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取血

字數:16649   加入書籤

A+A-


    褚直情急之下忙拽住二娘的手腕,瞪了她一眼,從被鍋蓋蓋著的角落裏端出一隻特大號青瓷碗,裏麵裝著熱騰騰一碗雞湯麵,上麵還有一隻雞腿。

    褚直把碗放在案板上,又取了筷子。

    二娘就勢坐下接過筷子,埋頭吃了起來。

    雖然朝夕同飲同食,褚直還是百看不厭她吃東西的樣子。她吃東西的樣子其實蠻秀氣的,隻是嘴巴略動幾下東西就不見了。好像才幾筷子,滿滿一碗雞湯麵就下去了一多半。

    感覺到褚直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己,二娘抽空抬了一下頭,褚直看到她因為吃熱湯麵,整個額頭上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就從袖子裏取出帕子幫她抹了。

    二娘等他擦完才低頭把剩下的麵和湯給吃了,一顆蔥花也沒有剩下。

    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麵下肚,那些不快似乎都跟著吞了下去,剩下的隻有胃被撐滿的溫暖和踏實。

    她早已感覺出褚直並沒有生氣,隻是故意逗她;而褚直亦知她已明白他的用意。

    “我洗碗,後頭燒的有熱水,能洗澡,別忘了拿換洗衣物。”褚直伸手把空碗收了過去,放在鍋裏添水洗了起來。他語調平常,好像做了無數遍這樣的事情。

    二娘從背後看他修長的十指靈活熟稔地抓住絲瓜瓤沿著碗邊一轉,那碗就幹幹淨淨的了。

    “好,我去洗了。”這種氛圍二娘不想打破,看了一會兒才道,她是該洗澡了,渾身臭臭的。

    出了廚房,二娘看見上房裏幾個人聚在一起抹牌,大家現在這麽一起生活挺好的。

    她自個兒拎了熱水到淨房,泡在水裏覺得跟神仙也差不多了。方才小睡了一會兒,沒多久身子直往下墜,感覺嘴快接觸到水麵的時候,正想往上提提,一雙手搶先提住了她。

    “別洗頭發,天晚了幹不了,明天會頭疼。”

    是褚直,他什麽時候進來的,她竟然一無察覺。

    “你都快睡著了。”褚直隨意地說道,從旁邊的小凳子上拿起專門洗澡用的絲瓜瓤給她擦起背來。

    二娘習武之人,非常警覺,他跟她同床許久才能近身抱著她睡。她能疏於防備說明她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窩。

    絲瓜瓤擦在背上,並不刮人,但比刀子還讓人不自在。褚直這廝,披著一張美人皮,卻越來越不要臉,裝的跟不是第一次幫她擦背似的。

    “你今天沒少跑路吧,看,有些泥。”猛然伸到麵前的手指打斷了她的思緒,讓她臉有些發燙。

    這不對啊,不該這樣啊!

    “腰酸嗎?褚德過來時都給我講了,他那麽大個子,虧得是你才能扛得動他,一會兒我給你捏捏……”

    這廝怎麽回事,別對她這麽好啊,感覺到那手滑落在腰際,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褚直感覺到她的動靜,不動聲色的把手重新放在了背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明個兒想吃什麽,給我說,我給你做,你不是想嚐嚐插食嗎?其實那個沒什麽意思,就是把吃的都掛在上麵,我最近琢磨了一道紅燒肉……”

    能不能不要說吃的,她又感覺餓了。

    “栗子,肥厚相間的五花肉,至少要五層……”

    二娘口水流到嘴邊才猛然發現胸前多了一隻手,那手跟檢查五花肉是否符合要求似的把高地的每一處都捏在掌心,甚至還想看看能不能從掌縫裏擠出來。

    混蛋!二娘看到他眼裏那種饑渴的光芒不比自己嘴邊的口水少。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且抓的她也很舒服,竟沒管住嘴把話變成了:“你剛說選什麽樣的五花肉?”

