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海棠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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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盡歡明確警告之後,謝玉玲後來果然夾著尾巴做人,不僅不再到盡歡麵前刷存在感,連帶學生活動都參加得少了。

    

    謝玉玲消停了,但也不知道從誰開始傳,盡歡背景後台很硬來頭不小的傳言。

    

    傳言說的有鼻子有眼,還有好事者羅列出盡歡生活習慣行動軌跡,用於佐證傳言的真實性。

    

    真真假假的信息夾雜在一起,影影綽綽傳得很是離譜,盡歡在刻意兩耳不聞窗外事,還是有一些風言風語不可避免往她耳裏鑽。

    

    但她也是一笑了之,就當啥也沒聽到唄,反正不會有沒眼色到當麵議論或者質問她。

    

    不長眼色的傻蛋沒有,自恃聰明的人倒是不少,就因為這些似是而非的傳言,還有人拐彎抹角跟盡歡拉關係。

    

    當然也有一些人很忌憚傳言,開始對她敬而遠之,包括學習上受過她幫助,關係原本還不錯的一班同學。

    

    老班周鎖柱熱心腸,私下為盡歡辯駁過幾次,還建議盡歡貼大字報發聲明肅清不實傳言。

    

    盡歡對周鎖柱好意很感激,卻沒有澄清解釋的打算,事情往往都是越描越黑,再說傳言就有一部分本來就是真的。

    

    她能來上培訓班,是老首長推薦,跟別的同學那種層層選拔的入學標準,的確不一樣。

    

    她越是不吱聲表態,別人就越揣測猜疑。

    

    也就是她在學習上表現優異,除了不愛參加活動之外,還真找不出可以挑剔詬病的地方,不然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帽子,肯定扣得嚴嚴實實。

    

    但流言這種東西,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兩個星期,學校的同學們就沒空再議論盡歡了。

    

    報紙新聞裏一張的訃告,讓悲痛席卷了所有人。

    

    先生最終沒熬過病痛,在這個海棠花還沒來得及開放的季節裏,與世長辭。

    

    雖然盡歡知道曆史的進程,對先生的身體狀況也有預估,但收到消息的時候還是克製不住悲傷。

    

    作為先生的主治醫生,齊寅桐這個時候事情很多,在忙亂之中抽空和盡歡見了一麵。

    

    齊寅桐見盡歡眼睛紅腫低聲勸慰,“小魚兒,先生身體已經拖到了極限,不能再承受手術,用藥也不起作用,能這樣安詳地走未必是壞事。”

    

    “師父,我都懂,隻是……”盡歡哽咽。

    

    齊寅桐伸手拍拍盡歡的肩膀,“師父都明白,隻是逝者已矣,我們要往前看!”

    

    他從醫幾十年,大半輩子都在和病人打交道,按理說已經把生死這回事看得很淡,使勁渾身解數還是沒能搶回病人的生命,他仍舊有很強的無力感和挫敗感。

    

    盡歡在醫術上天分高悟性好,但畢竟年紀還小,人又重感情,一時看不開很正常。

    

    齊寅桐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包袱,“先生托我帶給你的,說不能兌現跟下棋的承諾了,把這套棋抵給你。”

    

    拆開包袱裏麵是圍棋,棋盤棋子棋罐一應俱全,盡歡認出是之前先生在病房用過的那一套。

    

    去年她和先生下過一回棋,中途有人來找先生,對弈沒見分曉就不得不放下,先生跟她約定下次再接著下,沒想到先生日理萬機,還惦記跟她玩笑的約定。

    

    本來還極力克製著的眼淚,這個時候再繃不住翻湧滴落,在棋盤上飛濺開來……

    

    非常時期的沈雲旗,也忙得腳不沾地,回家見到紅眼兔子一般的盡歡,還真有點手足無措。

    

    平常盡歡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就算是很小的時候也沒在他麵前哭過,沈雲旗真不懂哄哭孩子。

    

    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傷懷悲痛,怎麽能安慰得了盡歡呢。

    

    隔幾天出席告別儀式的時候,沈雲旗把盡歡帶去了,算是全了盡歡見先生最後一麵的願望。

    

    盡歡回來之後,就沒再去參加任何悼念緬懷活動,學校那邊也請了假沒去。

    

    沈雲旗沒管盡歡逃學,她總覺得最近這一陣外麵到處鬧哄哄,盡歡呆在家裏反而是好事。

    

    果然沒過幾天,就有學生活動鬧出了事,盡歡培訓班的同學也有波及,事情的影響很大,學校那邊幹脆直接停了課。

    

    胡君瀾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問盡歡要不要一起去熱河玩。

    

    “你這暑也避的時間也太提前了吧?”說到熱河,盡歡首先能想到的就是避暑山莊。

    

    “現在才四月份,避個鬼的暑啊?”胡君瀾沒好氣地說道:“你就說你去不去吧,反正我知道最近整個華清都沒課上!”

