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秘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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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今天晚走了一會兒,倒不是起不了床。她早上先生龍活虎地跑了兩圈,然後親自鋸了四截棗木把床給重新釘結實了,正打算到嚴霜那兒匯合,如虎和楊天秀一塊過來了。兩人前後呆了不到一盞茶時間,說的話讓二娘到了嚴霜那兒都還沒回過神。
大千世界,花花綠綠,到了每個人眼裏,又是不一樣的顏色。什麽是黑,什麽是白,誰也不知道。但總有一些事情揭露之後跟表麵完全不一樣,令人咋舌;也有一些事情無論當事人做的多麽嚴密,總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蛛絲馬跡存在,在記憶之外默默地等待被人發現。
楊天秀為什麽叫上顧如虎,就是這事兒就屬於“意想不到”。
第一件事還不算吃驚,略一打聽就出來了。隻是年代比較久遠,但在燕京貴族和民間都有傳聞:鎮國公府有一本菜譜,這本菜譜不但造就了花月樓,它裏麵藏有已經覆滅了上百年的大周朝的寶庫。
那菜譜是第一任鎮國公褚天帶兵攻破大周國都,也就是今天的燕京,從大周皇宮裏搜出來的。
大周最後一代皇帝“殤”知道自己不敵大熙太/祖和他的第一猛將褚天,秘密將大周國庫中的寶藏運走藏在一個秘密的地方,期望就算國破,他也能逃出去,隱姓埋名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可他沒料到褚天的速度如此之快,寶藏剛剛藏好,藏寶圖剛剛送到他手上,國都就被褚天攻破了!
“殤”雖然是亡國之君,可並不代表他身邊一個能人也沒有。他本身也有些頭腦,混亂之中將那藏寶圖隱藏在了一部菜譜之中。為什麽是菜譜?這大約跟“殤”喜食嬰腦、童女,殘酷到了喪心病狂、滅絕人性地步有關。
褚天原本不知道這件事。後來拷問宮人時,一個“殤”身邊的近侍為了求生說出了這個秘密。
褚天把這本菜譜獻給了太/祖皇帝。因為大周國破時,無論是皇宮還是國庫都沒有搜到多少財寶,所以太/祖皇帝專意派了很多人破解這本菜譜,並曾多次外出尋寶,卻始終一無所獲。
後來因為褚天功勞巨大,太/祖皇帝想封褚天為異姓王,卻被褚天推辭不受。故而太/祖皇帝在加封褚天為鎮國公的時候,便把這本染過褚天血的菜譜一並賜給了褚天。
鎮國公這個爵位一直傳到褚辛,也就是褚直的爺爺之前,這本菜譜都沒有引起注意。因為當初太/祖皇帝花了那麽大的力氣都沒有找到,太/祖皇帝也認為周之滅亡與“殤”的奢侈淫逸是脫不了關係的,故而這批始終都找不到的寶藏也充滿了不詳的禍國陰影,不了了之了。
但在當今聖上的哥哥文華帝在位的時候,漸漸流傳出一些褚家發現了菜譜中的秘密的消息。後來,褚家索性建造了花月樓。褚家的富貴在大熙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皇宮裏有的,褚家有;皇宮裏沒有的,褚家還有。很多人都說褚家已經找到了那個寶藏,花月樓隻是個幌子。
這些二娘自己沒聽過,沒聽褚直說過,也沒聽老太太說過,但不代表可能性為零,所以暫時放下,轉入第二條消息。
這一條楊天秀說的輕飄飄的,像是附帶著說出來的,但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一聽就知道裏麵大有玄機。
楊天秀在查鎮國公府的陳年往事時,遇到一位江湖遊醫。此人早年四處給人看病,說白了也不是為了救病治人,而是借著治病提高自己的某些專業水準,手上的人命沒有幾十條也有十幾條。
許是這個原因,他竟分外小心地活到了今天。不過最終也沒能逃脫仇人的報複,手筋腳筋俱被挑斷,雙眼也瞎了,已經不能再為人看病,隻是苟延殘喘僅剩的那口氣罷了。
楊天秀找到他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他就是當年前如雷貫耳的那個邪醫。
或許是覺得這是個發財機會,或者是覺得楊天秀小瞧了他,他竟道出了一樁秘聞:二十多年前他在燕京的時候,鎮國公褚陶曾秘密帶著一位極其美麗的女子找他看過病。但那女子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毒,可惜他隻能辨出那女子是中了毒,卻不知道那是什麽毒。
邪醫的這番話當即讓楊天秀吃了一驚,鎮國公什麽樣的名醫請不了,偏要秘密的去找這位惡名在外的邪醫?