    褚直眼盯著那兩團,他本來不想這樣的,可是他錯了,他大大的錯了。這麽長時間他都覺得這是饅頭。饅頭有這樣細膩,這樣柔滑,讓他產生一種會從指間滑出去的感覺嗎?不管他怎麽揉搓抓都能恢複成原形,頂上的花蕾還能漸漸在他手心挺立。

    “要選……大、白、嫩的……”應該也很甜,他忽然想嚐一嚐。

    二娘腦子跟進了熱騰騰的水汽一樣慢了半拍,等被噙住了了已經來不及想賞他一個“彈雀神功”了。

    浴桶裏的水一下潑了出去,把地麵弄濕了好大一片。

    臨近五月,算上冷,可也算不上熱,沉浸在選什麽樣五花肉的褚直總算記起這不是臥房,鬆開那塊上好的,用酒醃過的五花肉,拿了他的外袍胡亂把五花肉擦了一通,裹著就往臥房扛。

    好在那幾個人個個都是機靈鬼,院子裏空蕩蕩的把地方都給讓出來了,否則誰要看見五花肉的腳丫子,他明天就得給誰上眼藥。

    “不行,我累了。”五花肉發出顫抖的聲音,她本該生龍活虎,奈何這廚子火力太猛,竟變成了案上魚肉,不過為了保持尊嚴,勉強出聲抗議。

    不過廚子這次極其狡猾,冷笑道:“不用你動,我伺候你。”

    嫩生生的腳丫子還在往下滴水,褚直解下自己濕了一半的衣袍擦了擦。五花肉躺在床上,等了許久不見廚子拆開她最後一層包裝,不免覺得寒冷或者羞恥,想找個什麽東西把自己掩蓋起來。

    這時,足尖上一陣溫熱柔軟,她一下魂飛魄散,原來貪嘴的廚子已經等不及將她做熟,從腳指尖開始了大口生啖。這一發現使得她差點叫出聲來,旋即記起肉也要有肉的尊嚴,而那狡猾的廚子似乎發現了這塊五花肉不一樣的味道,吞咽的更加賣力,癢的她十根腳趾都伸的直直的。五花肉全身跟撒了太多的鹽一樣,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水,全然醃透了。此時,廚子才拿出了他真正的武器……

    具體過程太過痛苦或者歡愉?為了尊嚴,五花肉不能描述,不過雖然記不清幾次被頂在床頭正著反著嚴刑拷打,她卻記住了廚子的狡詐,因為在她每次奮起反抗之前,廚子總會狡詐地陰笑“乖,你累了,我伺候你”。

    卑鄙的廚子!

    天亮時分,顧二娘牌五花肉又被廚子插在架子上重新烤了一遍,這導致次日五花肉一直睡到午後才醒。

    這對於二娘來說當然是不正常的,不過對於昨晚上聽到些動靜的斂秋而言,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一聽到裏麵有聲音,斂秋就端著熱水進來了。

    二娘剛說了一句“怎麽感覺還是困”,斂秋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是不是有了?”

    孕婦才會嗜睡!

    二娘嚇了一跳,不知道斂秋是吃了什麽藥。

    “不是啊,啊哈哈,我忘了你月事剛過。”

    二娘看斂秋一臉賊兮兮的,懷疑她娘是不是給斂秋洗過腦了,上次她娘來的時候還拿了一大包據說能懷孕的草藥,被她不知道扔哪去了。不過說來奇怪,她跟褚直同房這麽長時間了,怎麽一直沒動靜?