    

    行程都被調查好了,盡歡還怎麽推辭,“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不去嘛!”

    

    最近京城風向不明,盡歡心緒沉重一直不見好轉,沈雲旗覺得她總悶在家裏也不是那麽回事,也鼓勵盡歡出去散心,知道盡歡他們不坐火車準備自己開車,還讓聯絡員把車開到汽車隊檢修了一番。

    

    隔天盡歡開車到三裏河,發現等在大院門口的不隻是胡君瀾,旁邊還有一個高個男生。

    

    胡君瀾推了男生一把,“愣著幹啥?打招呼啊!”

    

    “徐同學你好啊。”男生呲著一口白牙笑。

    

    還沒等盡歡回應,男生的後腦勺挨了胡君瀾一巴掌,“按輩分你應該管盡歡也叫姑!”

    

    “小姑,這都啥年代了,還說什麽輩分,我跟徐同學還是校友,如果從入學時間算的話,徐同學還得管我叫一聲師兄呢!”男生捂著腦袋嘟囔。

    

    校友?師兄?那就是華清的工農兵學員咯,可盡歡在學校兩耳不聞窗外事,連經常在一起上大課的其餘兩個醫務培訓班的人都認不全,就更別說別的專業,甚至高年級的工農兵學員了。

    

    “盡歡,這是我二侄子胡運明,他會開車,一會兒你累了的話就換他。”胡君瀾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上來。

    

    胡運明把行李袋扔一邊,扒著前座的椅背,湊過來跟盡歡說話,“徐同學,看來學校的那些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怎麽?學校現在還在傳我的事?”盡歡打著方向盤頭也不回。

    

    胡君瀾不解地插話,“你們倆說啥呢?學校傳盡歡啥事兒了?盡歡就是因為傳言才沒去上課的?”

    

    “無非就是似是而非的酸話,說徐同學家世背景好,能去培訓是走了後門啥的!”胡運明懶洋洋地答道。

    

    胡君瀾不屑哼了一聲,“走後門?你們那些個工農兵學員,有幾個不是靠關係走後門的?

    

    盡歡這是有真本事,不說等培訓班結業,就是現在去醫院坐診都不成問題,跟你們這些混日子攢資曆的人,能是一回事嗎?

    

    華清的學生都這麽閑嗎?整天吃飽了撐的!不知道讀書上進,背後說酸話,聚一起鬧事倒是在行!”

    

    “小姑!你說別人就說別人,你總盯著我幹啥?”胡運明挺委屈。

    

    胡君瀾翻了個白眼,“嗬,你還委屈上了?前兩天鬧出大事的沒有你?要不爺爺還有幾分麵子,你這會兒都還在炮號子裏蹲著呢!”

    

    “行行行,我錯了我錯了!看在我比你還大三個月的份上,能在徐同學這兒給我留點臉不?”胡運明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

    

    盡歡知道事情鬧的大,還以為學生最多隻是被警告訓斥,沒想到真鬧到了局子裏,事態著實嚴峻,那華清停課放假也就說得通了。

    

    盡歡是不認識胡運明,但學生會胡副會長的名頭還是聽過得。

    

    大大小小的學生活動,總不少學生會和團委的組織籌劃,胡運明還是其中的積極分子,盡歡想不知道都難。

    

    這次事情鬧得這麽大,胡運明能全身而退,其餘人估計就不好說了。

    

    盡歡不想談這些敏感的事情,轉而調侃起兩人的姑侄關係,“君瀾,胡同學比你還大三個月,你跟我一樣,都占了輩分高的便宜啊!”

    

    “那是!”胡君瀾得意衝二侄子揚眉,“大三個月算啥?我大侄子胡運星比我大六歲,不還得叫我姑嗎?”