃謹言頓時麵色一怔，就見楚念目光微閃道：“我可以答應你，但前提是，我要殺了這個人，你是否同意？”
    被楚念的目光盯著，那女子陡然升起一股危機感，她求助的望向桃謹言，小聲道：“謹言先生，我，我……”
    桃謹言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手中折扇從容不迫的輕輕搖晃著，“也好，我答應你。”
    說著，桃謹言將目光轉向那一群清河眾人，就見那女子的身形往人群後頭縮，可被桃謹言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哪兒還逃得過？就是旁人也忍受不了那般帶著利劍一般的眸子長期直視著。
    於是，她越縮頭
    ，那一群人便將她硬生生從後麵拉了出來，旋即落水狗一般狠狠地丟在了楚念的麵前。
    楚念麵如死灰，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手中的匕首尚且散發著寒芒，她高高舉起一瞬，正當那女子滿麵驚恐之際，她又將手中的刀子放下，旋即轉眸望向桃謹言。
    “這人我帶走了，還多謝謹言先生慷慨饋贈了。”
    話音落下，楚念一把伸手拎起那女子的衣領，便拖著她朝著來時的路走去，而她身後，桃謹言正目光微閃。
    清河眾人皆知眼前這男子雖然從前是他們敵對那方的人，可如今卻是萬般惹不得，這檔口便是抓住了機會連忙巴結，一個不小心，便有幾人擠到桃謹言的麵前道：“先生，咱們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幹脆殺了楚念，到時候，尊上豈不是要立你個頭功？”
    桃謹言顯得從容不迫，他轉身，目光幽怨的望向不遠處正冉冉升起的白月，“若是這麽早就將一切都結束了，那多無趣，她害我全家，我可還想著……”
    他微微擰了擰眉頭，眸中茫然了一瞬，便恢複了清明，“沒事，咱們回去匯報情況，照實說就行，楚念可是幻術師，我又沒有那冰水天衣，你們的幻術水平又不敵她，我怎麽可能打得過她。”
    這話音落下，清河眾人這方對視了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旋即跟上了桃謹言的步伐。
    楚念一路拖著那女人朝著京城的方向走，那女人卻是早就中了楚念的幻術動彈不得，隻能任由著楚念拖著她，這一路煙塵滾滾，原本素白的衣衫早已染上了鮮血，傷口上還帶著幾分血色的灰泥。
    她隻有一雙眼睛，不停的四處張望，似乎期盼著有人能來救她，也似乎期盼著楚念能良心發現就此放過她。
    不過，這顯然不可能。
    一直到皇城的邊緣，那女人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無損的時候，才遇見出來迎接的暗一，看著楚念麵無表情的模樣，暗一也不由得收回了目光，默默彎腰扛起地上被楚念拖得幾乎尋思的女人，那女人的苦難終於到了頭。
    整個皇城之中皆是人心惶惶，百姓們收到了禁足令，紛紛躲回了自己家中，平日裏皇城中來往的攤販們也都消失不見，這傍晚的大涼京城，顯得格外的淒涼。
    街上巡邏的都是各式穿著盔甲的衛兵，遇見了人，還要注意盤查。
    楚念與暗一一道來到濟世堂，也是如今京城之中唯一一個還敢大開著門的商鋪。
    等楚念到的時候，暗三正抱著梅香的屍體怔然出神，目光落到地上某處，沒有聚焦。
    楚念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盡量不叫自己去看梅香那張早已蒼白的臉，她看向身旁的暗一，便見暗一會意，將肩膀上扛著的女人重重摔在地上。
    這力道之大，叫那女人麵色明顯潮紅了一瞬，便是瞪大了雙眼驚恐的望著不遠處的暗三。
    與此同時，暗三也正微微轉眸，目光落到被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女人身上。
    他身上忽而有一股詭異的氣勢猛然爆發開來，像是那月下的殺神，他緩緩起身，將梅香的身形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這方行至那女人的身側，微微蹲下身子，“你怎
    的，又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女人的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暗三，像是看著什麽恐怖的事物。
    不想看從暗三身上傳來的那一股冷寂，這股冷寂叫楚念心頭為之顫抖，如果她能早些預料到這件事，早一些，早一些防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梅香也就不會……
    她強作淡定轉眸看向暗一，“暗四現在如何了？”
    暗一似乎也不忍心看暗三現在的模樣，他朝著楚念點了點頭，“如今正被醫神和藥王大人救治，在後院兒裏，娘子要去看看暗四的情況嗎？”
    楚念淺淺點了點頭，腦袋僵硬的克製自己不去看那躺在地上的人，這方隨著暗一行至後院兒之中。
    如今後院兒裏也依舊一片混亂，不過似乎暗四已經脫離危險了。
    吳涼正坐在門口，目光怔然的望著地麵出神，直至聽見楚念與暗一的腳步聲，這方見他頭也不回的開口道：“這一切也太過突然了。”
    楚念目光微閃，沒有說話，就聽吳涼繼續道：“這，都是太後提前安排好的嗎？放幻術師進京城，又叫桃謹言……”
    提起桃謹言，楚念眉心一擰，這時，藥王從裏頭出來，麵色疲憊，看得出來，為了救回暗四，他已經很累了。
    這方見楚念將目光轉過來，藥王微微歎了口氣，“人是勉強救回來了，隻是接下來還有一段時間的昏迷，就看他自己能不能強撐著意誌挺過來了。”
    楚念深吸了一口氣，“活著就好。”
    氣氛一瞬間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眾人皆是默不作聲，仿佛在消化最近發生的這些緊急叫人無法招架的事件。
    不知沉默了多久，直至阿嫿從屋子裏麵走出來，這股子尷尬的氣氛才終於被打破。
    阿嫿方才張了張嘴，外院兒忽而傳來一聲慘叫，暗一倏地站起身來，滿臉擔憂的看向外院兒的方向，卻被楚念伸手按下。
    “讓他發泄。”
    暗一錯愕的抬起頭，正對上楚念那雙寫滿了隱忍的水眸，方才明白了些什麽，隻好重新坐回石頭上。
    就見阿嫿似乎正漸漸平複心情，方才緩聲道：“如今京城裏受傷的人數眾多，我已經派啞女去幫忙救治了，娘子，您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我的。”
    聽著阿嫿溫柔的聲線，楚念的麵色終於緩和了幾分，她目光微閃的輕輕搖了搖頭，旋即轉眸看向在場的所有人，“大家都累了，就且先歇歇去吧，如今城中也有人巡邏，應當是沒什麽大問題了。”
    這方藥王微微張了張嘴，就見從裏頭走出來的醫神麵色嚴肅的看著楚念，“你也快些給我回去休息，多久沒休息了自己不知道？”
    楚念苦笑了一聲，這方見暗一和暗二亦然起身，“是啊，娘子，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您現在如此造作自己的身體，那到時候我們可就……”
    “孤知道什麽？”
    清冷的聲音猛然響起，楚念忽而覺得自己腦子裏一直緊繃著的一根弦，“崩”的一聲，斷掉了。
    轉眸之間，便望見月下那道修長的身形正駐足，一雙狹長的眸中似乎隱約閃爍著幾分心疼，“楚念，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