    “少奶奶,您別著急,會有的,說不定已經有了。”

    斂秋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猜到她想什麽立即好言安慰,其實大家都著急的不行了,尤其是顧家那邊,二娘不知道許氏私底下都找斂秋好幾回了。

    “一邊兒涼快去。”二娘斜了斂秋一眼,她還不想這麽快要孩子呢,說到生孩子,她又沒什麽經驗。這麽久懷不上,不是褚直有什麽毛病吧?要不……她剛一動,就感覺下邊一陣熱流,什麽東西嘩啦流出來,腿間一片粘稠。

    這不都是麽?這麽多也沒見一個中標,可見肯定是種子有毛病。

    這隻是二娘發泄的想法,其實懷孕這件事,就算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不是有很多夫妻結婚幾年都沒動靜嗎?要不就是前頭抱養一個,後頭就來了。

    所以它就是那麽不巧是可能的,所以二娘並沒有放在心上。再說眼下這種情況還真不適合懷孕。

    她叫斂秋出去,自己略微收拾了一番,起來見早飯裏麵就有栗子紅燒肉,眼裏就有了笑意。

    斂秋暗中咋舌,雖然這是早飯、午飯並在一起,二娘這好胃口也是讓人驚歎呀!莫非是真有了?

    二娘吃過飯先去看老太君,然後去後邊馮翁的院子,進去一看,馮翁坐在院子裏的石桌邊,褚直跟褚德都坐在下首聽馮翁傳授做菜的秘訣。

    見二娘進來,馮翁並沒有停止。

    二娘感覺馮翁今天對自己態度不錯,至少沒有對她吹胡子瞪眼了。

    其實是昨天馮翁得了薑撞奶的食譜,稍稍改變了對她的看法,且這討人厭的姑娘都能那麽大方,他馮翁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褚德見二娘過來,今日二娘換了女裝,與昨日風格大不相同,她容貌比不上褚直那般叫人驚豔,卻勝在眉宇間的清朗,帶著一股清爽之氣,令四周明媚陽光。

    褚德原想拜見二娘的,但馮翁不停,他隻好端坐位置上,聽馮翁傳藝。

    二娘聽了一會兒,感覺馮翁還要很長時間,就回去做準備去了。今晚她要夜探鎮國公府。昨日那人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用褚淵障眼,讓她以為誤以為褚淵就是她所追之人。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她忽略了西跨院邊上有一條小徑,那小徑並不是轉移修建的,乃是平時丫鬟偷懶走近路踩出來的。現在五月天,草木繁茂,不是對西跨院極其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知道那條小徑,連她也是挾持了褚淵之後才想起來的。

    國公府後院女眷眾多,男仆白天都侯在二門外麵,如有需要,也得是可靠的管事媽媽帶著進去,幹完活就領送出去。到了晚間,根本不可能有男人留在後院。不過這不包括褚陶、褚淵的護衛隊,但那人明顯不屬於褚淵的護衛。

    一個一直隱藏在後院的男人,二娘把他和當初挾持褚七娘的黑衣人聯係在了一起,那個人一直沒有找到。當時她雖然沒和他交上手,但那人腳下功夫十分厲害。那功夫沒個一二十年練不出來,所以二娘排除了國公府和褚直一輩的人,剩下的隻有褚陶的那些妾室了。

    二娘也想認為褚誠是無辜的,但西跨院裏住的裏麵有褚誠的生母六姨娘,她就不得不去看看了。若是沒有以前挾持褚七娘這件事,二娘還會以為是簡單的內鬥,現在她卻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二娘準備完畢後天還沒黑,早早吃過晚飯,她就窩在床上養精蓄銳。隨著天氣暖和,燕京夜市更加繁華,但這是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真正的權門後宅,反倒還不如普通人自在,沒什麽娛樂活動就得早早上床歇著。

    約莫到了九點來鍾,二娘重新檢查了一下今日要帶的工具,快檢查完了,褚直從外麵回來了。

    看見褚直,二娘眉毛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昨晚上紅燒肉節節敗退,竟然答應了要帶這廝去。本來看他今天跟馮翁學的專注,晚飯都沒回來吃,想著他可能忘了,這倒好,專意趕回來了。

    “你這不行,趕快換上衣裳,鞋子也要換,還有頭發。”

    紅燒肉語氣不好,褚直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反正昨夜吃了個飽。他立即換上夜行衣,把頭發散了重新緊緊挽成一個道士髻,用布條纏緊了。二娘從廚房敲下一些鍋底灰,把他給勻得跟非洲黑人似的,還嫌不夠又給他粘了兩撇胡子,如此才覺勉強過關。一切裝扮妥當,戴上帷帽,會同王甲王乙黑暗中趕往鎮國公府。

