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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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遠離燕京七八十裏外的山道上,一紅一黑兩匹戰馬疾速跑過。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 首發

    前頭的那人黑衣黑褲,頭上帶著鬥笠,鬥笠沿下垂著黑紗,擋住了大半姣好白皙的麵容。偶爾風刮起黑紗一角,隻有對她極為熟悉的人才能認出來,此人正是被褚直認為已經死了的顧二娘。

    顧二娘請纓取睿光帝頭顱,功成陷入包圍之中,被射成箭靶子墜落城牆而亡。卻於此時猛然出現在此處,非但詭異,也著實令人不解。

    “師姐,前頭就到清平了,咱們歇一下!”緊跟在後同樣遮麵的少年道。

    聽聲音,這少年是慕迎歌。

    一口氣奔出七八十裏地,又兼荒山野嶺,根本無人發現他們的蹤跡。顧二娘望了一眼天邊懸掛的幾顆寂寥的星子,“籲”了一聲,讓馬停下來休息。

    慕迎歌利索下馬,他本來是在後麵,發現自己下了馬後,顧二娘還在馬上,正要過去扶一下,忽見顧二娘猛地“滑”下馬來。兩步上前,昏暗裏看不真切,卻摸到了一手黏膩,那是半幹的血液的觸感。

    “無妨,不小心中了一箭。”顧二娘道。雖有大衍術護體,奈何箭太多,還是中了幾箭,其餘幾箭好說,就是這一箭射在大腿上,妨礙走路。

    “這一路上咱們也沒撞見什麽人,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等你傷好了再走。”慕迎歌道。

    顧二娘點頭,隻能如此了。

    好在這一路沒撞到什麽人,現在騎的這兩匹馬,放在白天一眼便能瞧出是戰馬,若是被誰瞧見,留了心,弄些蛛絲馬跡出來未免讓人心煩。

    慕迎歌將馬上東西取下背在身上,對著兩匹馬各抽了一鞭,讓那馬隨便跑去,自己則扶著顧二娘向山林中走去。

    暫不提顧二娘和慕迎歌尋了個隱秘地方養傷,先說褚直看到那屍身後腰上的紅痣,確定無疑是顧二娘了,隻覺心頭如同萬刀齊絞,“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褚陶等人就等在門口,聽到動靜衝進來時褚直已經昏厥在那快成一堆肉泥的爛屍上了。

    好在此時戰鬥早已結束,褚陶速召軍醫過來,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參湯,好一會兒,褚直才悠悠回轉,跟剛從鬼門關裏出來一樣。他一眼看見那白布蒙著的人,又撲過去哀嚎。

    顧如虎見狀,默默走出營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叫他這個留下來收尾的人也頗噓籲,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大戰剛剛結束,有許多事亟待去做,最打緊的是雲和進城登基。可褚陶看褚直這個樣子,是一點忙也幫不上了。

    褚陶叫人把褚直扶到看不見顧二娘的地方,褚直跟沒了骨頭似的,旁人扶他走他就走,可剛把他放那兒他自己又爬回來了,伏在靈床上痛哭不停,幾度昏厥。

    軍醫們擔心他這樣也活不下去,特意對褚陶說了。褚陶又是傷心又是憂心,可無論跟褚直說什麽,褚直都跟沒聽見一樣。

    可是人死不能複生,有再多恩怨,再多想說的話,再沒有辦完的事,也就是這樣了。

    短短三日,褚直就跟刮下去一層肉一樣,眼眶處的皮貼著骨頭,他眼眸本又深邃,現在看起來簡直有種白骨森森、活死人的感覺,且又像早年那般開始不停地咳嗽,一條帕子沒多久就染得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褚陶擔心不等顧二娘下葬他就跟著去了,迫於無奈在灌了他些蒙汗藥,令他昏睡。因鎮國公府荒廢已久,便將顧二娘的棺淳送到臥佛寺,請高僧念經超度,於七日後下葬。

    顧二娘下葬後不久,褚直身子便轟然倒塌,體寒、氣喘、無力,一粒塵土便能令他臉色烏紫,又新添上咳血的症候,好像這兩年他身子好轉都像一場夢似的。

    老太君還在平陽,褚陶想她年歲已高,一向又極滿意二娘,把二娘看得與褚直不相上下,如今一死一傷,褚陶也不敢驚動她老人家。偌大的鎮國公府連個主母也沒有,褚陶不但要忙軍務、政務,操勞雲和登基諸事,又要照顧褚直,本身也極傷心,沒半個月頭發便白了一片。

    幸得褚飛照料,商議著不如把那為顧二娘超度的高僧請入府中開解褚直。褚陶依言請了來,安置高僧與褚直同住。不知是佛法無邊,還是高僧有靈,褚直似乎接受了顧二娘已亡的事實,不再日日枯竭下去,也能勉強進些湯水了。