邪醫之所以被稱為“邪”正是因為他的醫術多與毒物有關,邪醫也分辨不出來的毒,是什麽毒?
楊天秀曾懷疑這邪醫認錯了人,饒是看起來隨時要斷了那口氣,邪醫那空洞幹涸的眼窩卻冒出了光,“我年輕時不知收藏了多少美人,那樣的美人卻隻見過一個,他叫她媛媛,與鶯鶯燕燕何等不同?”
楊天秀險些沒被這老東西惡心死,但這老東西所言與二娘提過的驚人的吻合。楊天秀是幾個師弟中最為穩重細致的,師姐既然已經與褚直成親,此事很可能關係到師姐的婆母,他自然慎重許多,特意通知了如虎,兩人一塊來的。
二娘聽完就知道那位美人就是褚直的生母王氏了,可見褚陶是知道王媛中毒的事兒的,但不知為何,他不但隱瞞了下來,還四處秘密尋找解藥。
如虎頗有擔心,二娘卻立即叫他多注意宮中動靜,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種直覺,直覺褚直這事兒很可能和宮中有關。
二十年前,嚴亭還沒有如今的勢力。能威脅鎮國公府的,能讓褚陶不敢聲張的,隻有天子!
如虎如今甚得朱照看重,朱照是神衛軍總指揮使,神衛軍是天子禁軍,如果老皇帝有什麽舉動,第一個有動靜的就是神衛軍。
二娘到了嚴霜處還有些心神不寧。她都來晚了,來了還心不在焉,嚴霜想用馬鞭敲她的頭,可又不敢,隻好瞪著她。
二娘伸手摸她腦袋,嚴霜立即往一邊躲,她覺得自己躲的很快,不知為何二娘照樣摸到她頭頂,不過隻是一下就收了手。
嚴霜氣死了,罵道:“混賬,今天要是耽誤本少俠跟裴家表姐見麵,本少俠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小孩子火氣不要那麽大,來,喝一盞梅子茶再走。”莊熊兒瞧出師姐有些心不在焉,都忘了自己現在假扮成男人了。
嚴霜對著莊熊兒就是一拳,她那小拳頭沒什麽力氣,莊熊兒也靈活避了過去,身子一轉自己把梅子茶喝了。氣的嚴霜火氣更大了。
“什麽裴家表姐?”二娘問。
“說是她母親的姨妹家的女兒,昨天剛到燕京,今天也去蘭玉會,跟咱們約好了在鼓樓那見麵。”莊熊兒解釋道。
嚴霜聽他倆說話,簡直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還“咱們”,誰跟這倆臭男人“咱們”啊!
“現在已經快到我跟裴表姐約定的時間了,晚一刻我就要打你們一鞭子!”
嚴霜大叫,二娘跟莊熊兒才看了她一眼。
“晚不了,現在就走。”
二娘說完就夾住了嚴霜,嚴霜立即覺得自己的腿不是腿了,拚命地向前跑才能跟得上二娘。
到了院牆邊,二娘夾著嚴霜一躍就出了相府,騰雲駕霧的嚴霜徹底老實了。
出了相府,二娘速度也沒減慢,看著她是夾著嚴霜走,嚴霜腳卻在地上,嚴霜兩條腿必需保持著快速奔跑的姿勢才能不被二娘拖著走。平時的街道、房屋、行人現在在小嚴霜的眼裏都成了一道道的殘影,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麽快!
“到了!”二娘鬆開了嚴霜,嚴霜卻沒有離開她,反而抱住了她的腿,管它什麽形象呢,她兩條腿快跑斷了!
莊熊兒從後麵追上來,許久不見,師姐的武功又精進了!
“咦,怎麽沒人呢?”鼓樓前麵雖然有來來往往的行人,卻沒有等候在此的車馬或人。
嚴霜撐著腦袋左右看了看,對二娘道:“牛大俠,我知道錯了!”
牛二這一頓狂跑,簡直比馬還厲害,方才她還擔心來晚了,現在都沒看見裴家表姐的影子……她以後還是抱緊牛二的大腿吧!