    翻牆入內時,留王乙在外接應,隻帶王甲進去。

    那王乙是萬般不願,可又沒轍,隻好外麵守著。

    三人翻牆進去,國公府後宅果然一片黑暗,隻有幾處地方零星透著燈火,其中一處看著方位好似會春堂。想到在他們被趕出國公府之後,褚淵就搬進了會春堂,褚直心裏難免冷笑。

    三人摸到暢春堂附近,隻見中間的暢春堂一片黑暗,兩側跨院倒是有些亮光。知道那羅氏現在挪到稻香村養傷去了,這暢春堂現在無人居住。

    除了九姨娘和十姨娘居住在稻香村外,褚陶剩下的妾室都在這東西跨院裏住著。

    三人見那燈光之下還有人行走,就在花叢之下又藏了些時間。期間竟有兩列護衛隊從藏身的花叢前麵不遠處經過。

    褚直奇怪,國公府裏什麽時候戒備如此森嚴了?

    “聽說是文王給褚淵提的醒兒。”二娘貼著褚直的耳朵說。

    熱氣吹在耳朵上,褚直從耳朵一直麻到褲腰帶上,幸好這會兒不是二娘背著他,褚直低聲咳了兩聲。

    “誰在哪兒!”一道冷喝朝這邊傳過來,二娘一驚,一手堵住褚直的嘴,低聲喵喵叫了一聲,一手從地上撿了枚石子兒朝另外一邊的樹枝打去。

    那路過此處的侍衛看見樹枝一晃,仔細一瞅又什麽都沒了,以為是野貓路過,繼續往前走了。

    二娘沒說話,手揪住褚直耳朵轉了一百八十度。

    等了小半個時辰,二娘見東西跨院的燈火又滅了幾處,路上很久沒聽到有人走動了,對王甲道:“你去吧,小心些。”

    黑暗裏,王甲點了點頭,身姿狸貓一樣像東跨院摸去。

    看著王甲翻進了東跨院,二娘拉著褚直迅速到了西跨院外麵,就距離那處小徑不遠,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藏了起來。

    不多久,聽到“走水了——”的喊聲,二娘便知王甲得手了。

    她並不出去,耐著性子盯著那小徑以及西跨院的外麵。

    西跨院的大門忽然“咣當”一聲開了,裏麵跑出來幾個拎著盆、桶之物的丫鬟、婆子。

    兩個跨院都和暢春堂相連,東跨院燒起來,西跨院也跑不了,這邊的人趕去救火在情理之中。

    二娘和褚直繼續耐著性子等著。

    那火畢竟是刻意放來吸引注意力的,沒多久便被撲滅了。

    西跨院的丫鬟、婆子很快拎著滅火工具回來了,同行的還有護衛隊,在門口吩咐了那幾人一遍,要注意走水,不要也跟東跨院一樣。

    “咯吱”一聲,西跨院大門關上了,接著裏麵響起落鎖的聲音。

    兩人蹲在花叢裏靜靜聽著。又過了兩刻鍾,褚直胳膊被玫瑰花刺紮的生疼,但他卻紋絲不動,他相信二娘。

    黑暗裏,二娘的眼珠子在花叢後麵閃閃發亮,忽然間她聽到了什麽,全身都戒備起來。

    褚直先感覺到她身子的緊繃,接著才聽到那種沙沙的,像是極輕的踩在落葉上的聲音。

    有人從那條小徑走過來了,不是護衛隊,護衛隊是一群人,聲音很明顯;也不是王甲,二娘吩咐王甲放了火就到外麵等著接應。他倆一對小獸似的蹲在玫瑰花叢的後麵,刺紮在臉上也沒有感覺到疼痛,同時看見一個蒙著臉的黑衣人從小徑裏走了出來,他左右看了看,似乎也是在看有沒有護衛隊,確定安全後,兩步快跑,一步就躥上了西跨院的院牆。

    進去了!