    攻克燕京後,見睿光帝已死,剩餘十七州立即宣布效忠正統皇室。

    十一月底,雲和登基稱帝。在完成登基這一件最當緊的事兒後,該賞的賞,該算賬的算賬。雲和沒有忘記他許下的諾言:取睿光帝頭顱者,封萬戶侯。但鎮國公一脈已經位極人臣,褚陶也拒而不受,顧二娘又無子嗣。所以顧二娘這份封賞就落在了顧家上頭。顧如虎本身拜龍虎將軍,雲和就加封他為威寧侯,封戶清河、清遠兩縣,這兩個縣都距離燕京很近,土地最為肥沃,約有一萬五千戶。這麽一來,顧家幾乎是這次封賞最重的一家,但因為顧二娘戰功赫赫,人又死了,所以倒無人不服。

    新帝本欲加封褚家為異姓王,奈何褚陶拒而不受。新帝一算日子,知不日就是顧二娘七七之日,心想待褚直過了這道坎再說。

    且說自褚陶請來高僧開導褚直後,褚直除飲食睡眠之外,俱在靈位前誦經。他每日所食極少,都是些粟米薄粥,睡也不過一兩個時辰,渾然不知朝堂變化。

    距離顧二娘七七還有七八日的時候,因褚直一直記著回魂夜,就除了不停誦經外,每一刻都在心裏祈禱顧二娘的鬼魂能夠回來看他一眼。

    這一日,他又在靈位前跪了三四個時辰了,李桂忽然帶來一個風塵仆仆的小兵。

    褚直本不欲見那小兵,那小兵卻帶來一件屬於他的信物。

    褚直看見那信物才想起來在攻打燕京之前他交待王甲去做的一件事,麵色青白地望著顧二娘的靈位流下淚來。

    李桂萬分後悔帶了這小兵進來。孰料褚直命令他立即準備馬匹去平陽。

    距離顧二娘七七還有六天,查清楚那件事,一來一回足夠了。待他查清了,等到回魂夜,非要找她要個說法!

    褚陶進宮去了,等知道褚直去了平陽時已經追不上了。

    李桂騎著馬跟在褚直後麵飛奔,他看著褚直緊緊伏在馬背上,沒有一刻不在擔心褚直會被馬脖子甩下麵去。他想不明白,怎的爺跟抽風似的想到平陽,去平陽幹什麽?!斷然不會是為了接老太君回來!

    褚直現在除了念經,說的話要用“字”來計算。他心裏想的他自己知道就是,沒有心,也根本想不起來要跟誰說。就算他想說,他又能跟誰說?有“幸”娶到顧二娘的天底下就他一個而已。

    嗬嗬。

    褚直悲中帶著一縷嘲諷。他淚也哭盡了,無論他是嘲是恨是怨,無論他看得多明白,想的多透,他還是心甘情願如她所願。

    即使,她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心,也根本沒有等他。

    ……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照亮大地,也照亮了平陽城及其附近的村落。

    隨著新帝登基,本來就為義軍占領的平陽第一批享受到了和平的安寧。雖然寒霜降臨,卻正是壯田的好時候,不少愛惜田地的老農都一早下地勞作起來。

    距離平陽僅十多餘裏的衛家村也是這樣一番情形。不過老農們剛到地頭,便見十多騎飛奔而來,那氣勢比打濕了褲腿的霜花還冰冷,嚇的人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省得惹上不該惹的麻煩。

    這十多騎眨眼到了村口,衛家村村口有一顆歪脖子老槐樹,那十多騎距離村口還有幾十丈,從上頭跳下來二十餘歲的漢子,看著是村民打扮,卻極快地迎上前去。

    十多騎圍著那漢子打轉,那漢子對著最前頭棗紅馬上頭戴帷帽,唯有下巴透出一抹冷峻的男人單膝下跪:“三爺,都準備好了!”

    李桂打量著那男人,瞧著眼熟,褚家軍的死士他跟在褚直身邊見過幾個,這個約莫記得是叫胡三。大概是爺交待這些人做了什麽事。

    這十多騎正是褚直一行。

    褚直在馬上點了點頭。

    那漢子眼一瞟,他也認識李桂,就上了李桂的馬,與李桂共乘一騎,在最前麵帶路。轉眼將這座村莊拋在後麵,原來這裏並不是目的地。

    一直行到一處兩旁都是白楊林的小路,又往前行了三四裏,轉過七八個彎,麵前才霍然一闊,現出一座宅院來。

    那宅院也不甚大,四麵卻是高牆。

    胡三勒住馬:“郡主和那裴氏現在都在這裏,三爺您從這下馬,從後門悄悄進去。我帶兄弟們從前頭進,正好又來了這麽多兄弟,動靜足夠了。”

    聽胡三一言,李桂頗為吃驚。

    裴氏,李桂隻能想起來一個姓裴的女人,就是裴婉。話說當日裴婉在顧二娘茶水中下藥,導致顧二娘癱軟無力,險些被刺客殺死。因裴婉有孕在身,顧二娘讓褚直暫時留著裴婉母子。褚直便將裴婉囚禁在平陽府。而明柔郡主因為小產臥床養胎,攻下燕京後,褚直也沒派人接她回京,她理應在平陽府養胎才對。此刻二女怎的會在這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