“來了!”二娘往遠處一看,就望見了一輛往這邊趕的馬車,那車夫正往他們這邊瞅,應該就是嚴霜的裴家表姐。
“是表姐,馬車上掛著裴家的香球。”嚴霜高興道。
二娘不太知道裴家是個什麽樣的人家,連香球都是獨特的。她隻是奇怪的,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伴著馬車騎行的年輕男人——褚淵。
褚淵已經看到了嚴霜和她身後的兩個侍衛,兩個侍衛雖然有一個戴著垂著黑紗的帷帽,看起來都還算正常——昨天也是這樣的。
“裴姑娘,既然已經到了鼓樓,我就先告辭了。”褚淵隔著車簾道。
“好,褚公子再會。”裴婉在車中道。
褚淵拍馬掉頭離去,裴婉的馬車緩緩在鼓樓前停下。丫鬟推開柵欄門,打起車簾,二娘看見裏麵端坐著一位年約十七八歲、姿容靜美的姑娘。
“表姐,你怎麽會認識鎮國公?”嚴霜昨日見過褚淵,大咧咧的就說出來了。
鎮國公?裴婉心中一動,那人隻說自己姓褚,卻並未提及自己的身份,原來他就是尚未進城,母親就提起的那位年輕的國公爺。
“方才我的馬車走到大明街轉向了,找不到鼓樓,車夫問路,正巧遇上鎮國公,他不辭辛苦,親自引了一段路。”
“原來是這樣。”
“我來晚了,妹妹萬勿見怪。”
“怎麽會呢?”
“那請妹妹到車裏敘話。”
裴婉雖坐在車裏,卻將嚴霜及其隨從盡收眼底,她詫異嚴霜隻帶了兩個人,也未見車馬,卻並不追問,隻是邀請嚴霜與她同乘馬車。
二娘看得出嚴霜很喜歡這位表姐,當即撇下他們上了馬車。
操辦褚陶的壽宴,燕京的貴女她也見的不少,能有裴婉這麽沉靜的,不多。她對這姑娘印象不錯。
褚淵騎馬過了大明街,兩名侍衛就跟了上來。再往前走了一段,見鎮國公府的馬車停在路邊,九娘不耐地伸出頭來,抱怨道:“哥哥,讓侍衛去送不就完了嗎?咱們還趕著去蘭玉會呢。”
褚淵心裏還在想著那姑娘掀開車簾的驚鴻一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順口就說送她一程,做了之後才醒悟過來。
褚淵的馬從車窗邊過去了,也沒搭理她,九娘不由咬住了下唇。哥哥這莫非是還氣她昨天擅做主張?
“你自己也可以去,不用等我。”褚淵過去了,才輕飄飄的丟了句話。
九娘一下怔住了,褚淵話不多,可從來沒這樣對她過,轉眼,她臉漲的通紅。
“小爺我就不想去!我不去了!”
還有一個不省事的,褚寒抱著雪球就跳了出去。結果沒跑兩步,褚寒就被褚淵的侍衛抓住了。
“不去你以後一個月就別想出來。”同樣一句話,褚寒就乖了。
褚淵襲爵以後,跟以前就不太一樣了。
褚寒把雪球交給一個侍衛,自己搶了侍衛的馬打馬朝蘭玉會去了。
九娘放下車簾子,十一娘立即把頭垂下,低著不敢看九娘,但胳膊上仍舊傳來一陣劇痛,她愣是咬著嘴沒叫出來,隻不過臉下方的裙子上多了一小片水漬。
“哭哭,你還哭!不是我,誰會帶你出來?你這個庶女!”九娘惡狠狠道。
十一娘的痛苦讓九娘愉悅起來,她從袖子裏取出一張極精美的信筏來。上麵幾行狂草,寫的卻是旖旎的詩句。有一件事褚淵說對了,就算不等褚淵,她也要去的,隻為了送她這首詩的人。
“可他已經有王妃了,嫁過去隻能是妾……”十一娘忽然抬頭道,她眼裏雖然還有淚,卻詭異地有一股幸災樂禍。
九娘一怔之後才反應過來,伸手朝十一娘頭上打去:“你還敢反抗了?”
劈頭蓋臉的擊打之下,十一娘窮盡一生積攢出的一點勇氣立即潰不成軍。
雖然騎馬行在前方,車廂裏的動靜還是傳到了褚淵的耳朵裏,他手指動了動,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他雖然得了這個爵位,但時間越長,他卻越感覺到越無力。人們承認的似乎還是褚陶。對著褚直的接連失利,也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難道他始終比不上褚直嗎?
這個念頭一躥出來,褚淵眼底的怒意就不受控製的向外散了出來。
“駕——”褚淵一聲長喝。
侍從們見褚淵忽然打馬加快了速度,擔憂褚淵的安危,立即追了上去。(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