    褚直著急地抓住二娘,二娘低聲道:“別著急。”

    她立即側身趴在地上,把耳朵緊貼地麵,聽到那聲音遠去後,把褚直背在背上,從懷裏取出龍爪手勾住院牆,隻一晃眼的功夫,也跟著進了西跨院。

    西跨院分前後兩個院子,其實兩個院子格局一樣。不過前後有道門相連。原來在西跨院裏住的不止二姨娘和六姨娘,還有三姨娘、八姨娘。加上東跨院的四姨娘、五姨娘、七姨娘、九姨娘,整一座褚陶的小後宮。

    後來有幾年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要有姨娘懷孕,總是會出亂七八糟的事兒,好幾位姨娘都流了孩子,八姨娘還因小產引發血崩喪命,後來三姨娘病死,西跨院裏就隻剩下二姨娘和六姨娘。

    二姨娘原是褚直生母陪嫁的丫鬟,在羅氏生下褚淵之後就生下了褚飛,算是府裏的老人兒,六姨娘生性極其淡薄,連自個兒子也不常見。雖然大家夥背地裏都說西跨院風水不好,她倆也懶得搬出去,一個住在前院,一個住在後院。兩個人都是清冷的性子,這麽些年都相安無事地住著。

    二娘和褚直進去的是前院,進去之後見黑漆漆的,已經沒了那人蹤跡,仔細聽也沒聽見什麽聲音,兩個院子中央的門卻開了一道縫兒,二娘覺得那人可能是往後院去了。

    後院住著六姨娘,二娘跟褚直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剛一探頭,裏麵有間屋子的燈忽然滅了。

    那滅著的屋子正是上房東邊的臥房。

    二娘再看,從台階上走下來一個丫鬟,用裙子兜著什麽東西,大咧咧地走了過來,把院門咣當一聲合緊插上門栓了,嘴裏大聲嘟囔:“藥婆子越老越忘事,竟然連門也不鎖了。”

    二娘莫名地覺得這丫鬟如此大聲似乎在跟誰通信兒。

    門板擋著,看不到裏邊兒,也不知道那丫鬟走了沒有,二娘不敢貿然翻進去。褚直忽然指了指門,原來這門板大約時間久了,邊角竟然有個小指大小的洞。

    二娘趴在上麵往裏一瞧,那丫鬟坐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用手從裙子裏捏著什麽東西往嘴裏塞,嗑的啪啪響,原來是在嗑南瓜子。

    “她不走如何是好?”褚直覺得這個丫鬟好像是放風的。

    二娘感覺有些棘手,主要是不知道那人在裏麵呆多長時間。她正有些躊躇之際,忽然看見那丫頭停了嗑南瓜子,站起來,像是在側耳傾聽什麽。

    後院當中並無樹木遮擋,月光正好投照在院子當眾,二娘能清晰地看見那丫鬟臉上忽喜忽怒,最有一把把手上的瓜子皮撒在了地上,對著東窗啐了一口,進了西廂房把門關緊了。

    二娘大喜,從靴筒中抽出短劍了,一點點的把門栓給移開,兩人貓腰閃了進去。

    先到那丫鬟居住的西廂房門口,二娘從袖中取出一支比鉛筆略粗的木管,點燃迷香後,悄悄弄破窗子,衝裏麵吹了吹。沒多久,裏麵便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兩人立即躡手躡腳的潛伏到上房東次間的窗子下麵。

    裏麵人一個男人正說著“這不是剛才走水我不放心過來看看……”

    這聲音不算大,別的聲音大。其實從靠近上房,兩人便聽到了一些不算陌生的聲音。這會兒放倒了六姨娘的貼身丫鬟,才一齊有點難堪。

    那屋裏啪啪啪的聲音傻子也能聽出來是在幹什麽。不過兩人心中所想卻略有不同。

    二娘心想:“六姨娘去年還給我幫忙做壽宴,她也算官宦人家,這把歲數了還給褚陶戴綠帽子,真是讓人想不到,褚直現在心裏怎麽想呢?”

    褚直心裏想的卻是:“這聲音竟然比我弄的時候還響,難道我真的技不如人?六姨娘叫的跟要殺她一樣,一直不要不要的,二娘從來沒這樣過,就是昨晚也沒有,看來是我……”

    他不由看向二娘。兩人都蒙著黑麵巾,這一對視,恰逢屋裏六姨娘“好哥哥”“親達達”的叫了起來,褚直懷疑自己的眼神一變,變成了“二娘可從來沒這麽叫過他”。

    二娘一看他那眼神,當真是虎軀一震,這時裏麵男人也跟著叫了起來,跟剛才完全不一樣,好似書裏麵的霸道總裁跑出來了:“說,我是誰!你想讓我幹什麽?”

    那床咯吱咯吱的猛烈呻/吟,好像馬上就要斷了,二娘預感到這很可能要變成島國片中的經典對話,正欲捂住褚直的耳朵,褚直往後一躲,抿著嘴兒把耳朵貼在了牆上。

    在二娘強拎著他後退躲到耳房的陰影裏前,褚直捕獲了好幾句他沒聽懂的話。

    “看你這點出息!”

    千萬別對男人有什麽過高的指望,二娘隻覺得他浪費了這張皮。

    褚直皺眉,有好幾個地方想不明白,貼著她耳朵問她“怎麽六姨娘哭那麽厲害,你從來沒哭過?”

    二娘無語。

    “嘴也行?六姨娘的嘴能……吃進去?”

    二娘無語望夜空。

    “還有這兒……”感覺到一隻不安分的手摸上來,二娘不客氣地擰了褚直一把。

    “幹嘛擰我,剛才裏麵說這兒也不比那兒差……哎,牛兒,牛兒,好牛兒……”

    褚直雖是痛叫,那聲音卻壓到低不可聞,二娘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

    不過,這廝不會也想那樣那樣吧?

    “放心,你像昨天晚上那樣我就滿足了。”褚直似乎猜到了她心裏怎麽想的,摸著她耳朵說。

    黑暗裏看不清楚她的耳背,但他想肯定紅了,因為摸著燙手。

    二娘沒忍住,“啪”的一下打在他手背上,聽見聲才發覺自己忘了屋裏那倆人了。

    “誰?!”裏頭一聲冷喝。

    好警覺!

    二娘暗暗叫苦,都怪褚直,為什麽她要帶褚直這廝來?

    “是我。”天雷滾滾,褚直竟然輕輕抱住她說話了。

    二娘麵無表情,腦子裏嗡了一聲,到處都是回音。

    “香如,你在那兒幹什麽?”裏麵傳來六姨娘的聲音。顯然裏頭頭人停了動作。

    “我想找塊舊料子明天納鞋底子。”褚直答道。

    二娘眼睛睜的大大的。褚直的聲音變了,完全是個她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女音。褚直竟然會變音,她怎麽從來不知道?但這個聲音和那婢女的一樣嗎?能蒙混過關嗎?

    裏麵沒聲音了,二娘戒備起來,如果那人衝出來,她一定要把他給拿下。

    不料裏麵六姨娘又道:“今個兒爺還有事要辦,你先回去歇著吧。”

    啊?這話內涵太深刻了!

    不待二娘想清楚,褚直已經低低應了一聲“是。”還衝她得意地擠了擠眼。小村姑想不到吧?別以為他什麽都不會。六姨娘身邊的丫鬟叫香如,他又不是沒聽過她說話。他這個本事還是前世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時無師自通學的,原來是為了逗李桂,後來越學越像,不過無人知道罷了。

    這一聲過後,裏頭人根本沒等外麵的人回西廂房,就啪啪了起來。

    西廂門一合上,裏頭的聲音立即停下來。二娘緊張起來,以為被發現了。卻聽六姨娘輕笑:“這丫頭對你忠心的很,怕那鞋也是給你做的。”

    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猛地聽六姨娘驚叫一聲,像被頂到天上去了。

    六姨娘顫著音的尖叫裏男人道:“你才是我兒子的娘,說這樣的話,忘了我的任務是什麽嗎?”

    “再說這樣的話我弄死你,一會兒我們就去取血……”

    啊,褚誠竟然不是褚陶的兒子,二娘微有驚訝……

    時至子時,西跨院的上房的門忽然開了,從裏麵一前一後走出兩個穿著夜行衣的人。

    兩人走到西廂房門口側耳聽了聽,又叫了兩聲“香如”,無人回答後,這兩人便走到了院牆邊上。那身量較高的人彎腰蹲下,把身量較矮,身材被夜行衣勾勒的玲瓏有致的另一人托在手上,用力向上一托,那人就借勢騰出了院牆。

    二娘吃了一驚,她從六姨娘這一躍看出,六姨娘也是個練家子!

    “走!”見兩人翻了出去,二娘忙從床底下拖出褚直。黑暗裏那兩個人已經朝稻香村的方向去了。

    取血?他們要取誰的血?

    稻香村占地極廣,裏麵景觀頗多,更易於躲藏。而且這裏巡邏的護衛隊也沒有正院多。二娘和褚直很快看出六姨娘和她那奸夫是朝著褚陶的居所而去。

    夜空上咕嚕一聲,二娘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上方飛過一隻貓頭鷹。

    “褚直,你家是普通人吧?有什麽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二娘問道。

    褚直納悶,他和別人沒有什麽不一樣地方呀,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他比別人要聰明,要漂亮,這很明顯啊!

    “比如你會做夢?”二娘試探地問道。

    褚直立即否定:“我隻是偶爾做夢,現在夢都不準了。”

    “我是說不同一般、不可思議的能力,就像我天生力氣很大。你爹你娘呢?”

    褚直總算聽明白了,想了想:“沒有,有的話就不會一個死了,一個快死了。”

    二娘見他的確不知,不廢話了,此時前頭那倆人已經避開護衛進了褚陶的居所,依葫蘆畫瓢也跟著進去了。

    偌大的院子,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二娘記起老太君提到的時候,說的是褚陶的侍衛和胡太醫都在守著褚陶,這些人哪去了?

    還有扇墜兒,扇墜兒對褚陶最是忠心,無論誰離開褚陶,扇墜兒都不會離開。

    忽然間,一陣笑聲從後麵的院子裏傳來。二娘猛然升起不好的預感,同褚直悄悄向發出笑聲的後院走去。

    後院的門是鎖著的,但從門縫中能看到中間上房和東邊兩間廂房的燈都亮著,隱約瞧見有個人坐在上房的地上哈哈大笑,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是羅氏。”褚直附耳低語。“怕是羅氏已瘋,褚淵將她同褚陶都放在此處養病,可是這些下人,白天還能盡忠職守,晚上就隨意羅氏哭鬧了。”

    二娘略感驚訝,她想了一會兒才覺得褚直分析的很對。

    若是羅氏清醒,那亮燈人怎麽也不會由著羅氏半夜狂笑。羅氏從被褚直斷了手掌就有些精神不正常,後來老太君也說過她病得更重了,褚陶卻是散步時昏了過去,褚淵為何要將羅氏跟褚陶放在一起養病呢?想那褚淵昨天還對她和褚直挑撥離間,卻連內宅都整頓不了,二娘不禁略感可悲。

    這是二娘想的,其實她和褚直大半都猜對了,其中內情卻不完全知曉。

    原來那羅氏頭撞破之後,是一直昏迷,後來見到九娘,對九娘說了那一番話後又昏了過去。九娘為了能做王妃,自然是撿著對自己有利的對褚淵說。褚淵並沒有完全信她的話,但聽說羅氏醒過一次之後,心裏升起了點希望。私下請到幾位名醫來給羅氏診治,這些大夫大多說羅氏醒來無望,獨有一位來自西域的蠻醫說他有藥可讓羅氏醒。

    其實是褚淵雖然隱藏了羅氏身份,那蠻醫卻仍瞧出褚淵待羅氏不同,貪圖國公府的銀錢,給羅氏下了雖然能轉醒,卻可能讓羅氏神智更加不清的虎狼之藥。

    他騙了錢立即遠走高飛,而羅氏開始雖然醒了卻誰也不認得,後來變成瘋瘋癲癲,不知進食,連溺尿也不知道。

    可奇怪的是,她竟認得褚陶,從看見褚陶躺在床上,就撲上去對著褚陶時而打罵,時而抱著哭泣,時而狂笑。若是讓她跟褚陶分離,她就發瘋不已。褚淵無奈,隻好依舊將她同褚陶安置在一處。

    安排的下人開始還好,沒幾日便厭煩起來,因為羅氏拉撒都在褲子裏,真是不好伺候。

    而褚淵、九娘這幾日都在忙著庖廚大會,無暇顧忌羅氏,哪曾想這些下人由著羅氏半夜發瘋,隻裝著沒有聽見蒙頭大睡。

    二娘和褚直瞧見那兩個人摸到亮著燈的房間門口,不知他們使了什麽法子,那兩個房間的燈很快滅了。兩人又檢查了一遍其它的房間,還回頭望了一眼,才邁步走進上房,順手把門關上了。

    二娘和褚直忙潛行至上房後窗下。褚陶稻香村的居所與正院略有不同,他喜歡敞亮,房子多開有後窗。

    二娘悄悄用手指蘸了唾沫捅開窗紙,往裏一看,有些猶豫要不要讓褚直也看看。

    隻見這屋子到處一片狼藉,地上亂七八糟扔著衣裳雜物,左右兩邊各擺放了一張貴妃榻,右邊這張上躺著的人雖然靜靜的,身上衣裳、周圍卻亂成一團,那人正是褚陶。左邊那榻更是糟糕,羅氏正披頭散發地靠著榻坐在地上大笑。

    那兩個蒙麵人站在屋子當中看了看,二娘看到矮個的那個眼珠動了動,透出點笑意,走到羅氏麵前道:“羅氏,你也有今天?”

    這聲音是六姨娘無疑。

    六姨娘說完話,羅氏根本沒有什麽反應,仍是低著頭玩著手上拽著的一件衣裳。

    六姨娘眉梢揚起:“羅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麽?”

    她有些不太相信羅氏瘋癲的事實,上前走了一步,看樣子是打算揪起羅氏看個清楚,但手剛伸出去,忽然像要碰到毒蛇一樣縮了回來,退到另外一人身邊捂住了鼻子,惡心不已地道:“迎允,你看她"yun xi"的可是自己的汙物?”

    二娘定睛看去,見羅氏正舔著自己的手指,舔完以後就把手伸進了褲子裏。

    她在屋外自然聞不到裏麵的汙穢之氣,而裏麵的兩人早就感覺到惡臭撲鼻。

    “她已經瘋了。”黑衣人道。

    “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羅氏,這是你的報應!”

    六姨娘猛地從袖中取出一柄短劍,卻被黑衣人攔住:“現在不能殺她。”

    六姨娘顯然很聽那迎允的話,卻跺腳道:“她當年險些害我性命,差點讓誠兒沒命,這筆帳怎麽算?”

    六姨娘真想狠狠扇羅氏幾個巴掌,但羅氏滿臉汙物,她怕髒了自己的手。

    黑衣人溫聲勸道:“這羅氏蠢物一個,被我玩弄鼓掌之間,也算做了些事。她如今神智已失,你折磨她她也不知道,咱們還是辦正事要緊,若是能早日找到那件東西,這國公府就是誠兒的。”

    六姨娘目中猶有不甘,對著羅氏啐了一口,轉向右側榻上的褚陶:“那迎允你快動手吧。”

    [後麵還有一丟丟,因為字數比較長,檢查多花了半小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